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母妃

擡頭見到那人如海深邃的目光, 宋默像是犯錯被抓了現行的孩子,渾身不自在。

“丫頭?”從道觀中出來的男子一身水墨色的衣衫,不過是家常的打扮無甚在意的站在那裏,任由夏風微微吹過卷起衣袖, 便是讓人油然而生一種尊敬與向往。

這也是宜周第一次見還未婚配的晉陽王。

也便立馬明白為何當年李訓言苦求宋默而不得。

這世上, 當真無人能及晉陽王, 長相俊美而不粗犷, 五官精致而不女氣, 氣質冷冽卻有一顆赤子之心。

能文的比不上他的武藝, 善武的比不上他的才學。

“晉陽王。”宜周畢恭畢敬的行了禮,當年見到晉陽王時,晉陽王才大婚不久, 褪去了常年不甚改變的黑衣,意氣風發氣宇軒昂,似乎流言與他并沒有半分影響。

當年他是極其讨厭晉陽王的,認為他猥瑣而下作, 只是空有一副好皮囊而已。

直到……

宜周想到這裏不由得在心底苦笑了一聲, 比旁人知道的多一點的人總是更痛苦一點。

晉陽王面無表情看了宜周一眼。

“南陵十三子, 是丫頭的師兄。”晉陽王淡淡道;“宋默這孩子喜靜,常日不曾出門, 你能約她出門很好。”

宋默聽了這話,本應當是松下心弦, 不知怎麽卻莫名的感到不舒坦。

“你們先進去吧, 夏日的太陽毒的很。”晉陽王囑咐一句, 擡腳往前走。

宋默轉頭看着晉陽王似要遠去的背影,像是要抓住什麽似的,突然說道:“爹爹,你今天回府上麽?”

晉陽王低頭彎了一個笑,緩緩的轉過身道:“我一會兒過來接你,咱們一起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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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出乎意料的回答,像是心底綻放了無數的花朵般,宋默答。

“走吧。”女子的笑容的宜周微微恍神,牽起宋默的衣袖往前走。

送晉陽王出門的老道一直站在道觀門口,等着他們進去。

“兩位跟我往裏面走。”宜周和宋默未說一句話,老道輕輕揮了揮拂塵,道。

宜周和宋默相似一眼,跟上老道。

“郡主一別多年,一切安好?”老道問。

“安好。只是不知……”宋默答。

“不必問,我知道你們是為什麽而來,晉陽王已經料到也早已吩咐過。”

“爹爹知道?”吃驚不僅僅只是宋默還有宜周。

上一世,宜周身體孱弱,拒絕了孟元君收為弟子的好意,見到宋默與她成為好友也比如今晚了十年。

只是他們一見如故,宋默常年形影單只,凡事除開晉陽王也只願同他說上一說。

他還清楚的記得,宋默是怎麽神色激動的告訴自己,她本以為已經死去的母妃是怎麽被她找到的。

當年與宋默相交,若說心中沒有一點私心絕對是假的,只是,那時她已經嫁為人婦,但是身份特殊,依舊頻繁出行于市井。

這一世便想奪人功勞,贏一點好感。

卻沒想到,人還是不要妄圖走捷徑的好。

宜周兀自想了這麽多,轉眼已經走到一處小觀門前,老道輕輕扣了扣門,一名年紀稍大的道姑将們拉開一掌寬的縫看了看四周,才将門徹底打開讓他們進去。

進了小觀的門又過了一道側門,道姑才停了步子悄聲說道:“她才睡了,你們悄悄的不要驚醒她,她如今認不得人,見了生人便會怕。”

說完她意味深長的看了宋默一眼,又道:“即便是你,也是一樣。”

宋默保持着鎮靜等着道姑開門。

道姑将門開了,遞了只紅色的燈籠與宋默手中。

黑色垂地的帷幔将裏面掩的死死的。

她走進去,裏面一片漆黑,她手中的燈籠晃晃悠悠的搖擺。

刷的一聲,燈籠熄了,樓上隐隐約約有聲音傳來……

樓上的聲音停了,宋默擡頭看了一眼黑暗中依稀可見的樓梯輪廓,樓梯蜿蜒而上,一圈一圈,唯有頂樓可見幽藍的光。

她手掌探過去,挨着了牆壁後,慢慢的走過去貼着牆壁蹲下,她将血色的燈籠放在膝蓋上,略帶肉感的手指夾住懷中的火折子,點燃後伸到燈籠中央的蠟燭燈芯上重新點燃了燈籠。

她看着燈籠重新燃起來,便起身重新提着燈走向樓梯,一階一階,一步一步,腳步聲幽幽,燈火光搖曳,光影聲色都足以讓人人心惶惶。

宜周被攔在外面完全進不來。

一路提心吊膽爬了兩層,一扇橫攔住她的屏風,正散發出螢色的光芒,像是無數只螢火蟲停歇在一塊長長的白絹上。

那是由夜光石拼成的一副人物屏風,螢色的光芒所拼湊的人物,鬼魅魍魉。

——仿佛一只只被盯死在屏風內的幹屍,正陰深的望着她。

宋默雖然覺得害怕,可是一想到母妃,腳步不由得更加加快的往前走。

屏風的正中是一座刻滿陰文的鼎,鼎爐前是一張黃梨木的木桌,桌旁是兩把椅子,椅子的靠背上亦是用夜光石拼成的人物圖畫。

宋默想起那本從小就放在她枕邊,日夜研究的書,心裏立馬明白了。

宋默吹滅了燈,靠着夜光石的光亮走近那鼎,她睜着一雙杏眼看向四周,四周由夜光石組成的一雙雙眼宛如一只只鬼眼一般的圍繞着她盯着她。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擡手繞到椅子後,将手中血紅的紙燈籠丢在鼎中,按下了鼎耳上一藍一紅的寶石。

剎那,紅色的火光刷的燃燒亮起,宛如無數的火舌,吐着火心。

夜光石慢慢的黯淡下去,直到一星幽藍,屏風上的圖案變成繁星點點。

任是誰都不能撼動分毫的屏風被宋默輕輕拉開。

已經适應黑暗的雙眼突然重見陽光讓宋默感到刺眼。

直覺讓宋默向右邊走去,拉開煙灰色漩渦紋的門簾。

簡陋的紅木床上阖眼深睡的女子,像黑色如緞的長發鋪滿整個枕頭。

便是這常人覺得熱氣不堪的夏日,女子卻蓋了一床薄被。

宋默的手僵在門簾上,膝蓋不停的在顫抖,已是淚流滿面。

“母妃。”宋默輕輕的喚道,生怕自己聲音大了吵醒床上熟睡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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