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節

一條黑暗的紅磚小徑,在古風路燈的陪伴下,朝前走了很遠,直到音樂小得幾乎聽不見的時候,她才看到下面有一個黑影。

找到臺階,快步而去。朝左右看了一眼,空無一人。沒有人願意在這種鬼天氣出現在這裏的,當然,除了她要找的人。快要接近的時候,腳步稍微放慢了些,她清楚,這個男人一定聽到了自己的腳步聲。

“先生,您好。”她站在黑影的旁邊,注意到他穿着黑色的長款羽絨服,帶着帽子,裹得就像是一個粽子。遲疑了一下,說:“您是葉明皓先生吧?”

“崔敏惠?”男人說。

“是的。”

“你還真來了。”他聽到對方的聲音顫抖、甜美,就像是受了驚吓的小鹿。

“我想你應該明白我的決心了。”早就在心中準備好的話語,一時間竟然一句也說不出來。深吸一口氣,說:“我接收到了恐吓信,但是沒有人願意幫我……”

“先不着急。”男人平靜地說:“坐。”

“哦,好。”雖然不情願,但還是坐在男人旁邊。身體接觸木制長凳的一瞬間,立馬就被冰河般的寒意襲擊,轟炸心髒的部位。由于缺氧,仿佛心髒上方的體表都塌陷了似的。“先生,您好。”她實在無法接受這種寒冷,站起來,聲音顫抖地說:“我們能不能找一個稍微暖和一些的地方?”她頓了頓,補充道:“我有些冷。”

“再等一會兒。”男人說。他聲音低沉,就像前方的深淵一樣。

“你……我們在等什麽?”她說。

“等到湖水完全吸收我身上的戾氣。”男人說。

“戾氣?”她皺起了眉頭,本能地往後退了一小步。

“是的,但也不完全就是吸收戾氣,還有別的……”男人看了一眼手表,說:“十五分鐘吧。”

她深吸一口氣,然後站在黑暗之中,看着漆黑如鐵的湖水對面色彩斑斓的高樓大廈。

沉默。

沉默猶如實體,彌漫在空氣之中,成為氮氣和氧氣之外的物質。她感受得到這種物質,并且熟悉。就像是那天晚上,父親掀掉桌子,砸爛陶瓷碗,将母親按在床上毒打一頓,她躲在浴室的門後,獨自一人忍受着暴雨之後的沉默。

男人就像是個石像一般,在黑暗中,紋絲不動。

過了漫長的十分鐘,她張了張幹澀的嘴唇,說:“你是在故意刁難我嗎?”她的語氣裏面帶着責備和愠怒。

“是的。”男人說:“你應該沖着我發火,然後離去。”

“我不是這樣的人。”她快速地說:“你是一個偵探,你的工作是幫人解惑,不是嗎?”

“你說的沒錯。”男人平靜地深吸一口氣,然後說:“但是,直覺告訴我,你的問題,或許超出我的能力範圍了。”

“十五分鐘了。”她說。

“嗯。”她看到男人晃了晃身子,然後站起來,就像是一個北極熊一樣行動緩慢,但充滿威脅。當他擡起頭,就要和自己面對面之時,明顯感到心跳加速,将分泌出來的腎上腺激素運送到全身各處。在黑暗之中,她看到男人的深邃的眼睛——冷峻、堅毅。面色蒼白、毫無血色,猶如留白。

男人看到她的臉,不禁感到比照片裏面還要美豔。深吸一口氣,說:“你真漂亮!”

“謝謝。”她說。她已經聽過太多類似的評價了,所以不會在乎這些言語了。“你還是不願意幫我?”

“太冷了,找個暖和的地方吧。”

她遲疑了片刻,立馬問道:“去哪裏?”

“咖啡店?”

“可以。”

3,障礙(1)

在男人家後邊的街上,有一家小酒吧。二人從剛才的仿古建築物進去,經過三四個銅像,站在正被彩燈照耀的樹幹旁邊,看到街邊亮着紅光的“燃氣”二字。猶豫了片刻,還是走了過去。

順着昏暗的樓梯走到三樓,推開一扇貼着軟墊的寬大木門,瞬間一股暖流流進心裏,她感到從頭頂到腳趾都好多了。

在煙藍色的燈光和震得心髒痛的金屬音樂的背景下,看到吧臺前面坐着幾個年輕男子正在和裏頭染着兩種顏色頭發的女孩說說笑笑。随意掃了一圈,中間的沙發已經坐滿了人,只能選擇靠近臺球廳的地方。根據經驗,那裏會比較冷。

