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節

奮。

冷風吹在她的臉上，卻神清氣爽。終于，終于沒有聽到那個人的腳步聲了。

仰起頭，對着天空微微一笑，心想：看來真的已經解脫了，再也不會被糾纏了。

看了一眼手機，上面的時間是22點56分。在熒幕暗掉的一瞬間，她看到自己在健身房對着拍照的場景。在享受單身的路上，她愛上了健身。因為健身的時候似乎是唯一方式，用來完全沉浸在自我圈造的世界裏。

三年前，自從在街邊接到一個肌肉男的傳單之後，便開啓了她的健身之旅。每周三次，不論刮風下雨，不論電閃雷鳴，她都會在特定的時間準時出現在健身房。熱身、有氧完畢之後，做讓她感到疼痛的器械。她喜歡器械訓練，喜歡肌肉酸痛所帶來的麻痹，因為這會讓她忘記一個人，一個深深傷害過她的男人。

走到城牆下面的拱門時，聽到幾個司機上前拉客的聲音，友好的拒絕之後，然後像是一只獵豹一樣疾步朝左走去，走進只有黃色路燈、悄無人息的城牆根。

這條路叫做順城北路，即便在白天也不會有太多人來這裏，更何況是現在已經晚上十一點了。一輛出租車經過她的時候，降下車窗，問了聲要不要坐車。她搖搖頭，司機師傅又拉上車窗揚長而去。

在仿古路燈的陪伴下，一直朝前走。路上再沒有人、沒有車也沒有小動物。就這麽孤獨地來到後宰門。

她所住的地方在婦幼保健醫院的對面，一個破舊的家屬區。

從生鏽的大鐵門進去，踩在坑坑窪窪的紅磚路上，朝右走，經過一個自行車車棚，便看到一個沒有門的大樓入口。進去的時候清了清嗓子，感應燈靈敏地發出黃色的光，照在樓道裏。牆面發黃褪皮，一些地方還有大片大片猶如山脈一樣的水跡。扶手因為生鏽的原因早已看不出來原本的顏色。

三樓，是她的住所。一扇紅色的鐵門後面是黃色的木門。随着金屬的聲音，她從黑暗中聞到了自己家中的氣氛，這是她調試了無數次才配出來的香水味道。摸到門邊牆上的開關，打開，黑暗。

依舊是黑暗。

她突然想到臨走之前忘記交電費了。

打開手機的燈，帶上門，并關緊，插上插銷。将書包和外套丢到沙發上，然後走進卧室，拿了幾件睡衣，便走進浴室。好在太陽能不需要電也能提供熱水。

水溫上來之後，站在淋浴花灑下面，閉上眼，深吸幾口氣。熱的水從頭頂流到腳底，感受到了溫柔。

這時，突然間，她似乎聽到了客廳有什麽動靜。

這不是第一次了！

于是神經質地關上花灑，緊張仔細地聽。她回想起去年十一月份，忘記是七號還是八號了，第一次聽見這個聲響。當時躺在床上，窗外駛過的車輛一次又一次地照亮她的卧室，但不知為何，就是無法入睡。等到快要淩晨兩點的時候，突然聽到客廳裏面出現了奇怪的動靜，那個聲音就像是蛇在地上爬行一般，窸窣且冰冷。

以為是自己聽錯了，或者是樓下傳來的。于是蒙上頭，下定決心一定要在半小時之內睡着。但那個聲音又出現了，并且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直到出現了它的本來面目——那是一個人的腳步聲！

是的，是腳步聲！

是一個男人的腳步聲——堅實而沉重。

恐懼就像窗外的寒氣一般滲透進入她的身體，使得她就連呼吸都要小心翼翼。

但是，不可能啊！絕對不可能啊！

門早就鎖好了，他是怎麽進來的呢？

正當她陷入沉思的時候，客廳又傳來了腳步聲，這一次，聲音逐漸遠去。

後來，她發現回家的時候經常被尾随，樓道裏面時不時地會出現一個男人的身影，并且有的時候照鏡子還會出現別的東西。她知道，她可能壓力太大了，需要去看心理醫生。當然這件事單位那邊是全然不知的。

在經過一段時間的治療之後，醫生告訴她，她需要出去散散心，不管是去哪裏，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于是，她休了年假，在成都痛痛快快、淋漓盡致地瘋玩了一個禮拜。

在酒店裏面沒有出現過一次病症，本以從此之後再也不會看到不該看到的、聽到不該聽到的，但沒想到一回到家中，立即又出現了那個聲音，仿佛家裏面有一只惡魔，要将她折磨至死。

