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艾蕾雅明明白白地說自己不開心,索菲亞卻沉默了。
這位侍官從來到她身邊後一直如此,艾蕾雅早就習慣了,她需要的也只是這麽一個擁抱而已。
阿爾的擁抱無法讓她安寧,父王的擁抱會讓她愧疚和痛苦……也只有索菲亞,一無所知,思維比最純潔的聖徒還要無情無欲。
似乎這位侍官的眼中,從來不存在着感情。
她總是理智到讓人驚訝,但是艾蕾雅卻無比安心于她的‘無情’。
最接近她的人如此性格,她才能夠有一種安心感——從三年前那個夜晚、那狂妄的愛戀破土而出的時刻起,她已經隐藏到心累。
面對父王的愧疚和痛苦——母後因她而離世,她卻不是一個好孩子;
面對阿爾的痛苦和糾結——兄長的親情,愛戀的欲望,她努力想要區分開來,卻總是徒勞無功。
此時她蜷縮在索菲亞不算寬廣的懷抱之中,在這個從記事起就陪在身邊的姐姐懷中尋找到安寧。
像是被索菲亞的‘純白’給淨化一樣。
——其實私心裏,艾蕾雅一直覺得‘純白’這個稱號,放在索菲亞身上真的是再合适不過。
布萊克公爵被人戲稱的名頭,根本就是後繼無人,想一下莎拉.布萊克的平時行為……
艾蕾雅的思緒頓了一下,決定不給自己找不開心。
就在她準備起床的時候,突然不知道為何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那裏似乎本該殘留着傷痕,此時看起來卻是光潔如往,沒有任何玫瑰花刺留下的痕跡。
這種體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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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垂下眼,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一般縮回床上。
休息夠了之後,索菲亞搖鈴,女仆有序地湧入房中,開始了日常的一天初始運轉。
洗漱更衣。
人生最痛苦的事情莫過于束胸衣。
艾蕾雅張開雙臂忍耐着胸腔被擠壓的感覺,閉目問道:“今天有預定好的行程嗎?”
“陛下和阿爾殿下今早會去布萊克公爵府中做客,陛下剛遣人問您是否要同去。”索菲亞回答道。
布萊克公爵……
艾蕾雅一下子就張開了眼睛,面無表情給出了答複:“我同去。”
怎麽可能不去!她敢打賭莎拉絕對會守在家裏等着阿爾!這不是羊入虎口嗎?
傳令的小女仆低頭匆匆離開。
室內又恢複了平靜,艾蕾雅放下了手臂,活動了活動适應今天的束胸衣緊縛的感覺。
動了幾下,她控制不住地皺起了眉問:“索菲亞,昨晚你來我房中了嗎?”
“并沒有,殿下。”索菲亞平穩回應,“您命令我退下之後,我就在偏殿休息,沒有離開房間。”
“……昨晚我傳喚你們了嗎?”艾蕾雅又偏頭問給她穿束胸衣的女仆。
這位女仆屈膝回答:“沒有,殿下,昨夜您并沒有搖鈴。”
艾蕾雅一下子捂住了頭,臉上泛起了一絲疑惑。
——她昨晚是怎麽回房間的?她只記得自己在花叢邊上發怒……
面帶茫然的少女喃喃道:“該死的彙月……”
彙月之後,她偶爾會有這種想不起當晚情況的時候,每每讓人心煩意亂——記憶都無法想起,實在是太讓人沒有安全感了。
對于公主的表現,索菲亞視而不見,專心監督着女仆打理公主的儀容。
發型和衣物面容全都整理完畢,艾蕾雅最後放棄了掙紮,将所有疑問全都抛開。
或許昨晚就是她自己回了房間換了衣服睡覺吧,畢竟那件舞裙被丢的亂糟糟的,跟她以前自己脫下的情況一樣。
在公主準備離開卧室的時候,轉身之間瞥見被整理整齊完好無損的舞裙,腦海裏突然劃過一道驚雷——
“翅膀……”她嘴唇一抖,訝然出聲。
索菲亞像是沒聽清一樣,低聲問:“怎麽了,殿下?”
艾蕾雅回神,刷的一下展開了扇子,只留下一雙碧眼仔細打量着舞裙,收回了所有驚訝的神色。
沒多久,她平淡回答:“沒什麽,到了用餐時間了,索菲亞。”
侍官應是,跟随着公主離開了卧室。
艾蕾雅走在路上,卻難免走神。
手裏的扇子被她重新合上握在手裏,輕微晃動着。
她在思考一件事:為什麽裙子是完整的?
昨夜即使情緒失控,她也清楚地記得——她的翅膀,終于徹底長出來了。哪怕是現在,她都能感受到那與往常不同的背部狀況。
那隐藏起來的翅膀就像是遲緩發育的另一雙手臂,她幾乎不用想就能夠本能地操控。
但是她厭惡着這翅膀!
一如她厭惡着自己的體質!
——這只會讓她更深刻地體會到自己迥異于他人!哪怕阿爾安慰她這是返祖的血脈所帶來的特殊,是一種恩賜!
但是艾蕾雅從不覺得這是恩賜。
在她心裏,或許正是因為這返祖的血脈,母後才會因為産下她而死去,父王也因此孤單地度過了這麽多年!
艾蕾雅從不懷疑阿爾的話,但是她還是本能地厭惡這‘神之血脈’的名頭,今天她更是在思索:
她愛上阿爾德雷托,是不是因為這返祖血液裏帶來的痼疾?
哈,上古時候,血脈傳承自然是怎麽純淨怎麽來!
如果她只是一個普通人……
想着想着,她擡眼看見了阿爾的金發,瞬間流淌遍全身的情感讓她的思索全部付之一炬!
艾蕾雅露出了微笑,一如平時一樣驕矜行禮,提裙入座。
算了,這種無法抗拒的情感,怎麽抵抗得來?
艾蕾雅絕望地想着,看着阿爾和國王對着她露出微笑,一如既往地進行了問候——
既然已經壓抑了這麽久,那就繼續!
讓這一切永遠埋在黑暗中吧。
作者有話要說: 竟然堅持着日更了,撫摸小天使們。
躺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