葉明皓走到吧臺,瞥了眼旁邊的幾個十七八歲的小孩。他們一邊叼着煙,一邊學着美劇裏的風格講着髒話,每一句裏面都要加上問候家人的話才過瘾。這群小孩也注意到了葉明皓,看到葉明皓蒼白而棱角分明的臉,心情瞬間低落許多。他們認出了葉明皓,認出了葉明皓是個警察,只是不知道葉明皓已經辭職很久了。為了保險起見,跟吧臺裏面的女孩說了句告別的話,便一邊鬧着、一邊快速地離去。崔敏惠看到這裏光線昏暗、空氣渾濁、人聲嘈雜,突然感到胸口出現一股氣壓,使她呼吸困難。

葉明皓雙臂城在撐在桌子上,露出平靜的微笑,對裏面的女孩說:“小喵兒,最近怎麽樣?”小喵兒原名李之藝,是葉明皓的初中同學,還坐過一年的同桌。之所以叫小喵兒是因為小的時候她長得确實像一只貓咪。

“還好。”女孩說:“你呢,上次見你還是元旦前。”女孩穿着白襯衣黑馬甲,蘑菇頭、齊劉海,劉海兩側是黃色的、中間是棕紅色的,在這個很講究個性的年代,這也并不多見。她說完便轉身,朝身後的酒架走去。

這家酒吧很小,而且環境也不是很好,但确是葉明皓來得最多的酒吧了。第一,這裏距離他家最近,只有一支煙的功夫便能走來。第二,就是因為這裏的老板小喵兒。她是一個不會問顧客太多,也不想了解顧客太多的女人,但每當顧客下次出現一定會收到老板娘的關注,這種關注或許只是多一秒的微笑、聲音的輕柔和安排在安靜的地方。這種關注會讓顧客隐約察覺到,并且得到被重視的快樂。

女孩從背後的酒架上取下來一瓶褐色的就像是煙霧一般的酒,拔出瓶蓋,從桌子下面找了個平底方口玻璃杯,倒了大概一口的量,推到葉明皓跟前,說:“你看起來臉色不是很好。”

“這兩天心情不好。”葉明皓掏出一支煙,叼在嘴裏,一邊找打火機一邊說。

“你不光心情不好……”小喵兒上下打量着葉明皓,說:“你瘦了,簡直就像各種放化療之後的癌症患者。”

“嗯。最近有沒有人找我?”葉明皓沒精打采地打了個哈欠,看到靠近臺球廳的位置站着兩名穿着襯衣的年輕人,正在射飛镖,雖然姿勢正确,但都射偏了。

“有一個中年男子,來找過你兩次,估計是找你辦事。”小喵兒笑了笑,露出兩個虎牙,看起來确實很像貓咪。她注意到葉明皓身後的崔敏惠,快速地上下打量一番,暗想:這個女人真面熟!她頓了頓,皺起眉頭說:“估計有一年沒見你帶妹子來我這裏了。”

“嗯。”葉明皓深深吸了一口香煙,從鼻子裏慢慢送出,感到呼吸平穩了很多。他拿起面前的酒杯,将裏頭的酒一飲而盡,從咽喉到胃底倏然産生一股灼燒感。這種酒是由兩種俄羅斯的烈酒很随意的混合而成的,也是葉明皓最喜歡喝的酒——當然這間酒吧也只有他喝了。

“好喝嗎?”小喵兒一臉擔憂地看着葉明皓痛苦的表情。

“好喝!”

“今天你很怪!”

“我一直都很怪!”

“嗯。”小喵兒知道葉明皓不是一直都很怪,但不想在這個話題糾纏下去。她聲音溫柔地說:“跟你朋友找個地方坐下來吧。”她知道,平時葉明皓是一個大齡屌絲的形象,今天這個樣子,一定是遇到什麽事了,估計和身後的那個漂亮女孩有關。

“嗯。”

葉明皓看到自己最常坐的地方被人占了,環視之後發現最角落還空着一張桌子,便走了過去。

“咖啡?”葉明皓說。

“嗯。”崔敏惠脫掉外套,放在沙發的內測。

葉明皓在手機上點了兩杯原味咖啡之後,擡起頭,看到崔敏惠正在看着自己,于是深吸一口氣,說:“為什麽來找我?”

“因為只有你能幫我。”

“幾乎每一個找我的人都會這麽說。”葉明皓又掏出一根煙,點着之後,看着崔敏惠。

“但真的只有你能幫我。”崔敏惠又強調了一句。

葉明皓看了一眼手機,說:“我給你十五分鐘,講你的故事,如果不能吸引我,那我也只好對你說十分抱歉了。”

“哦,好。”崔敏惠頓了頓,說:“我叫崔敏惠,之前在西京美院讀的播音主持專業,畢業後我進入‘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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