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眼看天色越來越暗,珠兒依舊下落不明, 趙妧盡量保持冷靜等待, 不想再刺激雉哥兒做出沖動的事情。為了不惹人多疑,許司衣與杜仲晏已各自回去做事。
“桃奴,去棠梨閣傳句話, 雉哥兒在我這用晚膳, 別讓徐娘娘擔心。”等歸等, 飯總歸要吃, 無論他是否有心思,她不願他就這樣餓着。
“妧妧,我不餓。”雉哥兒一心想着珠兒,沒有胃口,趙妧瞧他臉上毫無生氣,倍感心疼,“你這樣餓着自己,珠兒看到了也不會高興啊。”
雉哥兒選擇沉默, 若珠兒有什麽不測, 也許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好,你要餓肚子, 我陪你。”
他依舊垂着頭,無動于衷,趙妧詫異,她的雉哥兒變了,連她的話都聽不進去了, 令人不勝唏噓。
也罷,趙妧不逼他,還是先讓他靜靜。
然而趙妧并不知道,他此刻心中打定的主意。
趙妧陪雉哥兒餓肚子,沒過多久,銀雀回來了,帶來一個不好不壞的消息。趙妧以為雉哥兒會迫不及待追問銀雀情況,誰知道他像被人下了定身咒,一動不動地坐在原地。
“怎麽樣?可有珠兒的消息?”趙妧問。
銀雀搖頭,“奴婢裏裏外外都已查探過,天鸾閣并無珠兒身影。”
“怎麽會這樣……”趙妧吃了一驚,若珠兒不在天鸾閣,又會去哪兒呢?宮裏人雖多,但是平白無故丢了個人,總會惹人懷疑。
“你都仔細查過了?”趙妧又追問一遍。
“奴婢敢肯定,珠兒确實不在天鸾閣中。”要悄無聲息地潛入天鸾閣對她并非難事,“雖然奴婢沒有找到珠兒下落,但是奴婢另有發現。”
“什麽?”
銀雀把她在天鸾閣看到的畫面告訴趙妧,“奴婢看到麗陽公主寝閣南牆上有一個暗格,暗格裏藏着一個香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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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格?香爐?”趙妧震驚了,她從不知道,天鸾閣中有暗格,趙嫱在暗格裏放個香爐做什麽?
“這香爐可有什麽特別之處?”趙妧疑惑不解,她知道銀雀所說的香爐并非熏香的爐子,而是用于供奉神明的香灰爐,趙嫱信佛一事宮中皆知,本來她若在寝閣內設香案,置放香爐并不奇怪,然而她偏偏把香爐藏在暗格中,是有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嗎?
自從知道趙嫱的真面目之後,在趙妧眼裏,趙嫱自诩是佛門虔誠信徒不過是做給世人看的罷了,她不是盡心侍奉佛祖之人,直覺告訴趙妧,這個香爐定有古怪。
“更奇怪的是,這香爐中只有香灰,并未爇香。”
“這就奇怪了。”趙嫱放着一個香爐卻不爇香,有什麽用意?
“奴婢懷疑麗陽公主在修煉一種巫術。”銀雀把自己所看到的結合她過去在精武堂訓練時接觸過的奇門異術,由此推斷,雖然還不能證實,卻要防範于未然,這是一種極其毒辣的巫術,随時能置人于死地。
“巫術……”銀雀的話令趙妧頓感不安,難道是杜仲晏所說的那種巫術嗎?難道這時候開始,趙嫱就已經密謀殺害她了嗎?可是動機是什麽呢?她還沒有發現陸家的秘密……
“公主是否想到了什麽?”銀雀見她神情古怪,不禁多問一句。
趙妧卻搖了搖頭,掩飾她此刻的心境,雖然她信任銀雀,重生的事還是少一個人知道為妙。
“我只是奇怪,姐姐深居宮中,為何要修習巫術?”杜仲晏告訴過她,趙嫱的巫術是從古書上學來,重生之後,他根據死前找到的線索,在寶淵閣尋找相關的古籍,經過一段時日的觀察,最終發現有幾本關于苗疆巫術的古籍經常不在書架上,而借書的人從未露過面,來的都是宮中名不見經傳的小黃門,可見趙嫱此人行事極為謹慎小心。
“可能是想害人吧,這大內誰若對她不利,她便可以害誰。”對于趙嫱的為人,銀雀其實早已看穿,但她過去不想多管閑事,想着公主高興就好,然而她們公主突然意識覺醒,她銀雀也沒什麽好避忌的,該說的就說。
“此事暫且不提,今後堤防着就是,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尋找珠兒的下落。”趙妧學會了考慮事情的輕重緩急,如今先找到珠兒才是最重要的,可是珠兒竟不在天鸾閣中,這倒是出乎人的意料!
