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當天晚上, 淩煙接到項佐電話, “淩煙,你明天晚上不要忘了來, 我在微信上已經把演出表發給你了, 你看看你是哪一場,千萬別忘了。”

淩煙眉心蹙起,剛她在當地求職網上搜索,壓根不認為自己還能留下。

淩煙問,“我不是被炒鱿魚了麽?”

“什麽時候說你被炒鱿魚了?”項佐說, 仿佛上次讓她用“美人計”的人, 并不是他。

淩煙有些乏力, “我不一定會留下。”聲音是帶着疲憊的沙啞。

項佐始料未及,片刻後, 他勸道:“淩煙, 你是個好苗子,這麽好的機會,你真的說不要就不要?”

說不要就不要的人, 是她麽。

“這不是沒可能。”電話這頭, 淩煙自嘲般勾了勾唇角。

項佐惋惜,“你确定要放棄這個機會嗎?”

電話那頭是沉默。

“給我點時間,過幾天給你答複。”說罷, 淩煙挂了電話,她仰躺在床上,睜着眼睛, 茫然看着頂上天花板。

她如果放棄這個機會,那麽,被放棄的,不僅僅只是機會。

淩煙撩起衣衫下擺,腰間的吻痕清晰,鮮豔的紅黯淡下來,沉澱成紫紅,印記更為明顯。

仿佛這一寸皮膚,曾經被烈火灼燒過。

她不否認,她無數次夢見過他,夢中比這更激烈的大把,但無論是哪種,都不是這種。

絕對不是這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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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時刻提醒她,她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她是送上門的免費午餐。

淩煙讨厭這種被掌控。

而她,以前處于相反的位置,她是操控的一方,她肆無忌憚,她才是主導者。

她無數次撿起驕傲的面具,又無數次在他面前摘下。

這一次,也許她應該,真的戴上。

………

天空翻着魚肚白。

有人一覺睡到天明,有人一夜未眠。

城市的車流永遠不斷,寬闊街道上人影稀疏。

落地窗前,倒映出修長修長人影,眼底浮着一層霧,虛無缥缈地,輪廓刀削斧鑿般分明,薄唇抿成一條直線。

陳靳一直站着,直到高樓大廈一角,霞光萬道。

快九點時,他接了項佐電話。

“靳爺,我昨天通知了淩煙,但她的意思好像……不太想留下來,說要再考慮考慮。”

“你通知到位了就行。”陳靳說。

“靳爺,要是她真的不肯留下來,要不您親自上吧?”項佐忍不住建議。

“到時候再說。”

“行,那她給了我答複之後,我再通知您。”

他捏了捏眉心,胸腔郁積着一股氣,偏偏她的面容,就是揮之不去。

昨天淩煙從車上下來時,平時含着傲氣的眼,充斥上了委屈與複雜,水霧迷蒙,歷歷在目。

他心絞着,他開始質疑自己了。

在此之前,他已經篤定,一定不能繳械投降,不能暴露,更不能被看穿。

他叮囑自己,萬事謹慎。他發瘋了般想占有她,同時又拼命抑制這個念頭。

然而現在,他動搖了。

周淮之提醒過他,他所以為的小心謹慎,有些時候,可能會适得其反。

………

從醫院裏看望母親回來,淩煙一身疲倦。

她想休息。

這一睡,便睡得天昏地暗,醒來時,天色已經暗了,時鐘指向了六點八。

想起來,她答應過項佐過幾天回複,算了,這種事情緩緩也行,現在不想費精力思考。

鐘易笙今晚有事,沒那麽早回。

淩煙點了份外賣,吃了點,算是吃了晚餐。她難得有空閑時間,拿出箱底的吉他,她擦拭吉他表面,自彈自唱了幾首喜歡的曲目。

音樂總能暫時令人消愁。

她現在不想思考,從冰箱裏拿出幾罐啤酒,冰涼的液體劃入腹中,白皙的臉龐漸漸染上點點粉,頭腦有些混沌,腦中一幕幕混雜,扭曲一片。

她想吃榴蓮了。

淩煙準備打電話給鐘易笙,讓她順路帶一個,找了手機半天,她才看到角落躺着的它。

她有點醉,電話一接通她便道,“喂?易笙,你等下下班回來,順便給我帶個榴蓮回來,我回頭把錢給你。”

沒聽到她回複,淩煙只覺燈光恍惚,“你現在也快下班了對吧,回來路上注意安全,別走上回那條偏僻的小路。”

鐘易笙沒回答。

“對了,還有一個事,我現在就想跟你說說,我不想回煙野城了,不想再跟他糾纏了,我真的有點累了。就算陳陳,不,是陳靳他跪着唱征服,我都不想回去了。”

“我想歇會。”

“不對,如果他跪着唱征服,也許我會考慮考慮……憑什麽他能為所欲為,憑什麽我要忍……”