裹上浴巾，深吸一口氣，她決定和自己內心的恐懼做一次正面的對決。

她受夠了！

小心翼翼地朝前走，看到洗漱臺上方的鏡子裏面，濕淋淋的頭發下面是自己蒼白而膽怯的臉。

沒事的、沒事的，一切都會好的。她不斷地對自己說。

伸出手，放在金屬的圓形門把手上，旋轉、緩慢地拉開——她感到不好！但又說不出來這種不好源自何處，或許就只是她的第六感。

一道黑色的影從門縫裏透進來，看到客廳和卧室是黑漆漆的。

忽然間，她睜大了雙眼，驚恐地看着前面客廳裏的沙發。因為她意識到如果之前的經歷都不是幻覺，而是真的，那簡直太可怕了！

恐懼從狂跳的心髒裏面噴射到全身的每一處肌肉，使得她幾乎要昏倒。

一定不會是真的，一定不會的。她安慰着自己。

于是她拉開門，朝前邁了一步，進入客廳。

左邊是廚房、右邊是通往屋外的門，面前是沙發、茶幾和電視機。在從手機裏爬出來的光照之下，産生一種莫名的寒意和恐懼。兩間卧室在電視牆的後面，但從目前來看，最起碼自己睡的那間房子也是沒有光源的。

走到房門附近，憑着感覺按下按鈕，頭頂的吊燈沒有任何反應，當然沒有任何反應。屋內依舊是漆黑一片。

于是走到電視牆的背後，看到面前有兩扇門，一間是自己的卧室，另一間是客房，雖然很少有客人來留宿，但她還是準備了一間。

推開卧室的門，模糊的看到一張大床上平鋪着藍灰色被子和四只法蘭絨的棉柔枕頭。靠近自己的一張書桌臺和床頭櫃，另一端是落地窗戶，不過被紅色緊閉的窗戶遮擋住外面的世界。在窗戶旁邊有一臺大衣櫃，衣櫃的前方有一把椅子。

因為房間裏面特別黑暗，于是踩在柔軟的地毯上，來到落地窗前面，拉開窗簾，街道上的霓虹燈照在她的臉上，并且給了屋內金色的光，瞬間驅散走她內心的恐懼。

轉身，準備去衣櫃裏面找衣服的時候，突然發現眼前橫着四五根木條，完全封死了所有的窗戶，沒有一扇是可以打開的。伸出手，摸了摸，真實存在的、毫無破綻的木頭，這絕不可能是自己的幻覺！

本能地察覺到，自己将要有危險！

恐懼瞬間麻痹了她全身上下的肌肉，使得她感到昏天暗地。

忽然她想到了出口。

朝前踉跄兩步，扶着牆，穩定好氣息，然後走出卧室。看到面前的電視牆上挂着兒時拼好的夜光拼圖，圖案是當時她最喜歡的動漫人物。

繞過電視牆，看到大門就在正前方。于是她快速地往前走，幾乎是撲到木門上面的。拉開插銷，轉動把手，往回拉——

“砰”的一聲，門發出極不情願的聲響——但并沒有打開！

從廚房的窗戶進來的光使她看到門上面突然多了四把鎖，每一把鎖都必須有特殊的鑰匙才能打開。

她拼了命一邊砸門一邊大喊救命。

她知道往日空調的聲音都會影響到鄰居休息，現在這般大喊，一定會有人聽到她的聲音的。于是，她只喊了一聲便停了下來。

8，惡魔（2）

門外傳來了腳步聲。

“聖君，你回來了嗎？”是一個男人，聽聲音應該是自己的鄰居小張。

“救我！”劉聖君小聲地說完，扭頭往身後看了一眼——漆黑。客廳的沙發、茶幾和電視被籠罩在一股黑色氣體之下，陰沉而充滿殺機。

“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嗎？”小張說。

“我家裏有人！”劉聖君快速地說。

“你先開門！”小張知道他的這個鄰居有精神病，雖然經常半夜打擾他，早就煩了，但誰讓這妹子長得确實漂亮呢。

“我開不了門！”劉聖君呻吟道：“我家的門上有五把鎖！”

“這不是你自己安裝的嗎？”小張說。

“啊？我自己？”劉聖君沉默了片刻，腦子裏面一直在回憶。

“對，是你自己安裝的，怎麽你忘記了？”小張說：“你不光安裝了四把新鎖，還讓我幫你把你家的窗戶封死。”

劉聖君咽了口口水，說：“嗯。”她背靠着門，身子慢慢下墜，坐在地上。

“你、你還好嗎？”小張見門裏半天沒有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