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君子好逑

馬車載着衆人抵達玉井胡同那座三進院時,初更已經打響。

原本她們是能早點抵達的,怎知駱老太太姜是老的辣,竟來個吐血昏厥大戲,弄得宅內人仰馬翻,娘和她都成了千夫所指的大罪人,她那對同父異母的兄姊更是大義滅親的跑來指責母親,動手要替爹教訓她這個逆女,還把大夥打包好的行李打翻搗亂,各種破壞。

總而言之就是,她老虎不發威,大家仍把她們母女當成病貓就是了。

“彩袖,你去趟前院大廳,将連公子他們請過來,我們到正房去!”

所谞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廟,那老虔婆躲在屋裏避不見客沒關系,他們去見她總可以了吧?想當初原主之所以會被那老虔婆給逼死,目的就是為了救那個讓她偏了一輩子心的長子,這回她倒要看看,究竟是她長子的命重要,還是為難、折騰她們母女重要。

接到她的求助,連馳俊和耿烨磊立刻随彩袖前來,只不過兩人的神情都有些僵硬冷峻,誰也不理誰,似乎是吵架了。不過這事完全沒有她插嘴的餘地,她也只能當作不知道了。

向兩人說出她的打算後,她直搗黃龍的帶他們前往駱老太太居住的正房,怎知心情不爽的耿烨磊會直接在那

裏大爆發,當真把那個老虔婆吓到腿軟昏厥,羌點沒吐血。

其實耿世子大爺也沒說什麽,見老虔婆在那邊顧左右而言他的廢站迚篇後,他不耐的就只說了這麽一句話——“你再廢話就等着白發人送撕發人。”

這句赤裸裸的威脅,終于讓老虔婆乖乖地将彩袖和彩衫的賣身契交出來,松口讓她們母女倆離開。

說穿了,那老虔婆就是個敬酒不吃愛吃罰酒的主就對了。

幸好她認識了連馳俊和耿烨磊這兩個人,要不然就算照她原本的計劃賺夠了銀兩,恐怕也無法心想事成的順利将娘和彩袖、彩衫她們從駱家接出來。

因為回到玉井胡同的時間已經晚了,大夥只能簡單的先整理出兩間廂房将就住一晚,晚餐更是在來此的路上随便買了幾個包子和面餅應付一餐,可是即便如此,她們還是一個比一個興致高昂,對未來的生活充滿了期待。

“好了,時間很晚了,大家都去睡吧,明天會有很多事要做。”袁氏出聲道,催促大夥該熄燈休息了。

“娘,今晚讓葉嬷嬷陪你睡,我和彩袖姊姊、彩衫姊姊三個人睡隔壁廂房。”駱含瑄點頭起身道。

袁氏卻伸手抓住女兒的手,說:“瑄兒,今晚你陪娘睡吧,讓葉嬷嬷去和她倆睡。”

駱含瑄微楞了一下,旋即乖巧應道:“好。”她想,娘大概已經從葉嬷嬷那裏聽說了她和連馳俊的事,想找她親口确認吧?

一會兒後,待葉嬷嬷和彩袖、彩衫離去,房裏只剩她們母女倆時,袁氏拍了拍身旁的床榻要女兒上床,駱含瑄從善如流的爬上床,躺卧在她娘身邊。

屋裏沉靜了好一會兒,在駱含瑄都要開始懷疑她娘是不是睡着了,袁氏這才開口——

“瑄兒,你有沒有什麽事要告訴娘?”

“娘指的是什麽事?女兒這段時間在外頭可做了不少事,都還沒跟娘仔細說過呢。”她裝傻的摟住娘的胳臂,逗娘道。

“你這孩子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袁氏看向女兒,伸手替她理了理頰邊的發,又摸了摸她柔嫩的臉頰,感嘆般輕聲道:“娘的瑄兒長大了,愈大愈美,愈大愈标致。”

“那是因為女兒長得像娘,娘親美女兒才美。”她甜笑道。

袁氏微擰了一下女兒水嫩的頰,這才進入正題,緩聲問道:“瑄兒,那位連公子是怎麽一回事?為何會願意将這麽一座大宅院借給咱們住?”

“娘不是已經從葉嬷嬷那裏聽說了?”