她語無倫次,不知道自己說些什麽。

鐘易笙一定覺得她很無語,一句話不答她。

她把電話挂了,忍着倦意,摸進房間裏,往床上一躺。

什麽糾結煩惱,通通滾去十萬八千裏。淩煙兩眼一閉,陷入夢鄉。

第二天,醒來時,淩煙睜開眼睛時,太陽光亮從窗簾縫隙滲入,很刺眼,她頭有點痛。

快十點了。

公寓小客廳茶幾上,放着一袋包子,淩煙口幹舌燥,倒了一杯水潤喉。

鐘易笙聽見客廳有響動,出了房間,瞧見沙發上一動不動的淩煙。

“淩煙,吃點東西吧。”鐘易笙說。

淩煙啃着幹巴巴的包子,豐滿的唇上,有些幹燥起皮,她喝了一大口水,勉強咽下包子,她動作很木。

“對了,易笙,你買榴蓮沒,我把錢給你。”

榴蓮似乎讓她眼裏燃起一絲絲光亮。

鐘易笙一愣,片刻問:“什麽……榴蓮?你有讓我買嗎?”

“昨晚我打電話給你,托你買來着,你忘了?”

“等等,你打過電話給我?我怎麽完全沒有這個印象?”鐘易笙更為迷惑,“你做夢了?”

淩煙凹在沙發裏,忽地“嘶”一聲,從房間裏翻出手機,點開通話記錄。

怎麽回事?

昨天的最後一個通話,屏幕上,赫然顯示着“陳靳 五分三秒”。

手機從手上滑落,與此同時埋入棉被的,還有淩煙。

她昨天頭腦不清醒,似乎還說些不該說的,具體的,她想不起來,但肯定不是讓人聽了開心的話。

鐘易笙問:“你打錯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是陳靳?”

“你猜對了。”

“你現在才發現,也是心大。”鐘易笙感嘆。

“算了,錯就錯了,”淩煙坐起來,“他還能拿我怎麽樣麽。”

沒錯。她在煙野城的去留都還未決定,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再見他,都還不一定,她擔心什麽。

這些天,據她觀察,陳靳不不缺人“糾纏”,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也不少。她如果不去,他是不是還會慶幸,甩了一個牛皮糖。

不是正中他下懷?

“鐘易笙,我可能不去煙野城唱歌了。”淩煙說。

“陳靳炒你鱿魚了?”

“他本來是想的,但又改了主意,不知他怎麽想的。”淩煙燃起一支煙,“不過,看準了我需要錢,所以一會走一會留,耍我麽?”

她不奉陪。

但說到真的割舍,又很難。

“那你是準備另外找工作嗎?”

“有這個打算。”

“從之前你說的看,一直以來他好像都不太喜歡你的……靠近,那麽,如果你繼續留在煙野城,不主動撩他,你們不就井水不犯河水了?”

井水不犯河水……

“你說的有點道理,我再想想。”淩煙一時拿不定主意,她原本不是優柔寡斷的人。

“那樣的話,你繼續賺你的錢,他過他的,不是互不幹擾嗎?”

“也是。”淩煙說,“好像我不去纏她,他也沒有理由會主動纏我。”

她的心糾成一團了。

有點難受,橋歸橋路歸路——她最不想要的結果。

……

晚上,淩煙買了一束香槟玫瑰,這是陸若舒最愛的花,最近她病情不穩定,淩煙基本每日會去看她一次。

海聽市第一人民醫院,淩煙推開病房門。

“煙煙,來了。”陸若舒半倚着病床,手上托着一本書。

“媽今天有下去曬太陽嗎?”

陸若舒看上去心情不錯:“下午太陽落山下去散了會步,煙煙,你猜猜誰陪我去的?”

“誰啊,阿姨嗎?”

她想香槟玫瑰置入花瓶,走近一看,花瓶中插着一束康乃馨,還很嬌豔,像是剛插上去不久。

“媽,這康乃馨誰送的?”

“也是那個陪我散步的人送的,你能猜到嗎?”

神神秘秘的,淩煙忍不住笑道:“你好歹給我個線索啊?”

“是你以前一個,非常要好的好朋友。”

以前,要好的好朋友?以前的朋友大都時間沖刷掉了,名字都有點模糊。

“陳……陳一瑤?”

陸若舒搖頭,“不對,不過那孩子也姓陳。”

不曉得母親今天為何有興致讓她猜,淩煙将幾個能想到的姓陳的朋友,全都說上一遍。

陸若舒搖頭,揭曉正确答案,“是陳靳,以前跟你關系很要好的朋友。”

“啊?”淩煙一時沒反應過來,“他……怎麽會來?”

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把陳靳和“好朋友”三字拉上關系的。

不過,在毫不知情的陸若舒眼裏,他和她的關系,應該……的确屬于要好的朋友……

畢竟,她曾信誓旦旦告訴過陸若舒和淩信嘉,只把陳靳當朋友,而且是很好的朋友。

只不過,兩人不知道,他們曾要好到上床……

陸若舒笑着看她,“我還以為你會挺高興,沒想到你是這種反應,”

淩煙哭笑不得,她壓下心裏的驚,“媽,其實……”

“他保護你也保護得盡職盡責,我和你爸都放心,你們倆以前多要好,他後來也走了,也是可惜。這孩子以前就長得俊,現在看看,更俊了。”

“人也比以前大方……信嘉要是看到,也應該挺開心的。”

陸若舒對他贊不絕口,淩煙默默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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