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056

第四章

鐘瀾回頭, 頌曦與珠株的手中正端着火紅的嫁衣,那嫁衣是從她離開吳地趕往洛陽的那一刻, 祖母着六位繡娘細心繡制而成。

上面的繡紋繁瑣精致, 繡在紅如霞,似如火的嫁衣上,陽光一閃,暗紋如欲騰空飛去展翅飛翔的鳳凰。

全福嬷嬷候在一旁,“女郎, 奴婢伺候您更衣。”

鐘瀾透過銅鏡看見自己張開雙臂,一件件火紅的衣裳套在她的身上, 映着自己臉色愈發紅潤。

頌曦與珠株捂着自己的胸口,視線不自覺便随着最後的嫁衣外袍落在鐘瀾身上,從那楚腰纖細,劃到随着呼吸不斷起伏似是呼之欲出挺拔俏麗的高聳上, 齊齊紅了臉。

鐘瀾沒能注意兩個婢女的眼神,她坐在梳妝臺前,看着自己由少女髻, 變為婦人髻,全福嬷嬷為她在眉間畫上一朵盛開的牡丹,說道:“女郎當真花容月貌。”

鏡中之人眉目如畫, 肌膚勝雪,更襯得額間牡丹雍容華貴, 整張臉都鮮活起來, 鐘瀾接過口脂, 一點一點抹在唇上,似是要将過去種種全都抛棄。

鐘瀾凝視自己被丹蔻染的鮮紅的指甲,突然笑了起來,“若是到了謝家,我将臉上抹的東西全洗了去,你們說槿晏會不會吓壞了,好端端就從一個豔麗女郎,變成滄桑婦人。”

“女郎,您又亂說,”頌曦拿出鐘老夫人為鐘瀾特意搜羅來的紅裴鑲金手镯,為鐘瀾帶上,“您天生麗質。”

鐘瀾看着放在托盤中等待她戴上的鳳冠,抿唇一笑。

朝霞的映照下,謝家也是忙忙碌碌,謝寧插着腰,指揮着院裏的小厮團團轉,“今個可是郎君大喜的日子,你們可都注意點,莫要出了差錯。”

小厮們各個忙的腦門一層薄汗,聞之,道了聲諾,又歡天喜地忙乎去了。

這次的迎親隊伍,不止有與謝家親戚往來的各大世家,還有不少與謝珵私交頗好的公子官員。

賓客們早早就到了謝府,謝相大婚,他們自是想給謝相留下個好印象,不然萬一誤了時辰來晚了……心裏小算盤一打,細思極恐。

由小厮引領進去,看着滿院的喜慶,有賓客問道:“新郎官呢?這大喜的日子不見新郎官怎麽行。”

“已出去接新娘子了。”

謝珵披着火紅的狐貍皮制成的披風,騎在高頭大馬上,臉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只覺圍着迎親隊伍亂跑的小孩是那麽可愛,今天的風是那麽溫暖。

洛陽人早就知曉今日是謝相娶妻之日,拉過自家亂跑的小孩,怕沖撞了貴人。

有土生土長的洛陽人,看着長長的吹吹打打的迎親隊伍,跟在新郎官身後。衣着華美,舉手投足間有着良好家教的公子們,心裏感嘆,謝相可當真歡喜妻子。

瞧瞧,謝相坐騎,那威風凜凜的棗紅大馬,額頭上戴的是紅寶石吧……

到了鐘家,衆人輕輕松松進了大門,誰知差點折在二門這,清河郡主率着小姊妹戰鬥力實在彪悍,他們着實招架不住。

論打,他們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雅士,打不過!論說,人家後面的貴女不是吃素的,天文地理,人間風俗,說的你啞口無言。

最後,還是他們舍下臉皮,求饒一通,方放他們進去。

“清河郡主,簡直太厲害了,一個人能打翻我們全部人,什麽男子能招架的住。”一個被林婧琪一拳打在肚子上的貴公子,強忍着痛直起腰來說。

“這話可不能亂說,沒見王情之的下場嗎?”另一個貴公子打了個寒顫,“那個博學淵博的貴女也不容小觑,若不是我們求饒快,只怕都不是她的對手。”

兩人對視一眼,均從對方眼中讀出了絕望,日後娶妻之路艱難啊。

“女郎,新郎官已經到二門了。”一個婢女走了進來。

鐘瀾捂着嘴笑,“我知道了,你且下去。”

白妪出聲,“女郎,将鳳冠戴上,我們早做準備。”

鐘瀾怕将衣裳弄褶皺,老老實實坐在床榻上,“不急,他們且有一會才能過來。”

果真如鐘瀾所說,熱鬧聲傳進她的院子,可門卻遲遲沒能開開。

守在她房門口的是鐘清和鐘瑕,本以為鐘清是那個攔路虎,哪裏成想最後反倒是鐘瑕将謝珵攔的死死的。

鐘清站在一旁,滿臉喜氣,他本就欽佩謝珵,如今妹妹要嫁與謝珵,他心裏是一千個願意的,只讓謝珵做了一首催妝詩便放過了。

謝珵如今孤立無援,他的迎親團送他到鐘瀾的院子,便只能在門口探着頭,暗自替謝珵捏把汗。

“謝相,我可沒有長兄那麽好打發。”一身殷紅色雲紋團花直綴的鐘瑕,守在鐘瀾門前,雙手叉腰,神色睥睨,倒真有些風骨顯現出來。

自他受了驚吓,課業不敢馬虎大意,直将夫子喜的誇他日後必成大器,原本肥肥胖胖的身材,也因每日按時習武,瘦了下去,雖還未瘦的徹底,臉上帶些軟肉,可那一張顯露面部棱角的臉,到真是雌雄莫辯,比他阿姊還要美上幾分。