“所以他真的……真的對你……對你……”雖然早先已聽綠翠說過這件事了,但親耳聽到女兒承認這件事,袁氏還是覺得不可思議與震驚。

這件事到底是好是壞,她到現在也還沒想清楚,連家雖不是什麽名門士族或皇家貴胄,但富可敵國的家底擺在那裏,可不是駱家這種門戶可攀比得上的,而今連家大房公子看中了她的瑄兒,這事……

她眉頭輕皺,猶豫地問女兒,“瑄兒,你覺得那位連公子怎麽樣?”

“他?”駱含瑄略微頓了頓,老實回答,“人長得不錯,性子也不錯,挺好相處的。”

袁氏聞言,頓時說不出話來,看樣子瑄兒好像也心動了,可是這該怎麽辦啊?即便兩個孩子都有意,是兩情相悅,可是這門不當戶不對的,就算最後排除萬難成了親,瑄兒能在家大業大的連家生存下去嗎?

“瑄兒……”她欲言又止,不知道該如何向女兒說明并解釋她的憂心,她總不能告訴女兒,要女兒看看她的下場吧?

她和瑄兒她爹也是兩情相悅才成親的,但娘家弱勢加上婆家不喜,所導致的結果就是被輕視瞧不起,甚至讓她連自個兒的孩子都保護不了,她真的不想讓女兒步上自己的後塵。

“娘不喜歡連公子嗎?”駱含瑄輕聲問道,她可以感受到她娘此刻的掙紮與忐忑——這個反應有點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娘對他一無所知。”袁氏婉轉的回答,也是在告訴女兒、問女兒:你對他了解嗎?

駱含瑄沉默了一下,說了句肯定句,“娘不喜歡連公子。”一頓,她小心翼翼的猜測道:“難道娘比較中意誠王世子做你的女婿嗎?”

袁氏猛然被吓了一大跳,趕緊低聲斥責道:“別胡說!世子爺那種王公貴族哪是咱們這種平民百姓高攀得起的?瑄兒,答應娘,這種事你想都不準想,聽見了嗎?”

“娘放心,女兒壓根就沒想過要給人做小妾。”駱含瑄安撫的直言道。

袁氏輕楞了一下,直覺反應的想到了一件事。“所以那位連公子尚未娶親喽?”

“這是當然的,難道娘以為女兒會答應去給人家做小妾?”駱含瑄忍不住失笑道,心想着娘剛才所透露出來的不安與不喜,難道就是為了這件事?

“娘沒這麽想,娘只是看他的年紀似乎不小了,才會覺得他理當已經成親。”像是想到什麽,袁氏瞠大雙眼,驚問道:“他該不會真的成過親,娶你是為了要給他當填房吧?”

“娘,你想太多了,連公子從未成過親,連婚約都不曾有過。”

“這怎麽可能呢?”袁氏訝然不信。

“事實便是如此。”接着駱含瑄便将連馳俊在連家的處境簡單說了一遍,讓娘明白他年屆二十卻尚未娶親的原因,以及他未來的打算。

“你的意思是說,他打算分家?”袁氏震驚不已,雖說剛才所聽到的連家秘辛對她而言已經夠驚愕了,但那些怎比得上連馳俊那孩子竟然想分家這件事!

聽瑄兒的說法,那孩子今年也不過才二十歲而已,而且從小就無父無母,也無嫡庶的兄弟姊妹,連家長房就獨剩下他一人,加上連家其他房與其他族人們一個個又全是利欲熏心、勾心鬥角之輩,他想分家是談何容易?

況且他在連家還只是個孫字輩的小輩,有一大堆的長輩壓在他上頭,他若真想分家,結果可能只有一個,那便是淨身出戶。

那孩子竟然想與連家分家,他怎會有如此大的決心,真舍得?蔔連家的萬貫家財和能為他帶來好處的名頭嗎?她真是愈想愈覺得不可思議。

“瑄兒,他是認真的嗎?不會是随口說說的吧?”她不安地問。

“娘,你到底在擔心什麽?”駱含瑄直接問。

袁氏略微猶豫了一下,才将女兒攬進懷中,輕柔地拍撫着她的背,慢慢的開口說:“瑄兒,娘怕你被騙,怕你年紀還小,不懂人與人之間不能單看一個面向,把事情想得太簡單,娘怕即使現在娘與你說再多,你也不會懂。”

“娘是擔心咱們與連家門不當戶不對,擔心女兒若真嫁到連家,不會有好結果?”駱含瑄終于聽出些端倪。

“連家不是普通的人家。”袁氏低聲嘆息。

“等連馳俊和那不是普通的連家分家之後,屬于連馳俊的連家就是普通人家了。”駱含瑄說得理所當然。

“瑄兒真相信他會和京城連家分家?”

