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正值中午，太陽光最強烈的時候。
聖殿認為這時候的魔族最弱，選擇這時候攻擊是最劃算的。
可是，就在山腳下的團體開始進攻時，天空變了。
難以言喻的澄澈藍光在迸發出來，幾乎要散步到整塊大陸。以潔拉爾山脈主峰頂為中心，光幕平平柔柔地蕩漾開，宛如一汪湖水，奇異地浮于天空。
陽光被遮擋，藍色的光幕将天空打扮成海洋。
原本信心十足要圍剿大陸害蟲的人類士兵險些潰散，誰都沒見過這等規模的魔法。就連領導着軍隊的人，個個也都是臭着臉，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
先說潔拉爾山頂。
維拉德不是很甘心。他永遠都是唯恐天下不亂，怎麽可能在面對事情的時候主動逃脫？但是艾蕾雅的決定已經做出，他不能反抗，也就口頭上可以抱怨下了。
“這裏住得好好的，魔力充足，幹嘛非要換一個地方。又不用怕那群烏合之衆，這種泛大陸單向傳送，你以為很容易嗎？”
不過事實上确實容易，對艾蕾雅來說。她只要将咒語記住，魔法陣記住并且畫好，就可以了。維拉德還有點酸這個天賦，認為契約壓制了他的天賦，不然他絕對不會比艾蕾雅差。
艾蕾雅不理他。
皮膚黝黑的普通魔族層層圍成圈，虔誠地朝她跪着，向身為圓心的她輸送能量。他們身下是發光的紋路，魔法陣忠實地運轉着，将能量增幅。
大陸的一切在艾蕾雅的眼前清晰地展現。
光幕所至之處，都出現在她的注視中。
她要為他們一族選定新的栖居地。一個隐秘、不會輕易地被攻擊到的栖居地。不管他們是魔族還是神族，也不管史料中的神族貓膩，她現在要做的是安居一隅，踏實發展。
艾蕾雅不同于一開始就知道自己立場的維拉德，那家夥從始至終都立在人類之外，但她已經無法擺脫人類的立場和思考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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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在抱着天真的幻想，妄圖在這幻想中尋找一線生機，尋找魔族不需要和人類有交集的條件。
找到了。
她‘看’着自然形成的屏障，笑了。
王都的北面是險峻的拉丁其山，綿延百裏，與庫拉拉河一起将大陸分隔成兩部分。山脈北部氣溫低、冰雪多，野獸和植物都特別兇猛，面積不過大陸的二十分之一；而山脈南面四季如春、氣候溫和、土地肥沃，非常适合人類的發展。
正好，魔族不需要人類那種過于溫和的環境。
魔族熱愛鮮血，熱愛争鬥，熱愛寒冷，熱愛冰雪。維拉德潛伏在聖殿裏的另一個原因就是覺得潔拉爾山的環境不錯，魔力脈清晰濃厚，而且人類虎視眈眈，想打随時可以開始。
如同水波蕩漾開的藍色光幕閃了一下。
人類攻上了潔拉爾山，看着空空的場地一片茫然。
天空重歸清澈的淺藍，陽光重新灑在大地上，可是山頂空空蕩蕩，沒有任何生物存在。
這是怎麽回事？魔族呢？士兵們茫然。
有人說那藍色的光幕是神明保佑，每個信仰都開始扯那是自家的神；有人說藍色的光芒奇跡将魔族消滅，他們運氣不好，碰上了奇跡發生……
羅納德沉默地看着山頂，看着熟悉的地方沒有了熟悉的人。混血精靈仍在笑着，但是任誰都不會覺得他在開心。
艾蕾雅在哪裏？為什麽這裏一絲殘留的氣息都沒有？
羅納德其實一直在看着，一直監視着——潔拉爾山上，沒有任何飛走的生物。
與此同時，魔法傳訊鏡将信息傳回了王都。
被留在王都的王子慢條斯理地打開書本，伸手将鏡子放好：“日安，父王。什麽事？”
他的表情很是平靜。
國王嘆息：“阿爾，艾莉他們失蹤了。”
王子擡頭看了一眼，漫不經心地掀過一頁：“哦，然後呢？”
“我們……”
國王有點艱難地看了看四周，大概周圍有人看着他。他話說的斷斷續續，每說一個字都要停頓，似乎這話多麽難以啓齒。
但他到底說了。
“艾莉會去找你的。”他說着，臉上是一切成灰後的冷靜。
這話充滿了明顯不過的暗示。
國王看着自己的兒子，心頭也是無力。但是周圍的人都看着他，一個個領主都看着他，教皇也在看着他。
“哦。”
王子只是這麽平淡的回了一句，
然後，他将鏡子底座上的晶石扣下，握在手中。鏡子中的畫面消失，聲音自然也就消失了。
室內一時靜悄悄的。
不過這凝滞很快就被打破。
“不要這麽用力。”女性柔美的嗓音響起，帶着點笑意，“阿爾，你該修指甲了。”
王子的臉上帶着頹然，以及那麽點茫然。他擡頭，注視着艾蕾雅，不知所措：“艾莉，我——”
艾蕾雅伸手，按在他的唇上，微笑搖頭：“不用。我知道。你可是王子，帝國的繼承人。這是你的責任，我知道的。”
阿爾急：“我不會——”
“不用。”艾蕾雅幹脆捧起他的臉，淺笑着，一派溫柔天真，“你不能有污點啊，阿爾，我的王兄。你該是光明的、被所有人仰視的、無可争議的神之子。”而不是被人們唾棄、被人們懷疑的背叛者。
人類和魔族，不會輕易地消滅掉仇視。
艾蕾雅碧綠的眼瞳如同深潭，在陽光下，這綠色表面浮着虛幻的光，看不清深處。
阿爾徘徊着。他的手舉起後又放下，他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麽，他想擁抱想親吻艾莉……
可是，他做不到。
艾蕾雅低着頭，看着阿爾的臉色，笑容漸漸變深，卻越來越苦澀。
“對不起。”她突然這麽說。
對不起什麽？有什麽對不起？
阿爾德雷托驟然只覺惶惶不安，不再糾結，一把将人拉回懷裏：“對不起什麽？什麽對不起？是你要走了？你不會再來了嗎？”
國王的話非常明确，他要求阿爾配合，捉住艾蕾雅。哪怕阿爾不配合，只要艾蕾雅來找他，終究還是會落入陷阱之中。
艾蕾雅放任自己被擁抱，放松了自己的身體。在她的身邊，這是脆弱的王子，糾結的王子，困惑的王子。
不該是這樣的。
……不該——是這樣的。
艾蕾雅怔然看着天花板，看着上邊挂着的紅色絨毯，看着上邊繡着的金色徽記，看着柔軟的細線在微風中起起落落。
時間在走着跳着跑着，所有人都不能回頭，回到最初。
“對不起。”艾蕾雅只是這麽說，“對不起，我不該勾引你。我是你的——敵人。”
然後，她消失了。
……
當雷亞進入了書房時，只看見一地狼藉。
王子背對着窗，一腿曲起，胳膊撐在上邊，手深深沒入自己的頭發深處，像是艱難支撐着頭的重量。他的胳膊恰好擋住他的臉，雷亞看不清自己的主人是什麽臉色，但想也不會好到哪裏。
地上是淩亂的書籍，一看就是被人暴躁扔下的。
“殿下。”雷亞躬身，就當沒看見室內情況，“布萊克小姐來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