門口探頭的貴公子猛的拍了自己一巴掌,将自己的視線艱難的從鐘瑕的臉上移到謝珵的身上。

“四郎喚我槿晏即可。”謝珵對着鐘瑕說道。

鐘瑕臉上沒有一分笑意,他只要一想到他阿姊要嫁人,離開鐘家,他就笑不出來,回頭看了眼緊閉的房門,鐘瑕對謝珵說:“我對那勞什子催妝詩不感興趣,那都是沒有用的東西。”

“四郎欲如何,才讓我将你阿姊接走?”

鐘瑕牢牢盯住謝珵,鄭重的說:“我阿姊不嫁你,她就是我鐘家捧在手心裏的嬌女。嫁與你,每日要伺候公婆,再不能任意出府游玩。”

門外貴公子:“……”

大喜的日子,你說你阿姊不嫁……他們好為謝相擔憂。

鐘瀾聽着門外傳來的動靜,示意全福嬷嬷将鳳冠給她戴上。

只聽門外謝珵朗聲道:“今日謝某求娶鐘氏女,一諾此生不負,二諾視其如寶,三諾不讓其落淚。若有違背,讓某名譽掃地,身敗名裂。”

門外衆人倒吸一口涼氣,謝相可當真是下了毒誓。

鐘瑕算是滿意,臉色漸緩,鐘清站在一旁,心裏既為鐘瀾欣喜,又有些不舍。

視線裏一片暗紅,鐘瀾被蓋上了蓋頭。

鐘瀾趴在鐘清背上,感受着長兄寬厚的後背,不自覺摟緊了些。

“阿姈。”鐘清步子越走越慢,欲言又止。

鐘瀾閉上眼睛,聽着小厮們歡快的唱報聲,突然,響聲震天,下意識拽緊鐘清衣裳,鐘清小聲道:“阿姈,莫怕。”

謝珵上前對鐘老夫人行了一個晚輩大禮,又對鐘平與鐘柳氏行了大禮,鐘老夫人拿手帕壓着眼角,“好孩子,願你們白頭到老,美滿和諧,去吧。”

“諾。”

鐘瀾坐在搖搖晃晃的花轎裏,不知此時繞着洛陽走到何處,心裏又緊張又甜蜜。

王情之一身青衫,站在路旁,看見謝珵一臉喜氣的從他面前過去,看到紅通通的花橋在眼中漸行漸遠,搖晃兩下,差點站立不住。

身後小厮扶着他的手,“郎君,我們且回去吧,您的傷還未好呢。”

王情之擺手,他未将謝珵的婚事攪黃,反而丢了自己婚事,受了太子厭棄,聽着大家高聲談論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猛的吐出一口血來,昏厥過去。

“夫妻對拜!”

鐘瀾轉身,她看不清前方,只知她抓住的紅綢另一方是謝珵,緩緩彎下身子,周圍的喧嚣均聽不見了,她只能聽見自己胸中宛如擂鼓的怦怦聲。

“送入洞房!”

鐘瀾由全福嬷嬷領着,入了新房,全福嬷嬷得了謝相的令,将床榻上的花生桂圓撥弄到一旁,才讓鐘瀾坐下。

鐘瀾坐在床榻上,想着自己這鳳冠要戴到何時才能等到謝珵回來,又想起前段日子兩人耳鬓厮磨間,謝珵犯了病。

心裏擔憂謝珵身子吃不消,一會自己是不是應該主動一些?

東想西想,連房門打開的聲音都未聽見,直到自己的紅蓋頭被謝珵挑開,眼前一片光明,一身寬袖紅袍,面色如玉的謝珵,正帶着一絲欣喜與驚愕的看着自己。

鐘瀾刷的臉紅了,自己剛剛都想了什麽……

謝珵整日只見過不施脂粉的鐘瀾,此時見到豐姿冶麗的鐘瀾,神情恍惚了一下,被全福嬷嬷往手中塞了酒,全福嬷嬷的祝福詞他一個都沒聽見,只是憑着直覺與鐘瀾手腕相交,喝下了這杯酒。

後面的步驟他全然不記得,只記得全福嬷嬷讓做什麽就做什麽,待送走了全福嬷嬷,謝珵走到案幾旁,拿起茶杯一口喝掉,才覺得自己稍微喘息過來。

鐘瀾砸吧着嘴中的怪異的吃食味,覺得還是剛剛那杯酒好喝,坐到床榻上,起初見到謝珵這幅樣子不明所以,後來看出他這是緊張,心裏有一個小人叫嚣,吃掉他,吃掉他!

目光開始肆無忌憚的在謝珵身上流連起來,從那因飲了酒而愈發紅潤的唇,到嚴嚴實實衣襟上露出的脖,那飲茶滑動的喉結讓她萌生了想舔一口的沖動。

這衣裳裹的太嚴實了些,鐘瀾不死心的往衣襟處探了探,謝珵放下茶杯,就對上了鐘瀾坦蕩蕩的,不加掩飾的想扒下他衣裳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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