“嗯,如果沒分家,女兒就不嫁給他了。”

袁氏一呆,哭笑不得的動手輕打了一下她的屁股,道:“你這孩子怎麽這麽沒羞沒臊的,人家連親都還沒上門提呢,你竟就已在這裏說嫁不嫁的,真的是……”都不知道該對這樣的女兒說什麽了。

“娘,女兒跟你說真的,他若沒分家,女兒是絕對不會嫁給他的,所以哪天他若真來提親的話,娘一定要把這個條件給加上去知道嗎?”

“你這孩子真是愈說愈不知羞了!”

“這裏就咱們母女倆,娘要女兒知羞矜持給誰看啊?”駱含瑄摟着母親笑嘻嘻的說,逗得她娘哭笑不得,忍不住又在她屁股上拍了兩下。

“好吧,娘知道你的意思了。”過了一會兒後,袁氏開口道,并終于将自己真正的擔憂給說了出來。

“娘只是怕你步上娘的後塵。你爹平時對娘很好,也沒像你大伯父那樣喜新厭舊,見一個愛一個,可是這些年來,娘過的是什麽樣的日子你也知道,所以在很久以前,娘便仔細考慮過你的婚事,想替你找個家境簡單殷實的人家就好,寧願讓你低嫁,也絕不讓你高嫁去受委屈,怎知……”人算不如天算。

“娘,女兒明白你的擔心了。”駱含瘡一張開雙手緊抱了下母親,向娘撒了個嬌之後才又再開口道:“可是娘,女兒還是覺得你把整件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什麽意思?”袁氏愣了愣,不解的低頭看女兒。

駱含瑄翻身躺平,将雙臂枕在腦下,好整以暇的道:“就像娘剛剛所說的,爹一直都對娘很好,也沒納妾給娘添堵,可是娘這些年為什麽還是過得這麽辛苦呢?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爹對老太太總是言聽計從。如果照娘的意思替女兒找了一門你剛才所說的條件的親事,但老太太卻不允許,想将女兒當成一枚聯姻的棋子,你說爹會聽你的還是老太太的?”

“你爹他……他也是很、很疼你的……”袁氏沉默了一下,才勉強開口道,只是語氣有些虛。

“女兒知道爹也很疼瑄兒,只是一旦和老太人的命令相違背,爹所選擇的絕對不會是瑄兒,娘也知道,對吧?所以你這回才會任女兒胡鬧,并且毅然決然的決定跟女兒離開駱家,是不是?”

“瑄兒……”袁氏忍不住落下淚來,哽咽得說不出話。

“娘,你別哭,所有苦難咱們都已經度過了,從現在開始只會否極泰來,你要相信女兒。”駱含瑄伸手為母親拭去眼角的淚水,柔聲安慰。“至于爹那邊,等爹從荊州回來之後,女兒會和爹好好的談一談,絕對不會讓娘再過以前那樣的日子了,絕對!”擲地有聲。

“瑄兒……”

“娘別再哭了,你再這麽哭下去會傷身的,你身子本來就不好,別讓女兒再為你的身子更擔心好嗎?”

“好,娘不哭,娘不哭了。”袁氏趕緊伸手拭去自己臉上的淚水,并向女兒保證道:“娘以後都不哭了,絕不再讓瑄兒替娘的身子擔心。”

“娘保證?”

“嗯,娘保證。”

“姑娘,世子爺來了。”

“啊?誰來了?”

“世子爺。”

駱含瑄停下正在畫飯館廚房設計圖的手,慢慢地擡起頭來看向走進屋裏向她禀報的彩袖,她眨了眨眼,反應有些遲鈍的問:“世子爺來了?來這裏?和連公子一起嗎?”

