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長假過後回到學校, 梳理完畢月考卷中所出現的錯誤,各門課程的學習又循序展開了。
日子一周一周過着, 很快到了十月下旬。
天氣還暖着,校園小道上的桂花已經開到最盛, 花香四溢,正适合開運動會。
舉辦時間從周三下午開始,直至周五放假回家, 但對于高三生來說,還有周五的尾巴和周六的上午需要留下來度過。
頭一天下午,學校的安排是走方陣和廣播操比賽, 另附升國旗與開幕致辭等一系列複雜的過場。
學校一衆領導全部站在主席臺上俯瞰下面烏泱泱的一群人, 全校近三千學生則繞着操場走一圈,再按照所分配的地盤一一歸位。
整個過程唯一的感覺就是累。
走得累, 還有應付得累。
上場之前,按照班級序號排隊,所有班級都必須統一穿秋季校服入場,否則就得按人次扣分。
按理說, 自入校以來人手就有兩套相同的校服,就算弄丢了一套, 總也能在這種重要時刻提前找齊另一套上身。
但是, 總有人要給自己冠上一個丢物大王的稱號,不努力找找自個的,非要去問別人借。
當天中午,蘇越洲才臨時抱起佛腳, 到處串班找人借校服。
幾乎大部分同學都只帶着随身的一套,很少再有多餘的,就算有也提前被人預定了。
蘇越洲慢了一步,吃夠了閉門羹,索性也放棄求助,大咧咧地做好了為班級扣分的準備。
六班的班主任是女老師,主教化學,姓侯。
侯老師個子小小的,總戴着一副黑框眼鏡,梳着古板的發型,時常穿深色調的衣服,教學風采也很嚴謹,偶爾面對學生失利會來一次課堂爆炸,對于她自班的學生則更是嚴格不懈。
因此,六班的學生背地裏給她取了一個外號,人稱“侯哥”。
侯哥在六班扮演着山大王的角色,到了五班卻沒有這樣的震懾力,反而在某些方面多了些随意的寬釋,或許這就是班主任的影響力。
老魏跟侯哥常常在班級出操時碰面,在一排班主任中相談甚歡,可誰知道他們幾人之間的競争又有多激烈。
不過夏川自覺在化學這門課上的表現不錯,常常得到侯老師的欽點起立回答問題,這種青睐是大部分人沒有的。
而每當蘇越洲提起他們班主任,總是一口一個侯哥,絲毫情面也不給,中午那會兒他找到五班來借校服,面上苦兮兮地說侯哥命令他們借不到也要買到,否則就蹲學校牆角去拔草。
夏川的位置已經再次換回到了第一組,聽他在窗邊賣可憐,她幸災樂禍地想着,還真想見見你拔草的慫樣。
不過她沒見到他的慫樣,卻慚愧自己的行為有多慫了。
午休時刻,從學校門衛處領報紙回來的同學經過夏川桌邊時,提醒她說:“校門口有人找你。”
夏川一臉不明:“誰?”
在校期間,很少有人會在校門外找人,而且她也想不到什麽特殊的人。
剛巧這當口,蘇越洲就趴在窗邊,聽見這話不動神色地蹙起眉頭,然後別有深意地瞥着夏川的後腦勺,從牙縫中擠出一句硬邦邦的話:“這是來見課代表的吧?”
夏川一開始還懷疑找錯了人,經某人提醒倒是回想起來,半信半疑地想着,不可能吧?
她問還沒走的同學:“男的女的?”
“男的,直接報了你名字。感覺流裏流氣的,是你男朋友啊?”
夏川噎了一下,“呃……不是。”
聽起來還真有可能是李洋了,他怎麽就找到學校來了,這段時間他不用上課嗎?
夏川頭疼地想,她就當什麽都不知道,應該也沒事吧。
偏偏身邊人都湊起了熱鬧。
“稀奇,竟然有男生來找夏川……”
“哇塞,是不是你男朋友,你不敢承認吧?”
“什麽時候談的,鬼鬼祟祟。”
“那男的長什麽樣,我們去圍觀看看。”
“……”
旁人的戲總是格外多,夏川一門心思背着英語單詞,可背着背着腦中就閃現“boyfriend”這個單詞。
Boyfriend?
她根本沒有好嗎?這種時候千萬不能積極解釋,因為越是解釋越是無中生有。
蘇越洲見別人起勁得很,她卻像沒事人般的坐着,哪壺不開提哪壺:“喂!課代表,不出去看看嗎?”
夏川背完一個單詞,快速道:“不去!”
