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新官上任(5)

鐘唯唯抿一抿散落下來的鬓發,洗手,塗香膏,慢慢往外走,完全不搭理李安仁的示威,就連看他一眼都嫌多餘。

李安仁讨了個沒趣,悻悻地跟在後面威脅她:

“你等着,你不會有好下場的。竟敢打我,我一定要讓你知道我的厲害。

貪慕虛榮、忘恩負義的人難道不該羞愧而死嗎?居然還這樣理直氣壯的,那臉皮真不是一般的厚。”

鐘唯唯突然停下來回過身。

李安仁被吓得倒退一大步,牢牢護住自己的臉,聲音都抖了:“你想幹什麽?”

鐘唯唯理一理袖子,平淡地說:“就算是我貪慕虛榮,那也是我和陛下的事,和你有什麽關系?再讓我聽見你亂吠,別怪我不客氣。”

“你敢!”李安仁又退了一大步。

鐘唯唯挽袖子:“你要不要試試看?”

李安仁拔腿就跑:“你等着,我已經把你剛才的所作所為告訴陛下了,陛下叫你去就是要收拾你的,到時候別和我求情,我不會饒了你的。”

鐘唯唯迎着宮人的各種目光,平靜地進了重華的寝殿。

重重的紗帳之中,重華背對着她側卧在床上,尚寝葛湘君帶着兩個宮人跪坐在一旁伺候,嚴肅安靜得就連呼吸聲都聽不見。

鐘唯唯跪下見禮:“叩見陛下。”

重華紋絲不動,像是睡着了。

鐘唯唯也就不再出聲,很自覺地挪到角落裏去,和葛湘君跪坐在一起,以目光互相交流通消息。

葛湘君悄悄握住她的手,在她掌心裏寫了個“李”字,告訴她李安仁告她狀了,讓她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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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唯唯輕輕搖頭,表示就算是受罰,她也絕不肯對李安仁讓步。

區區一個小閹奴,想騎到她頭上作威作福,還不夠格。

葛湘君無奈嘆氣,也不勸她了。

大殿內安靜如斯,唯有青銅漏壺滴下來的水聲滴答作響,鐘唯唯困意上頭,忍不住掩口悄悄打了個呵欠。

她這些日子被折騰得夠嗆,身體又自小都不大好,實在是有些忍不住。

算一算重華還得有些時候才醒,就半垂了頭,閉上眼睛養神。

忽被葛湘君推了一把,驚醒過來,就見重華平卧床上,隔着紗帳盯着她看,目光炯炯,亮得吓人。

一如當年那個雨夜,她及笄之日,他和她手拉着手跑到後山,站在那棵丁香樹下。

微雨夾雜着落花灑了他們一身,他握着她的肩頭,把一根玉笄插到她發間,再在她額頭落下一吻,輕笑:“小師妹長大成人了,可以嫁人了。”

那時他的目光便如此刻這般晶亮灼人,鐘唯唯閉一閉眼,收回目光,默默一拜。

重華垂下眼簾,翻個身,背對着她們繼續睡覺。

一只鳴蟬突兀地叫了起來,把殿中的安靜瞬間打破。

重華猛地翻身坐起,衆人俱都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看向他。

重華指着鐘唯唯冷道:“你不是很能幹嗎?去把這不識好歹的蟬給粘了!”

葛湘君不忍地看向鐘唯唯,鐘唯唯倒是一點負擔都沒有,眉開眼笑,溫和順從:“是。”

行雲流水一般退出去,正好碰到李安仁探頭探腦地在那兒張望,便将李安仁一指:

“去,找粘杆來!把那不識好歹的蟬兒給粘了,油炸了給陛下補龍體!”

見李安仁似有不服之态,便将眼睛一瞪:“你不想為陛下盡忠麽?”

哪怕借給李安仁十個膽子,他也不敢拒絕為皇帝陛下盡忠,只能委委屈屈地找了十多個小宦官,拿着粘蟬專用的竹竿蛛網,跟在鐘唯唯身後去粘蟬。

鐘唯唯眉開眼笑,自得其樂,指點着他們:“這裏有一只,往左,再往左一點。”

見着笨手笨腳的,就毫不客氣地搶過粘杆自己動手,她當年為了填飽自己和弟弟的肚子,什麽能吃的都打過主意,這粘蟬的活兒對她來說簡直就是小菜一碟。

寝殿內,微風徐徐送涼,把鐘唯唯清脆歡快的聲音也送了進來。

重華陰沉着臉坐在床上,一肚子的氣。

葛湘君小心問道:“陛下要起身了嗎?”

見重華不語,就當他默認,便打起紗帳,接了宮人手裏的溫茶奉到他面前:“陛下請飲清心茶。”

“滾!”重華驟然爆發,猛地将她的手推開,茶碗滾落地上,應聲跌碎。

葛湘君和幾個宮人吓得渾身發抖,跪倒在地:“陛下息怒,奴婢罪該萬死。”

重華吸一口氣,盯着葛湘君的發頂。

宮中女官雖有品級俸祿,也被稱為女官,但實際上和外朝的官員是完全不同的。

再高級的女官,充其量也不過是天子侍婢,是以宮中女官在他面前都只敢自稱奴婢。

唯有鐘唯唯,不管是做起居郎,還是做了彤史,從來就不肯在他面前自稱奴婢。

一口一個“微臣”“罪臣”的叫得歡實,就好像是自稱一聲“奴婢”就會要了她的命。

真是有恃無恐!

她知道不管他是看在師父的面上,還是看在皇父的面上,都不會真把她怎麽樣。

這個黑心腸的壞女人!虛榮冷酷,惡毒無情,虛情假意,見異思遷,實在是可恨又可惡。

重華憤憤不平地下了床榻,大步走到窗前。

殿外大樹下,樹蔭斑駁,鐘唯唯正踮起足跟,拿了竹竿去粘蟬。

她屏着氣,聚精會神,眼睛又黑又亮,臉上白裏透紅,烏黑的頭發散落了兩绺在耳邊,明媚裏帶着醉,纖細優美的身材就算是寬大的男式官袍也擋不住風情。

重華陰沉着臉,猛地把窗戶關嚴,怒氣沖沖地道:“誰再敢喧嘩就拖下去打十板子!”

葛湘君一邊收拾着碎瓷片,一邊偷看着年輕天子的神情,若有所思。

看來她的感覺果然沒有錯,皇帝陛下對鐘唯唯是真的舊情難忘。

她是伺奉先帝最久的人之一,對這中間的糾葛很有些數。

先帝不願皇族帝位受制于韋、呂兩族,一心只想讓重華迎娶鐘氏嫡女為後,為此不惜封鐘唯唯為起居郎,讓她伴駕學習見識政務。

聽說重華早前和鐘唯唯感情甚篤,她一直以為重華回來後鐘唯唯便會風光大嫁,卻不想二人竟然到了這個地步,也不知這中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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