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夜裏起了風,将廊下的燈籠吹的“噗噗”亂晃,半開的房門“吱呀”被吹了開,風灌入屋中卷起暗色的紗幔抖動如沒有腳的人。

那榻前的白衣女人也沒有腳,白色的裙擺被風吹蕩,褲腿下面空蕩蕩的連腿也沒有,血滴滴答答的從她空蕩蕩的褲腿裏滴下來流了一地。

“兒媳來遲了。”

這、這定然是夢!

老太太渾身發抖的猛地去抓枕邊的佛珠串,急喊道:“燕錦!燕錦!王媽……”

佛珠串被一只血淋淋的手按了住,血從那指尖遞在老太太的手上,她被刀子紮一般慌忙收回一聲尖叫就喊出了口。

“婆母在怕什麽?”那帶血的手指慢慢将佛珠串勾住,雙手捏了住,輕輕一扯,佛珠“铛啷啷”的散落掉了一地,白衣女人黑洞洞的眼睛盯着床上的老太太,“兒媳哪裏做的不好,婆母要這般待兒媳?”

“王媽!明兒!”老太太吓的魂兒全飛了,撲身栽下了床榻要跑,一只血淋淋冰冰涼的手指搭在了她的肩上,她渾身抽搐的發抖,朝不遠處軟塌上昏睡的宋燕錦急切伸手:“燕錦!有鬼有鬼燕錦!”

那床榻上蓋着被子的人動了動,坐起身轉過了頭來,卻是一個男人,披頭散發的下榻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母親非要逼死我才罷休嗎?”

是……輝兒!

“啊!”老太太尖叫着掙開手,慌不擇路的一把抓起榻邊的錦凳砸了過去,鬧鬼了鬧鬼了……

她爬在地上拼着老命的站起來搖搖晃晃往外逃,嘶啞的不住喊着:“王媽!明兒!燕錦……人來……”

外室忽然傳來清晰的木魚聲,一聲一聲,如同敲在她的天靈蓋之上,有人在念誦着什麽經文。

她抓着簾幔撲出內室,迎頭撞上了一個冷冰冰的身子。

誦經聲戛然而止,木魚聲卻一聲重過一聲,她滿身冷汗的擡起眼來對上一張沒有血色的臉,穿着道袍,拿着木魚站在她面前。

“貧尼與宋老夫人無冤無仇,宋老夫人為何要造謠誣陷貧尼是那偷孩子的惡人?”她朝老太太走過來,“貧尼好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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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連尖叫也卡在喉嚨裏喊不出聲了,徹底沒了魂兒的跌撞出去,“不是我、不是我……有鬼!快來人!”

背後無數的腳步聲朝她而來,他們在叫着她,喊着她——

“兒媳究竟該如何做才能令婆母滿意?兒媳從未忤逆過婆母半句,端茶倒水侍奉婆母,人心都是肉長的……婆母的心怎麽那般狠?”

“兒子為人子也為人夫,母親為何一定要逼兒子?慧娘清清白白的女兒家嫁給兒子,怎麽就辱沒了宋家?辱沒了兒子?嫡庶家世就那般重要?比兒子的命還重要……”

“宋老夫人修的是什麽佛?行的是什麽善?如何連貧尼這死人也不放過?”

有鬼,有鬼……

老太太跌跌撞撞撲出門外只見回廊下的梁柱之上整整齊齊的吊着一具具屍體,是白日裏被打死的婆子、丫鬟……

不遠處傳來了宋明的慘叫聲,“不是我不是我!”

