第69章 一語驚醒夢中人

簡單洗個熱水澡,江瑟瑟換了一身衣裳,舒舒服服躺在熱乎乎的炕頭,只覺得骨頭縫裏的乏意都給逼了出來。

她打個呵欠,聞着奶奶身上好聞的清雅香氣,眼皮有往一起黏的趨勢。

“奶奶別擦了。屋裏還生着爐子,又幹又燥的,我頭發一會兒就能幹透。”

白婉清耐心細致地拿新手巾,擦着孫女那頭假小子似的短發。

這孩子打小練武,每天大汗淋漓的,一天少說也得洗四個澡,因而向來喜歡留方便利落的短發,還常年穿褲子,倒是叫她少了許多打扮的樂趣。

“你少操點心。這麽大點的小腦袋瓜,又要背臺詞,又要學習,還要練武,夠你累的。你沒忘記跟你爺爺那立的軍令狀吧?”

白婉清動作輕柔,聲調柔緩,舒服得江瑟瑟更加昏昏欲睡。

“唔,沒忘。”

不就是功課不能落下嘛,小菜一碟。

白婉清看看她紅撲撲的小臉,心中無限慈愛。

寶劍鋒從磨砺出,梅花香從苦寒來。小孫女底子打得好,接下來可以叫她稍微松快些了。

憑她十八般武藝在身,什麽戲都難不倒她!

就希望其他人別太拖後腿,敗了自家孫女的玩興。

屋內安靜下來,只有爐子裏蜂窩煤燃燒的弱弱聲響,帶來一室溫馨。

君灏然撩門簾進來,帶起一陣寒風。

“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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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比出口型,手裏也拿着一塊藍毛巾在擦頭發。

白婉清示意他上炕坐,放下手裏微微發潮的毛巾,江瑟瑟的頭發已經被擦得七八分幹。

“你到底怎麽回事?”

君灏然垂眸,注意江瑟瑟呼吸沉穩綿長,确實睡熟了,這才也壓低了聲音,耳語般跟白婉清交代。

“姥姥,那年我被人拐到臨海市,你們都知道怎麽回事吧?”

白婉清撥弄孫女發絲的手微微頓了頓,語帶嘆息。

“你查清楚了?”

“嗯。”君灏然情緒低迷,随手一甩,藍毛巾平展展地挂在屋子角落裏的臉盆架上。

“我直到最近才徹底查清楚。我爸說,我算是完成初步考驗,接下來怎麽處理這事,是進一步考驗,他依舊不會插手。”

白婉清思及女婿鐵血激進的教育方式,憐惜地拍拍外孫的手,柔聲安慰。

“你做得很不錯。你爸說是不插手,其實背後幫忙收尾,給你添難度了,否則那些事兒怎麽可能瞞得住。”

君灏然反手握住姥姥的手,放松身體靠向她,全然地依賴姿态。

“還是我笨,這麽久才想明白,明明線索那麽淺顯。”

白婉清聽着他有些自厭的口吻,心疼地開導。

“當局者迷。你越是想不到,越證明你宅心仁厚,這不是壞品質。那層窗戶紙一點就破,不值得你事後糾結。”

君灏然伸手去捉江瑟瑟的小手,握住那溫暖柔軟的觸感,心底寒意才被驅散幾分。

“我知道。我爸說的對,查清楚真相不算什麽,重要的是,我要如何處理。”

白婉清又輕嘆口氣。外孫生在君家,也是命苦。

“姥姥,我沒傷心。”君灏然目光怔怔,落在江瑟瑟睡着後天使般的面孔上。

“我只是有點困擾。我想做的,跟我要做的,中間有點距離。”

他試圖解釋,卻也不想暴露家醜。

“我只是,只是有點不甘心。”

他咬牙,吐出心底真實感受。

白婉清伸手攬住他還有些瘦削的肩頭,心裏五味雜陳。

這還是個孩子啊。

“灏兒,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所以我們送予旁人祝福時,常說祝您萬事如意,心想事成。”

“我們努力學習成長,跌倒了爬起來繼續向前走,為的就是未來能少一些同樣的不如意,相對來說,距離萬事如意便更近一步。”

白婉清摩挲着他帶着潮意的頭發。

同樣都是短發,他的發質偏黑偏粗硬;瑟瑟的養了三年,也比他更細柔,泛着淡淡的栗色,彰顯她曾經缺失的營養。

“你學過哲學課程,懂得自由其實是一種相對的概念。每個人都會遇到你現在的困惑,在想要的和不得不之間尋求平衡,這便是我們每個人在世間修煉的全部意義。”

“不需要糾結,更無需逃避,坦誠面對自己的心,做出你現階段所能做出的最好選擇,這就足夠了。”

“事物不斷發展變化,一只蝴蝶呼扇下翅膀,或許能引起山崩海嘯改朝換代般的巨大效應。”

“不到蓋棺定論的那一刻,誰能知道哪個選擇就絕對是錯的?所以,不必自尋煩惱,好嗎。”

白婉清的諄諄教導,不但君灏然聽進去了,就連裝睡的江瑟瑟,同樣心頭一動,即使合着雙眼,也覺得心頭豁然開朗,別有洞天!

她這只小蝴蝶可不僅僅呼扇兩下翅膀那麽簡單,而是幾乎從源頭改變了自己的人生,不可避免地會影響周圍的其他人事物。

反正已經跟前世記憶脫軌了,她還束手束腳做什麽,創造新的歷史,呃,這話說得有點大了,說創造新的記憶好了,比糾結上輩子的覆轍有趣多了!

否則,她重生回來做什麽。

畏首畏尾,生怕哪兒做得出格,惹怒老天爺,仇還沒報,就被收回白賺的第二條命,其實是她給自己個加上的一道緊箍咒。

想想就傻得緊。

意外不會因為你擔心就不來,所以應該做的不是惶惶不可終日,而是做好當下,即便下一秒就呼吸停止,也不後悔!

江瑟瑟嘴角微微彎起,眉目舒展,像是在做一個無憂無慮的美夢。

君灏然捕捉到這朵小小的笑話,目光便挪不開了。

姥姥的話在腦中回響,卻像是隔着一層,飄渺而悠遠。

“灏兒,你只要記住,你最想要的是什麽,然後朝這個目标去努力就好。”

君灏然輕輕握着手裏的小手,輕輕呢喃。

“我想要什麽?我想,想要妹妹再也不吃苦,想叫她無憂無慮的。”

白婉清怔了一怔,訝異地揚起細長的柳眉。

看來三年前的事情,對外孫的影響之大,超乎他們的想象。

也對,英雄救美本就令人難以抗拒,灏兒對瑟瑟生出依賴或者報答之心,也很正常。

“很好啊,那你就變得強大,保護她無憂無慮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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