說完繼續背下一個單詞,中間不留停頓思考。
蘇越洲見她鐵了心似不想理會,也沒什麽毛病可以挑剔,微微起身打算離開,但方向卻是往樓梯口走。
夏川一根神經繃着,餘光見他跨出一步,即刻緊張地叫住:“你幹嘛去啊?”
蘇越洲懶懶回頭:“我口渴,去買瓶水。”
見鬼的去買水,他們班才搬過一滿滿桶裝水,說瞎話也不經大腦。
夏川見他說完便頭也不回地下去了,心底罵了一聲,最終還是被迫起身從位置上擠出來,同樣往樓梯的方向跑去。
他們在一樓出口相遇。
蘇越洲故作吃驚地回頭:“呦!你下來幹什麽?”
“我買吃的。”
夏川墊了墊手上的硬幣。
“買什麽?”蘇越洲問,“話梅?”
夏川的确很喜歡吃話梅,酸酸甜甜挺入味,是她解題時候茅塞頓開的陪伴。
她搖頭:“不買這個。”
“那買什麽?”他跟在她身邊。
“我買桃幹。”
“記得幫我也買一份。”
“……”夏川盯牢他動向,“你不去?”
“我去啊。”
兩人一塊進了小賣部,裏面還有一些同學滞留着在櫃架前挑東西,夏川直接拿了兩盒桃幹去付錢,掏錢的時候瞄向蘇越洲,他也抽了一瓶水過來。
她付她的,他付他的。
走出小賣部,外面陽光迎面照過來,空氣有點悶,夏川揪住胸前的校服領子甩了甩,稍稍散了會熱。
蘇越洲還身着一件短袖襯衫,他裏面包着白色背心,只在打籃球的時候脫露出來,透過午後的光線近距離看着,夏川仿佛能感受到那底下隐隐勃發的背闊肌。
太陽下的背闊肌,夏川突然間聯想到了食堂第一窗口的大雞腿。
兩人默契地朝來時的路往回走,這段路程并不遠,但因為校內植物綠化多,從小道抄近路過去,一眼還望不到教學樓底下。
走出小道,是校內的主幹道,左邊教學樓,右邊校門口。
夏川的腳步有些遲緩,因為她發現前面那人的步伐也慢下來了。
緊接着,沒有言語的,兩人竟然不約而同地一齊轉往右邊的方向走去。
幹什麽去?
夏川很想問你去幹什麽。
但她沒有問出口,反倒被前面的人問了個先:“你跟我做什麽?”
“我看看你幹什麽去。”
夏川覺得自己這時候應該理直氣壯,況且她大概猜得到他這趟的目的是什麽。
搞大事情去麽?
他真的閑得慌,幸虧她出來了,不然是不是會錯過什麽。
蘇越洲沒有阻止她跟随的腳步,任她跟在屁股後面,一塊朝門衛的方向走。
遠遠地,人還未走近,就看見門衛窗口處站着一人跟大爺談天說地。
那身姿看确切了,不是李洋是誰。
“喂!李洋!你什麽時候來的?”某人急不可耐地先喊了起來。
夏川真想揪住他往回走,人家說了找你嗎?
李洋站在伸縮門邊的欄杆外,還不能被允許進入,他兩手空空,身後是一輛不知從哪開來的電動車,看起來無所事事。
李洋先看了眼蘇越洲,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接着目光落到夏川身上,輕輕地吹起一聲口哨,臉上笑起來:“我找夏川。”
夏川腦中一直回想着上次電腦聊天那事,因此見着他時有點尴尬,但她知道自己可以完全當做不知曉,而身邊的人也可以裝蒜,這一切的矛盾點都只出在隔壁班的化學課代表身上。
“找我妹子什麽事?”蘇越洲厚着臉皮插嘴。
李洋沒料到有第三者在場,有些話說出來怕人家女孩子難為情,便想着先将蘇越洲驅走。
“我路過,就想跟她說幾句話。”李洋簡潔道。
“說吧,我聽着。”
說這話的是蘇越洲,夏川側過頭望了他一眼,竟然臉不紅身不動。
她都差點懷疑自己是一只跟屁蟲,他才是此刻他們三人之中的重點人物。
李洋見蘇越洲如此大牌,也跟他湊起熱鬧來,招招手與他走近,聲音很輕地詢問:“上次那事幫我說了嗎?”