彩袖點頭又搖頭,道:“外頭只有世子爺和他的随身護衛,連公子并沒有來。”

駱含瑄又眨了眨眼,表情更疑惑呆滞了一些。她完全想不透這位世子爺怎會獨自來見她,她和他除了連馳俊這個共同的朋友之外,好像沒有什麽交集啊,難不成這位世子爺是在勸連馳俊與她保持距離無果後,決定改從她這邊下手了?

見自家姑娘聽完她的話之後楞在那裏半晌沒反應,彩袖不由得有些着急,忍不住出聲提醒道:“姑娘,世子爺還在外頭等着呢。”

“你們怎麽會讓他進到後院來而不攔着呢?”駱含瑄回神蹙眉道。

“姑娘,奴婢即使有心攔也攔不住啊,他可是誠王世子。”彩袖苦笑道,而且這根本不是重點好嗎?重點是世子爺來了,姑娘怎麽還慢吞吞的不趕緊去迎接啊?

“是我強人所難了。”駱含瑄楞了下,恍然大悟的點頭認錯後,這才慢騰騰的站起身道:“走吧,咱們來去看看這位世子爺到底有何貴幹?”

竟是不以為然、不慌不忙的态度,彩袖都快要佩服死自家姑娘了,那位可是王爺世子啊,多尊貴又高高在上的人,姑娘居然一點都不擔憂害怕會得罪這麽個大人物,真是太厲害了。

彩袖是個很聰明的丫鬟,自然沒傻傻地真敢讓世子爺站在外頭枯等,而是早招了個小丫頭将人領到距離姑娘

住處不遠的一座涼亭裏坐着等人,所以在她們主仆抵達那涼亭時,亭內的石桌上早已周到的擺上茶水與點心,并未怠慢到這位身分顯貴的世子爺。

當然,這事還得感謝連公子,若不是他本事大,短短幾日就不知道從哪兒找來一群聰明伶俐的下人,上從管家管事,下至粗使丫鬟婆子,将這座三進宅院打理得妥妥當當,要不然她們主仆五人現今哪能如此輕松自在,不忙得暈頭轉向、衣不解帶才奇怪。

駱含瑄走進涼亭,朝耿烨磊行禮道:“世子爺大駕光臨,民女有失遠迎,還望世子爺見諒。”

耿烨磊先是挑了挑眉頭,接着目不轉睛的看着她,卻是不發一語。

駱含瑄只覺得莫名其妙,忍不住低頭看了下自己身上的衣着,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發髻和發簪,确定都沒亂之後,這才出聲輕喚道:“世子爺,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嗎?”

“你真的很與衆不同。”耿烨磊看着她說。

“呃?”駱含瑄完全搞不懂他沒頭沒尾的這句話是褒還是貶?

“你剛才說的話一般都是男人說的,我第一次聽到一個女人這麽說,還是一個未及笄的姑娘。”

所以這是在嘲笑她嗎?駱含瑄輕挑了下眉頭,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不卑不亢的道:“民女出身商賈之家,自小便聽慣長輩在迎賓時這麽說,耳濡目染,讓世子爺見笑了。”

“我并沒有笑你的意思。”一頓,耿烨磊這才突然發現一件事。“你先坐下來吧,別站着了。”

“民女站着就行了。”她搖頭拒絕,一點也不想坐下來陪這位難伺候的主,還是趕緊搞清楚他來此的目的,早點閃人為妙。想罷,她直接問道:“不知世子爺找民女有什麽事?”

“我讓你坐下。”命令的語氣。

駱含瑄眉頭忍不住輕蹙了一下,真的很讨厭他這種高高在上的氣勢與态度,雖說在這種階級嚴謹分明的古代社會裏,這是正常而自然的事,但她就是不習慣而且非常讨厭,只是入境随俗和為了小命,她還是會忍。

她垂眉斂目,乖乖地走到離他最遠的位子坐了下來,露出一副逆來順受的恭敬神情,安靜地等候這位世子大爺的指示。

“你……”耿烨磊看着這樣的她,不知為何突然有些來氣。可她不是已經聽話坐下了嗎?自己為何還是感到不悅?

