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世間多事可求,唯有緣分難求

顧堅拿到錢,數了數,抽出三百遞還給顧清池,這才留意到他腦門上的傷:“頭怎麽了?”

“小擦撞,不嚴重。”顧清池輕輕壓了一下紗布。

“禿子給揍的?”顧堅皺着眉,“你可真行啊,能讓人給揍成這幅德行。”

顧清池沉默了一會說:“不小心磕到的。”

“真牛逼,還能磕到手,”顧堅顯然是不相信,認定了他是被禿子揍了,“眼鏡蛇他們呢?受傷沒?”

“沒。”顧清池嘆了口氣,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不過有一點他很清楚,自己被揍一頓,老爸頂多數落兩句,但如果知道那三萬被搶了,老爸會揍死他。

“下回別跟老曹手底下的人一起,他們就沒把你當自己人,一點數都沒有,就看你一人挨揍啊?”顧堅問。

顧清池沒說話。

“下次再有事兒就帶上油頭跟孫胖,他兩懂事。”顧堅說。

“嗯。”顧清池應了一聲。

油頭跟孫胖算是跟着老爸混過的人,跟顧清池認識挺久的,值得信任,不過讓他兩跟着也就意味着他放個屁老爸都會知道。

“你腦門上的傷賒了多少錢?”顧堅做了一個準備抽錢的動作。

“一百二。”顧清池不帶猶豫地說。

“一卷破紗布那麽貴?”顧堅有些驚訝。

“縫了兩針,還開了藥,紗布是送的。”顧清池說。

“好吧,”顧堅抽出兩百遞給他,“好好補補腦子,下次當心着點兒,這幾天就不要出去亂晃了,被人看到笑掉大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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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顧清池說。