夏川在旁邊其實聽得很清楚,她疑惑地看向蘇越洲,後者臉上一派自然随和,親熱地拍起肩來,抱歉地笑:“你自己問問當事人吧。”
然後,兩男生一同看向當事人。
當事人不予回視,将視線飄向學校對面的一家奶茶店,店外有路過的閑人在排隊,生意挺好。
李洋随着她的視線回頭,看清楚主要內容時,很有自信地轉身往回走,從那輛電動車前變戲法似的拎了一杯奶茶過來,伸長手從欄杆上方遞進來,對着一臉懵然無知的夏川。
蘇越洲目光冷冷打量這倆人,似笑非笑地提醒她:“接着啊,人家從千裏之外買給你的,怎麽不接啊?”
夏川背負着不接就是無情不禮貌的罪名,默默地伸出了雙手,一臉感謝地捧過來,附帶一聲:“謝謝你!”
“不謝!”李洋冷酷地笑了笑,心情很好地問起來,“你那隔壁班的化學課代表呢?”
不知是不是奶茶有點燙手,夏川差點沒捧住,她唰地快速看了一眼身旁人,見他面色不變,心說被坑死了吧。
她低頭醞釀了會,淺笑回視:“哦,他在教室吧。”
李洋點點頭,又問:“你的號平時不是你自己在上?”
夏川發覺自己說起謊來還挺溜的,“有時候是我自己,很多時候是別人。”
“為什麽不自己上呢?我想跟你聊聊天。”李洋很期待地看着她。
“呃……”夏川拖長了音,眨了眨眼撓撓頭,小動作做完之後問他,“你想聊什麽?”
李洋沒想到她會抛出這麽一個問題,不過也不難回答,他想了想之後說:“你哥哥也在這裏,我就直說了吧,我覺得你男朋友有些霸道,不太适合你,你要不要試着跟我交往?”
蘇越洲:“……”
夏川:“……”
是不是太直接了?
蘇越洲一直沒說話,這會兒手叉起腰來,換了個站姿面對夏川,似在等待着她會如何接話。
夏川如同一根木頭一樣杵着,她可不可以選擇當啞巴。
她難為情地看向李洋,接着看向蘇越洲,這倆人竟然都滿懷期待地看着她。
“我……”夏川結巴起來,這礙眼的不在場吧,她對于回答還有自主選擇性,這麽一來仿佛怎麽回答都有漏洞似的。
說好吧,那就是順了李洋的意。
說不好吧,貌似就掉進了什麽圈套陷阱。
“我……我還是回去問問我男朋友吧,看他怎麽說。”
這回答根本就是傻子說出來的,夏川不知道自己腦子是不是被靠壞了,不過總歸還算有退路。
李洋笑起來:“我挺想見見你那位的。”
蘇越洲戲多地插嘴:“她那位啊,我剛才還見過呢,他們一起走路來着,喏,他拍我馬屁,還給我買水。”
某人說完舉了舉自個手中的礦泉水。
夏川握住手中的桃幹和奶茶,忍住沒有拍死身邊這個無形之中就在裝逼的人。
“哎,我說……”蘇越洲突然心熱起來,“你是不是很想見她那位,我現在可以讓你立刻就見到……”
夏川吓了一跳,走過去用手臂推了推他,小聲地警告道:“你敢!”
“有什麽不敢的。”某人無所謂道。
夏川真怕他胡來,看不懂他眼中的玩味是真是假,揪住他襯衫衣角急着道:“你下午不是有廣播操嗎?借不到校服是不是?我自己還有一套,你需要的話就給我閉嘴!”
蘇越洲被她的話說得一愣一愣,而後反應過來拍拍她頭頂,語氣輕松地笑道:“早幹嘛去了?燃眉之急不是這麽救的,非要我逼出來。說好了,待會兒一定幫我拿過來。”
夏川在心裏罵了一聲混蛋。
李洋在邊上看着越來越不明白,他心說化學課代表算哪根蔥,這光是看着眼前的場景,就有些讓他懷疑人生,難不成他這趟算是白來了?
夏川回頭就去宿舍箱底找校服,這是她在校備穿的,還沒有外借過,這會卻要借給一個她看不爽的人。
所以當下午出操的時候,偶爾瞥見隔壁班的某人身上只到腰部的校服,別提多滑稽了。
排隊伍混圈的時候,聽見有人問蘇越洲:“你這校服後來怎麽借到的啊?”
“我看這是女生的號吧?”
蘇少大言不慚地說:“我家的妹子給我送來的。”
夏川朝天翻白眼,心說,你應該感謝我給你免去一個除草工的機會。
作者有話要說: 夏川:這校服我是嫌棄的。
蘇越洲:不如就送給我。
夏川:有汗臭味的校服送給你了。
蘇越洲:上面有你體香呢。
夏川:……洗幹淨還給我。
蘇越洲:附送一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