“這一點也不像你。”他沖口而出。

駱含瑄不解的看了他一眼,搞不懂這人到底在發什麽神經。她決定不理他,言歸正傳的再次開口問道:“敢問世子爺找民女何事?”頓了頓,她忽然想到一個可能性,于是又問:“是不是連公子忙得沒時間過來,這才勞煩世子爺為他帶話給民女?”

耿烨磊臉色立變,他怒不可遏的瞪着她,質問道:“你就這麽想他嗎?”

“什麽?”駱含瑄呆愕的看着他。

耿烨磊倏然撇開視線,半晌沒有說話,搞得駱含瑄真的莫名其妙到一個不行。

“你不是問我找你何事?”半晌後,耿烨磊重新開口,語氣卻有些不自然。“确實是有事,但和馳俊無關,我就是來問你……問你……”

他欲言又止了半晌也沒能把後頭想問她的話說出來,讓她忍不住出聲道:“世子爺想問民女何事您盡管問,民女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然後趕緊将你打發,免得在這裏浪費我寶貴的時間。

耿烨磊目不轉睛的看着她,猛吸了一口氣,像是終于下定決心般的開口道:“我是來問你,你願意跟本世子

回誠王府嗎?”

駱含瑄張着嘴巴呆呆的看着他,告訴自己千萬別會錯意,他這句話應該不是她以為的那個意思才對。

“世子爺這話是什麽意思?恕民女驽鈍聽不明白。”她語氣平平的回應。

“你是在裝傻還是欲擒故縱?”

欲擒故縱個頭!駱含瑄差點破口大罵。這家夥是真有病吧?

“民女既不是在裝傻也不是在欲擒故縱,是真不明白世子爺的意思。”她冷冷淡淡的說:“民女有爹有娘,有家可歸,既不是奴仆,和誠王府也無任何關系,世子爺問民女是否願意跟您回誠王府,這個問題本身就令人摸不着頭緒,莫名其妙,您不覺得嗎?”

“你在裝傻,你不可能不明白我的意思。”耿烨磊直視她雙眼,堅持己見。

駱含瑄有點不爽,她點了點頭不再理會他的面子問題,直言道:“好,就算是民女在裝傻好了,那麽世子爺是否就應該明白民女的答案是拒絕了,又何必這樣不依不饒呢?”

“你竟然想拒絕我?”耿烨磊難以置信。

“不是想而已,民女可以很明确的回答您,民女不願意跟您回誠王府,一點都不願意也不想。”駱含瑄說得斬釘截鐵,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為什麽?以我的身分權勢,你該知道跟着我能帶給你和你的家族多大的好處與顯赫。”

想對她誘之以利?他完全是進錯門,找錯人了!駱含瑄在心裏冷笑。

“世子爺應該有世子妃了吧?”她緩聲道:“就算還沒有,以民女的身分跟着世子爺,頂多也就是一個小妾

的身分,不可能會是別的吧?”

耿烨磊無言以對,因為她說的全是事實,她的身分的确只夠格做誠王府內的一名小妾,不可能再有別的。

“小妾就跟下人差不多,民女原是個良民,跟随世子爺後卻得變成一個下人,這樣的好處與顯赫,恕民女敬謝不敏。”

“你該知道王府的妾室和一般人家的妾室不同。”

“我只知道她們一樣都要屈居人下,一樣都出不了廳堂,一樣生了孩子都是庶出,永遠不會是嫡出。”

耿烨磊再次被她堵得說不出話來,半晌過後才道:“我會對你很好。”

“再怎麽好也改變不了剛才所說的事。”駱含瑄面不改色的直言道,半點軟化的跡象都沒有。“況且民女也擔當不起讓世子爺做出寵妾滅妻這種事,還是請世子爺好好地對待您的世子妃以及王府中的姨娘們吧,民女在此謝過世子爺的青睐與錯愛了。”

“如果本世子硬要帶你走呢?”耿烨磊有些惱怒,覺得這丫頭根本就是不知好歹,他都已經承諾會對她好了,她竟然還對他棄之如敝屣!

駱含瑄倏然沉下臉,冷聲道:“世子爺打算要強搶民女?”

“如果是呢?”

