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05

“頌曦,取我的馬鞭來!”

鐘瀾将被毀去的丹青随手丢棄,眼底一片銳利之色,向那呆愣住的頌曦道:“還不去!”

頌曦想着不知生死的珠株,心中焦躁不安,理智上卻在告誡自己,不可!不能讓女郎拿到馬鞭,女郎如此魯莽前去,必遭口舌,然看着女郎堅定的臉龐,猛地點頭,拔腿而去,她的女郎定能解決。

鐘瀾見頌曦臉上變幻莫測,終還是點頭去尋馬鞭,心中甚慰,她身邊不僅需要會規勸她行為的婢女,更需要一位聽話的婢女。

轉而便将目光移到趕來報信的小婢女身上,她跪在地上發抖,鐘瀾了然一笑,問道:“珠株因何被四郎責罰,竟到了打殺的地步。”

珠株是她的貼身婢女,鐘瀾豈會不擔心,只是這時候愈要鎮定,待問清楚了緣由定會替她主持公道。

小婢女磕頭答道:“珠株去廚房為女郎拿吃食,回來的路上,不知怎地将手中吃食撒了四郎一身,四郎氣急,當時便踢了珠株心窩一腳,定要珠株賠命。”

門外頌曦氣喘籲籲地跑了進來,手裏拿着鮮紅馬鞭,眼露希冀道:“女郎,馬鞭拿到了。”

鐘瀾接過馬鞭,緊緊握住,“好一個賠命,你們且随我去看看。”

四郎身為父親嫡次子,最小的孩子,現還年幼,受盡父母寵愛,當真是含在嘴中怕化了,當眼珠子一般疼,到叫他別的沒學到,纨绔子弟的荒唐學了一身!

鐘瀾領着頌曦與小婢女出了房門,暗想四弟身邊小厮不少,憑她們幾個,力量懸殊,難以從四弟手中救出珠株。

遂從院中挑了四位灑掃健婦跟上,她從吳地只帶了跟随時日最久的頌曦和珠株,待她歸家院子裏一衆奴仆母親早早備好。

不料卻在院門處碰見一臉嚴肅的白妪,白妪跟随母親多年,是母親特意給她,照顧她生活的,平日裏便不茍言笑,今日更是臉色難看如墨。

“女郎,你不能前去。”白妪蹲身行禮,語氣冷漠。

鐘瀾不欲與其糾纏,珠株那裏還等着她,有何話,待她救出珠株再說,遂質問道:“白妪,你因何攔我?莫不是,你認為可以做的了我的主?”

白妪自從跟随女郎,便盡心盡力服婢女郎,聽得女郎如此說,麻利地跪在地上,苦口婆心的勸道:“女郎,且聽老妪一言,四郎平日深得郎主夫人喜愛,女郎因一婢與四郎起沖突,實不明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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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白妪快快起來,這是作甚?”鐘瀾扶起白妪,想着不說清楚,白妪勢必要攔住她不許出門,“我過去,一則為了将珠株救出,二則是為了那不成器的四弟,小小年紀喊打喊殺,日後可怎麽得了。我知白妪是為我着想,然,于情珠株是我貼身婢女,我不能不救。于理,身為阿姊,見弟弟這般,我定是要教一教的。白妪放心便是。”

眼見白妪臉上不似那麽難看,鐘瀾再接再厲道:“白妪若是真不放心,不如跟随阿姈一道前去,我剛歸家,想必有些奴仆不服,白妪在母親身邊多年,也能幫襯個一二。”以白妪能力,制服四弟身邊小厮豈不是輕而易舉。

白妪見女郎胸有成竹,思考一番,答道:“如此,老妪便陪女郎走一遭。”

“甚好!”

小婢女在前面帶路,白妪和頌曦一左一右陪在鐘瀾身邊,後面還跟着四位健婦,皆是神情肅穆,快步而走,衆奴仆偷偷打量,均感覺有大事發生,機靈的轉身就去尋夫人和管家安榮。

歸家兩月有餘,因四弟鐘瑕平日要去學堂,故而鐘瀾與其未見幾次,而僅有的幾次,鐘瑕卻展露了不喜她這個搶了自己關注的阿姊,鐘瀾不欲與尚是孩童的鐘瑕計較,不曾想到,鐘瑕竟欺到了她頭上!

“女郎,就在前方。”小婢女身子發抖的指向小徑深處,隐隐的還能聽見一聲聲不堪入耳的打罵聲。

“且随我前去。”鐘瀾率先走上前去。

待能看清前方一衆人,便見一位身穿殷紅底五幅棒壽團花的玉綢袍子的十歲孩童,正用他那木屐,狠狠的踩着珠株的臉頰,一邊踩一邊因陰狠狠的說:“你這賤婢!也不睜大你的狗眼看看,本郎君是你能沖撞的嗎?可惜了我今新穿的袍子!”