“飯吃了嗎?”顧堅扭過頭問。

顧清池進門的時候看見桌上有快餐盒,老爸肯定吃過了,那他這會最好的回答就是“吃過了”。

“那成,我有事先出去了,麻将館裏你看着點。”顧堅把錢揣進兜裏,關掉了電視機。

“噢。”顧清池松了口氣。

老爸出去做什麽,去多久,他從來不過問。

因為就算是問了,老爸也不會說,就算是說了,也未必是真話,所以沒必要知道。

其實大家心知肚明,無非就是吃喝嫖賭抽那一類消磨時間的事情。

顧清池對此沒什麽興趣。

小時候問多了,老爸還會生氣,罵人。

所以現在哪怕老爸出去十天半個月都不回來,他也懶得打電話過問。

他很喜歡一個人獨處,安安靜靜地坐在角落,看看電視,或者抱着本小人書,他可以就這樣坐一天,不,每一天。

寂寞,但至少是安全的。

有時候他甚至會産生一種與這個世界徹底脫離了的錯覺。

沒人關心他在做什麽,也沒人會在意他究竟存不存在。

不過他自己得在意。

顧清池走到廚房,發現昨天早上來不及收拾掉的鍋碗瓢盆還是那個模樣。

粥已經徹底幹掉黏在了電飯煲裏,還好現在是三月份,如果是夏天都該有蒼蠅飛蟲圍着跳舞了。

前年就有一次,他受傷住了一星期多醫院,回家看見垃圾桶裏爬滿了小蛆蟲,惡心的他一天沒吃下飯。

他把鍋子抽出來泡在水裏,再往碗口擠了點洗潔精,捏起來的時候手一滑,直接就給摔成了三瓣。

“我操!”顧清池趕緊關掉水龍頭,把碎片撿出來扔進了垃圾桶。

電飯煲暫時還沒辦法用,他只能先給自己煮了碗挂面,加了兩雞蛋。

右手不方便使筷子,他又從櫥櫃裏翻了把一次性叉子出來。

桶裝泡面裏頭的那種,他的飯量挺大,每次都要三碗起泡,所以這東西櫥櫃裏一大把。

狼吞虎咽把面幹掉之後他吃了片消炎藥,然後把廚房收拾了一下。

很累,想睡覺。

麻将館裏邊雖然有個小房間,但是他不想去,老頭打麻将愛聊天,太吵。

他睡覺很淺,平常蒼蠅放個屁都能把他給崩醒,在那根本沒辦法睡着。

他翻出手機想給斜眼打個電話才想起來它已經被摔稀碎了。

抱着一線希望,他回房給板磚沖上了電。

五秒過後,屏幕的右上角冒出了一個充電中的符號。

真是萬幸。

顧清池舒了口氣,長按下了開機鍵。

這玩意兒質量還挺好的,想給廠家鼓個掌。

想當年可是他花了大價錢從二手手機店淘來的,用了得有七八年了吧,都用出感情來了。

前段時間路過那家手機店發現已經改建成理發店了。

理發店。

哎,操。

顧清池又忍不住跑到浴室照了一下鏡子。

光溜溜的腦殼配上一腦門子泛着紅的紗布居然有種浴血歸來的王者風範。

很好。

帥氣依舊。

回到房間顧清池給斜眼打了個電話讓他去看着麻将館,斜眼二話沒說就答應了。

斜眼跟顧清池是老鄉兼同學,不過不是一個班的,一直到初中的某天下午,校園霸淩降臨到了斜眼的頭上,顧清池挺身而出,霸道強勢,以一對三……最後成功把自己弄退學了。

之後斜眼就成了他的跟班,從老家一直跟到這裏。

斜眼有一份不怎麽正經的工作,康什麽保的養生協會,那名字長的斜眼自己都念不全,反正就是打着治病養生的旗號忽悠老頭老太太買一堆沒什麽用保健品和保健器材就對了。

斜眼屬于售後部門,每天的任務就是服侍那些買了保健品的老頭老太太,給他們捏肩捶腿送雞蛋。

大概是長相比較讨喜,嘴巴又會說,老頭老太太特愛跟他唠嗑,每次都會兜一堆吃的回來。

顧清池洗漱過後躺到床上,一靜下來腦袋瓜子就又開始燒心的疼。

他拿起桌上的手機想玩會貪食蛇,不料剛舉起來一片屏幕就掉在了他臉上。

“哎喲我操!”他趕緊坐起來從抽屜裏找了卷透明膠,把屏幕撿起來貼了回去,小心翼翼地纏着膠帶。

宋彧一覺醒來已經是下午三點半了,沒什麽事情做,肚子也不是很餓,一直躺到肚子開始叫了才叫了份外賣。

他最近在健身,教練說了盡量吃些含蛋白質高的食物,油炸類和甜食類等高熱量的一律都不能碰。

簡直一下邁入了老齡生活,還是及糖尿病和高血壓于一身的那種老人。

他抱着手機搜了半天,只有一家叫簡餐的挺符合标準,裏邊主推的就是适合商務,特別是女士的營養餐。

圖片拍得挺高逼格,但是仔細一瞅就是一堆草加了兩雞蛋,居然要26一份?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加入了購物車。

比起這時候讓他起床,出門,買菜,煮雞蛋,還是點一下比較方便。

點擊結算的時候才發現上邊顯示60起送。

WTF??

宋彧只好又要了一份草和一杯鮮榨果汁。

一共70,結算的時候發現居然還要額外付5塊錢的配送費。

去你媽的吧!

他重新點了份臺式雞排飯。

16塊錢包郵。

十五分鐘後,騎手來電:“你好,我是外賣啊,我迷路了,你能不能到樓下來拿啊?”

“你在哪?”宋彧問。

“我旁邊寫着星辰園24棟。”騎手說。

“來了來了,等我30秒。”宋彧挂掉了電話。

晚餐正吃到一半,手機屏幕上的綜藝突然斷掉,“老宋”兩個字跳了出來。

宋彧點開了免提,“爸。”

“嗯,在幹嘛呢?吃飯了沒?”老爸渾厚的嗓音從電話那端傳了過來。

“吃着呢。”宋彧把茶幾上的Pad架了起來,依舊是點開了剛才那檔綜藝。

老爸清了清嗓子,“初三你妹妹生日,過來一起吃個飯吧。”

“哦。”宋彧被綜藝裏的小孩給逗樂了。

“笑什麽,這有什麽可笑的?”老爸突然拔高了嗓門。

宋彧愣了一下,“我在看電視呢。”

“哦,”老爸似乎是找不到什麽話可以接,“初三,別忘了。”

“知道了。”宋彧說。

“挂了啊。”老爸說。

“嗯。”宋彧按掉電話也沒什麽心情看綜藝了,把Pad合上之後,回到了房間。

宋彧的爸媽在他還在冒鼻涕泡的年紀就離婚了。

老爸所說的那個妹妹,是後來老爸跟阿姨生的,比宋彧小六歲,宋彧對她的印象就是成天抱着個鏡子臭美。

當然了,這可能是遺傳,他自己也差不多,碰見反光的東西都得瞄一眼自己的發型亂了沒。

宋彧從念初中開始就一直住寄宿學校,畢業之後又直接留在這邊工作,所以老爸就連讓他過去吃飯的時候都是說“過來吃個飯”而不是“回來吃個飯”。

不過宋彧不是為了老爸的這句話難受,而是因為他又得大老遠地趕回去逢場作戲的賠笑了。

顧清池戴着一頂黑色鴨舌帽,蹲在禿子常去的那家KTV對面的燒烤店裏。

頭上的線前些天已經讓診所老李給幫忙拆掉了,傷口愈合得挺快,現在就貼了一小片紗布遮蓋,手指因為輕微骨裂,反而比額頭上的傷愈合還慢,到今天為止還包得嚴嚴實實。

臨近月末,氣溫依舊沒有回升的趨勢,大晚上的坐在門口顧清池凍得直打哆嗦,老板心善,給他遞了杯熱茶。

“又來等人啊?坐屋裏去呗,裏頭人又不多。”老板說。

“啊,不用不用。”顧清池有點不好意思,要了兩串烤翅。

距離他答應宋彧的期限所剩不多,可惜禿子就一直沒現過真身,斜眼那邊也在幫忙打聽,但就是沒什麽消息。

老板把雞翅遞了過來,味道巨香。

顧清池一口一個,豎了豎大拇指。

老板樂呵呵地給他續了杯茶。

顧清池撐着下巴盯着KTV門口,思緒飄遠了。

不知道如果到二十八號真的沒有湊到錢,宋彧會不會真報警。

看他樣子還挺好說話的,有七成的可能性不會,剩下那三成……大概就得要耍耍無賴了。

一直到快要月底的時候,油頭那邊才得到消息說,禿子在外頭養了個小情人,就住在附近的一個小區裏。

“地址報給我。”顧清池說。

油頭打電話問了一下其他弟兄,扭頭說道:“你記一下,明日花園小區-星辰園-24幢-406。”

作者有話說

顧清池:瞧!我買得起雞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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