“也沒有珠兒出入大內的記錄,應該還在宮內。”銀雀說。
“既然她閣中有暗格,是否有暗道,是不是把人藏在你發現不了的地方?”忽然之間,沉默的雉哥兒出聲了,聲音出奇地冷靜,他把她們的對話都聽了進去,還聯想到了這種不可思議的層面。
“七殿下多慮了,奴婢确認過,天鸾閣的構造沒有修建暗道的可能。”銀雀對于自己的偵查技術十分胸有成竹。
“可惡!”雉哥兒握緊雙拳,咬牙切齒,“皇城司,可以讓皇城司的人去找!就算把皇城翻個天,我也要把珠兒找出來!”
如果再找不到人,恐怕真要驚動她的父皇命令皇城司的人出動找人了罷。
趙妧抱緊雉哥兒,他們現在除了等待,什麽都做不了,如今只有祈求上蒼讓珠兒平安無事。
第二天天剛大亮,終于有了珠兒的消息,她安然無恙地回到了司衣司,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尤其是雉哥兒,差點哭出來。
但是珠兒失蹤了一整天,總會招人懷疑,後來經許司衣盤問,她離開天鸾閣之後,原是要回司衣司的,誰知道半路遇上與她同鄉的小黃門,告訴她他剛出宮見過家人,還帶來了她家中的消息,說是與她從小定親的表哥家人向她父親退婚,理由很簡單,表哥想做官,沒有門路,只能娶員外家的千金,她父親一氣之下病倒了,她心裏着急又難過,躲在寶華宮的角落裏獨自傷心流淚,哭得累了不知不覺就睡着了,醒來天已大亮。
寶華宮位于掖庭西面,是侍奉神明的場所,平時很少有人靠近,自然不會想到她躲在那裏。
珠兒“失蹤”一事終于真相大白,原來是虛驚一場,只是苦了幾個為她擔驚受怕的人,尤其是雉哥兒,在得知她“失蹤”的真相後,雉哥兒心中百味雜陳,更是對她産生了愛憐之心。
“銀雀,能否找人去并州看一下珠兒的家人?如有可能,不妨将她父親和弟弟接到華陽城,我們也好照應。”珠兒身在宮中,家裏發生這麽大的事卻無能為力,趙妧想着幫她一把。
銀雀就知道她家公主又要大發善心了,她只有唯命是從。
“公主,您昨晚一整夜沒睡好,不如再歇會兒吧。”昨晚銀雀躲在房梁上,聽她翻了一整夜的身,若是被杜仲晏知道了,又該心疼多嘴了吧。
“嗯。”趙妧确實有些疲憊,打了個哈欠由桃奴攙扶着回到了床榻。既然珠兒的事已經告一段落,那麽她也可以暫時睡個好覺了。
桃奴點上安神香,很快,趙妧睡了過去。
在她熟睡的時候,杜仲晏來了,他本是循例來請脈的,桃奴告訴她公主剛躺下補眠,杜仲晏沒有因此離開,而是照常進了殿,桃奴也沒有攔他。
雖然她睡着了,但是并不影響他為她把脈。
杜仲晏腳步輕緩,寝殿中寂靜無聲,就連她的呼吸都似有若無。已是暮春的時節,西窗下外的桃花已經落盡,滿目新綠,清風徐徐,送來暮春暖風,混着青草香,拂動她床榻上懸挂的輕紗幔帳,他就這樣隔着幔帳,端詳她熟睡的玉顏。
他很少見她睡得這般安詳,因為除了她生病昏迷的時候,他并沒有機會看到她睡着的模樣,此刻的睡顏不同于她昏迷時候的樣子,看着這樣的她,他的心十分平靜。
“公主。”他情不自禁低聲呼喚,她睡得很沉,大概是安神香的作用,沒有回應。
杜仲晏視線落向趙妧側放在床沿的手,輕輕提起,握在掌心,并不急于為她把脈,因為他心中篤定她沒有大礙。
趙妧睡着的時候沒有人任何防備,随意地側卧,一手擱置在床沿,另一手垂放在腰間,只是她天生孱弱,氣息似有若無。
“杜仲晏……”夢中一聲呢喃,杜仲晏一驚,以為她醒了,定睛一看,原來是夢話,不禁微微一笑,他很好奇,她做着什麽樣的夢,會喊出他的名字。
“你這個……無趣的家夥……哪有小姑娘肯嫁你……”
原來她還念着那個無趣的杜仲晏,傻丫頭,如果我與劉衛桓一樣花言巧語,你豈不是更要頭疼了?
“杜仲晏……你為何不喜歡許司衣……”
這有什麽好問的,因為我心裏只有你啊。
“你為什麽那麽傻……為了我……丢了自己的命……”
因為我活着就是為了你啊。
夢話忽然斷了,她可能做了一個很美很美的夢,夢裏有他,她嘴角含笑,動了動脖子,一绺頭發落了下來,他伸手為她撩開,她的額頭光潔飽滿,他俯身輕輕落下一吻。
這一世,就是這樣靜靜地看着她睡覺,也是美好的,但是他依然很貪心,希望這樣的美好只屬于他一人。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寫完了!事情一多就寫得特別慢,打滾賣萌求原諒~
所以杜太醫并不是一個無趣的老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