“如果是的話,民女不介意世子爺将民女的屍首擡回誠王府。”

“你威脅我?”耿烨磊眯眼。

駱含瑄淡然一笑,笑意卻絲毫不達她冷然的雙眼之中。“民女不敢,民女只不過是實話實說,畢竟為拒婚而

以死明志這事兒,民女也不是沒做過。”

耿烨磊朝她怒目而視了好一會兒之後,這才垂下眼,改瞪着石桌上一只茶杯,黯然的問道:“你就這麽讨厭我,這麽喜歡馳俊?”

“世子爺尊貴的身分與家世讓民女望而卻步,民女只是個平凡的老百姓,想擁有的也是平凡老百姓的生活,對民女而言,平凡就是幸福。”

耿烨磊擡眼看向她,嗤之以鼻的諷刺道:“你本身就不平凡,馳俊更是與平凡這兩個字搭不上邊,你卻告訴我平凡就是幸福?”

“民女就是個平凡的老百姓,至于連公子雖不平凡,卻願意為民女甘于平凡。”駱含瑄微微一笑道。

見她神情竟然有些甜蜜蜜的,讓耿烨磊看得極為刺眼。“如何為你甘于平凡?”他不服氣的問,不信連馳俊做得到的事他耿烨磊會做不到!

“分家。”

耿烨磊皺了皺眉頭,忍不住自私了一回,背棄兄弟的道義,道:“那并不是為了你,馳俊在認識你之前,那便是他的計劃與目的。”

“民女要的只是結果,過程并不重要。”駱含瑄渾然不在意。“況且除此之外,最重要的是連公子還應允了民女一個承諾。”

“什麽承諾?”

駱含瑄看着他,緩緩道:“不收通房不納妾,今生今世只與我白頭到老。”

耿烨磊震驚的瞠大雙眼,張口結舌的說不出話來。不收通房不納妾?馳俊那家夥真的是、真的是……

“好,我認輸了。”他終于松口放棄,因為不放棄不行啊,他根本做不到為一棵樹放棄一座森林,更別提他都已經擁有好幾棵樹了,為了她這麽一棵小樹苗去砍光原本擁有的珍貴樹木是不可能的事,所以,罷了。

駱含瑄頓時有種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你真相信馳俊能說到做到,在與你成親之後一輩子不收通房不納妾?”耿烨磊好奇的問,順便替好友添添堵,要不然他實在咽不下認輸這口氣。

“他做得到最好,若是做不到的話……”駱含瑄以一個讓人不明所以的微笑作結。

“做不到的話如何?”耿烨磊端起杯子問她,沒能看明白她那抹神秘的微笑代表的是什麽意思。

“休夫。”

噗!耿烨磊嘴巴裏的茶水頓時全噴了出來。

隔天,忙碌了好多天不見人影的連馳俊終于現身了,只是臉色明顯不太好看。

“怎麽了?是不是遇到了什麽困難?”原本見到他還有些高興的駱含瑄見到他表情後,不由得也斂起了臉上的笑容,變得嚴肅起來。

這段日子為了開飯館的事,他們倆相處交流的時間也變多了,對對方的認知與了解也愈來愈深,進而兩人的默契和感情也突飛猛進了起來,不再客氣來禮貌去的那般見外。

駱含瑄得承認,她對連馳俊了解得愈多,對這個古代男人就愈傾心,并且深深地慶幸自己一定是撞上了狗屎運,才會遇到這麽一個高富帥又有能力的男人。

最讓她滿意的是這個男人身上沒有種種古代男人的惡習,例如三妻四妾的花心或唯我獨尊的大男人主義,因為他對她的态度永遠都是有商有量、平等對待,這是她最喜歡他的一點,也因此,她在與他說話時,總能以最自然而直接的方式,從不需要太過猶豫或小心,更不需要拐彎抹角。

聽見她的問話,連馳俊臉上的表情頓時被一種說不出的複雜表情給取代。

“沒有,開飯館的事一切都很順利。”

駱含瑄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後道:“可是從你的表情,我實在看不到順利這兩個字。”

“誰臉上會寫字?”他哭笑不得的道。

“哭的人臉上會寫哭,笑的人臉上會寫笑,雖不是一筆一劃的真寫了字,但誰都能夠看得出來。”

“所以我現在臉上寫了什麽字?”他有些強顏歡笑的問她。

“抑郁和苦悶。”她看着他,嚴肅地道。

連馳俊忍不住輕楞了一下,随即苦笑。“真有這麽明顯?”