而珠株卻如同泡在血裏一般,四肢被鐘瑕身邊小厮狠狠按住,發髻早已散開,黑色的發絲蓋在發紫腫脹的臉頰上,被一只木屐重重壓住。

頌曦在鐘瀾身後,看見直挺挺躺在地上渾身是血的珠株,因壓抑不住自己的恐慌,低叫出聲,随即猛地捂住嘴,卻見女郎似也被吓到了,步履踉跄了下,穩住身體後愣愣的站在那。

鐘瑕陰狠的表情猝不及防撞進鐘瀾的眼裏,眼前這血腥的一幕,喚起了鐘瀾腦海中不願想起的往事。

鐘瑕身為幺子自小得寵,長大更是嚣張不可一世,父親身上的儒雅半點沒有學到,反而陰狠毒辣的手段樣樣全,尚未弱冠,就已經成為洛陽城裏的纨绔一霸。

調戲小娘子的戲碼更是天天上演,有一天見一風姿窈窕的少婦,調戲不成,竟然去搶,可誰成想那少婦竟是安陽郡王新納的小妾!随即,便被洛陽府尹下了大牢。

平日裏鐘瑕作威作福,吃喝嫖賭樣樣沾,死在其手的小娘子數不勝數,若不是看在父親和長兄的面上,府尹早就有心将其抓進大牢,如今惹了安陽郡王,鐘瑕的案子判得又狠又快,待父親和長兄收到消息,事已成定局,無法改變!

鐘瑕被判—斬立決!

鐘瀾眼中浮起一抹厲色,縱使前世鐘瑕之死十有**跟父親不同意跟随安陽郡王有關,然,若不是鐘暇養成了纨绔性子,斷給不了安陽郡王機會!

而此時的鐘瑕正得意洋洋的望着鐘瀾,擡起腳正欲狠狠踩下去,便聽到鐘瀾一聲喊:“小胖子,你給我停住!”

鐘瀾如此暴喝,到真叫鐘瑕住了腳,卻不是被她吓的,而是因為那句“小胖子!”

即便不親近,前世十多年的相處,鐘瀾還是了解鐘瑕的秉性的,因貪吃,從小一路胖到大,最恨他人說他胖!

剛剛喊他小胖子,就是存了激怒他的目的,讓他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而不是珠株身上,不關注珠株,才好将珠株救出!

鐘瀾緩緩走上前去,只見鐘瑕氣的渾身發抖,胖胖的手指指着自己,滿臉通紅,怒吼道:“‘小胖子’是在叫誰?”

鐘瀾在離鐘瑕不遠處站定,說:“自然是叫你,你且看看,這裏可有比你還胖的?”

“你你你……”

鐘瀾冷漠的看着鐘瑕怒到話都說不利索,開口問道:“四弟就稱自己阿姊為‘你’嗎?教養當真令阿姊我大開眼界,連着身邊小厮都視我為無物,”說到這,回頭向着,給鐘瑕行禮的頌曦等人,繼續道,“你們且快起來,想必四弟不在意你們行禮。”

被鐘瀾刀鋒般的眼神一掃,鐘瑕身邊的小厮一個個腿軟的跪在地上,連忙給鐘瀾行禮,不敢起身。

鐘瀾見壓住珠株的小厮,因着要給自己行禮,放開珠株,心裏松了口氣,卻見其中一個小厮暗地裏掐了珠株一把才放手,眼睛微微一眯。

“不如四弟給阿姊講講,我那婢女生了何事,四弟定要我那婢女的性命!”鐘瀾壓抑住自己的怒氣,問道。

說起這個,鐘瑕現在還生氣,“這個婢女,不好好端湯,灑了我一身,我這袍子可是新穿的,就這麽被她毀了!”

鐘瀾看着袍子下方,确實沾染上湯,微微颔首,卻冷聲道:“不過一件袍子,你卻非要我婢女性命,袍子我賠你一件就是!頌曦,你先帶珠株回去,去尋府中大夫給珠株好好看看。”

“諾。”頌曦領着兩個健婦,小心地擡起珠株,擦了下眼淚,急忙給珠株找大夫去。

鐘瑕狠狠踢了一腳身邊小厮,力氣大到将那小厮踢倒在地,心中憤怒洩了一半,對着鐘瀾道:“你婢女犯了錯事,怎的,弟弟我打不得嗎?不過一個小小婢女,你憑什麽攔着!”

“女郎,是那婢女先是灑了郎君一身,又出言侮辱郎君,郎君這才令奴懲罰那婢女。”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厮,賊眉鼠眼的從鐘暇身後說道。

鐘瀾見此小厮竟是偷偷掐珠株的那個,冷笑兩聲,看了白妪一眼。

白妪點頭,徑直走向那小厮面前,“啪啪!”幾聲,看着那小厮的臉腫了起來,這才說道:“主子們說話,何時輪到你個小厮插嘴!”說完,平穩的走至鐘瀾身後。

鐘瑕雙眼冒星,從來只有欺負他人的份,何時被如此對待過,當着他的面,扇他的小厮。

鐘瀾掂了掂手中鞭子,似是沒有看見表情陰冷的鐘暇,說道:“我來告訴你為何,就因我是鐘家嫡女,就因我是你嫡姊!你小小年紀竟狠辣如此,往日父兄無空管你,母親又疼你的緊,今日,我是必須要盡我這個嫡女的責任了!”

鐘瀾自嘲一聲,她這個四弟,她定要趁他還小,性子尚未成型,盡早将其掰正過來!

“白妪,你去将這個小胖子給我綁到他的庭軒院!”

鐘瑕被白妪抓住雙臂,扭動着身子,恨恨地瞪着鐘瀾大吼:“你敢!”

“你且看我敢不敢,将他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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