駱含瑄一臉認真的點點頭,關心的問他,“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連馳俊沉默了一下,嘆口氣後才開口道:“我要回京城了。”

“啊?”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消息,駱含瑄整個人都被驚呆了。“回京城?”

“嗯。”他目不轉睛的看着她,眸光深邃。

“你要回去幾天?是有什麽急事要回去辦嗎?什麽時候回來?”駱含瑄連珠炮似的問道,掩飾心中莫名生起的不安。

連馳俊深深地看着她,回答道:“我不知道何時才能再回來。”

駱含瑄終于知道自己的不安起源于何處了。“是不是連家老太太……”

“嗯,剛接到消息,昨日醜時殁了。”連馳俊表情幽暗不明,看不出喜怒哀樂。

“你還好嗎?”駱含瑄擔憂的望着他。雖然那位老太太養育連馳俊完全是居心不良,只是為了利用,但兩人多年的朝夕相處卻是實實在在的,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我不知道。”連馳俊安靜了好一會兒才回答,語氣之中竟然有一絲茫然。“我以為聽見這個消息時,我會無動于衷,不會有任何感覺,可是我竟然感覺到難過,我是不是對含冤而死的父母很不孝?”

“難過是必然的,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你畢竟與她相處了這麽多年的時間。”駱含瑄安慰他道:“況且即便她養育你有私心和目的,但你能吃飽穿暖還不被養廢的長大,也算是拜她所賜,你父母若是泉下有知,也不會怪你有這點恻隐之心的。”

連馳俊怔怔地看着她,半晌後才對她微微一笑,說:“你很會安慰人。”

駱含瑄搖了搖頭,又問他,“這次回去除了奔喪外,你打算把分家的事也一并解決?”

“處理這事需要時間,短則幾個月,長的話可能會拖上個一兩年。”連馳俊點頭,面容堅毅,眼神堅定的說,總之這事他是志在必得。

“需要那麽長的時間?”駱含瑄被他說的時間震驚到了。

連馳俊凝望着她,凜然道:“我不允許任何人因為我的關系而波及到你。”

駱含瑄的心口微微發熱,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是關心和擔憂是相對的,他會憂心她,她難道不會嗎?

“你一個人要面對那麽多豺狼虎豹,會不會有危險?”再聰明厲害的人也怕獨木難支。

“放心,我不是一個人,除了烨磊會幫我外,我還有其他朋友。”連馳俊柔聲安撫她,不想讓這種沉悶的氣氛持續下去,便改變話題道:“對不起,飯館的事我得半途而廢了。”

“這不是你的錯。”駱含瑄搖頭道。

“我雖然不得不離開,不過你別擔心,我已吩咐李管家接手,你有什麽想法就找他。這宅子裏的下人其實都是我的人,你可以信任他們。”他從袖子裏拿出一疊東西。“還有,這些銀票你收起來。”

駱含瑄看着那疊銀票,呆了呆後問:“你給我銀票做什麽?”

“合夥開飯館的資金。”

“那也用不着這麽多。”第一張銀票的面額就是一萬兩,依照她目測,這疊銀票至少有十張,如果張張都是一萬兩的銀票,那就有十萬兩之巨,開間飯館哪需要這麽多錢啊?

“剩餘的是我的私産,你先幫我保管着,免得分家時我被淨身出戶,兩袖清風。”連馳俊目不轉睛的看着她,半真半假的說道。

不管是真是假,它總是個保障。駱含瑄于是點頭道:“好,我先幫你保管。”她伸手便将那疊銀票接了過來,問他,“總數是多少?”

“一百五十萬兩。”

她聞言張口結舌、呆若木雞的看着他,都不知道自己該有什麽反應了。一百五十萬兩?!

他果是百年皇商連家人啊,啥沒有就錢最多!

“你就不怕我把這筆錢給昧下了,不還給你嗎?”她開玩笑道。

“不還也行,就當聘禮。”

他微笑的凝望着她,深情款款的模樣讓駱含瑄臉都紅了。

“行了,我認輸。”她舉手投降,感覺心髒有些負荷不了。

“含瑄。”他突然輕聲喚她,聲音溫柔得似能滴水。

她看向他。

“等我回來。”他說。

“好。”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