而屋子裏早就醒了的宋燕音臉色慘白的坐在榻上動也不敢動,她眼睜睜的看着老太太如同發瘋了一般,一凳子将過去扶她的宋燕錦砸暈,又胡言亂語的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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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又大了些,将院子裏的花樹吹的蕭蕭瑟瑟。

抱劍站在門外閉目養神的止水睜開了眼,隔壁院裏的尖叫吵鬧聲越來越大,似乎有人跑到院門外在敲門,別把爺和夫人吵醒了。

他回頭看了一眼,卻發現夫人閨房的窗戶被風吹開了,他忙過去要将窗戶關上,卻吓的心頭一跳,窗戶內沒有點燈的房間裏,夫人正坐在美人榻上“嘎吱嘎吱”的吃着什麽,白白的臉,黑漆漆的眼,又美又瘆人。

“夫、夫人被吵醒了嗎?”止水忙低頭問道。

九陰又從碟子裏摸了一粒擱在冰塊裏冰凍過的葡萄,丢進嘴裏嚼起來又冰又硬,酸酸甜甜的比冰疙瘩好吃,“去吩咐院兒裏的人鎖好院門誰喊也別開,該睡覺睡覺,也別驚動我嫂子。”

止水應了一句是,院門外就傳來了叫喊聲,說老太太出事了。

隔壁院傳來了留宿在那邊的老族長聲音。

九陰冰的牙麻了一下,捂着臉抽了一口氣,将嘴裏的冰葡萄從左邊腮幫子換到了右邊,又補一句:“沒我的吩咐,死了人也不開。”

“是,夫人。”止水低着頭猶豫着擡手想去替她關窗。

“開着吧。”九陰聽着隔壁院慘叫連連,又挑了個凍葡萄,“我聽着這聲兒舒坦。”

“是……”止水退了下去,去囑咐看門的人,邊走邊聽着九陰嘎吱嘎吱的齒音,心道:怪道爺愛聽夫人吃飯,夫人這牙口……真好。

那慘叫聲可真熱鬧。

九陰托着腮吃着葡萄,聽那聲音半點睡意也沒有。

“宿主……您剛才是不是又用了什麽法術?”系統不敢怒也不太敢言,“您不是在這宅鬥世界裏招來了小鬼兒吧?”

“你們不是屏蔽了我的法術嗎?”她如今還處在煉氣期,招小鬼兒浪費她的修為,再者自從她用了瞬移術之後這瞬移術就被系統屏蔽了,“還問。”

系統是屏蔽了她的法術,但那都是比較籠統的法術,比如飛天遁地啊瞬移禦劍啊……太仔細的它們也想不到啊,比如這畫符,這些屬于江湖騙術,和煉丹是一個路子,宅鬥世界裏也是允許存在的,壓根不在它們系統屏蔽的範疇內,“您畫符了……”

“随便畫畫也不行啊?”九陰被冰的眯了眯眼,“我畫符屬于個人愛好。”

系統明白過來,怪不得宿主她對于屏蔽法術沒有半點反抗,因為她旁門左道的技能多的很。

風吹蕩九陰的衣襟和黑發,她眯眼聽着那些慘叫輕笑道:“聽聽她們在喊什麽?”

在喊饒了她,不是她的主意,是宋燕音,是娘娘……

“老太太瘋了!快,快把老太太帶回屋!”這是宋燕音的聲音。

“這裏是宋府!你這丫頭究竟是什麽人?宋明!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這是宋老族長的聲音。

看來,這宋老族長并不知情。

碟子裏的葡萄吃完了,九陰起身下了榻,開門随便叫了個府中的丫鬟,囑咐她道:“你去國舅爺府,說宋府出了事,我請他過來幫忙。”

小丫鬟一愣。

止水先皺了眉頭,拱手道:“夫人需要做什麽只管吩咐屬下,哪兒用得上外人來。”

“你不懂。”九陰對小丫鬟揮了揮手,“快去。”

小丫鬟應了一聲急忙忙跑了出去。

那顧朝來的快急了,沒一會兒工夫就帶着人進了這宋家。

九陰披着黑色的披風這才命人開了門,一開門就瞧見神色凝重的顧朝,她站在門口瞧着他道:“我還以為顧大人不會為我來這一趟了。”

顧朝目光落在她身上,她披着披風,發髻已卸只随便簪了把簪子,站在那裏被夜色襯的格外莫測,他是真的吃不透她,狩獵林中那一箭,他以為宋燕呢已經記恨上他了,可如今又找他來幫忙?

他望着她上前來,蹙着眉頭低聲道:“怎會?無論你誤會了我什麽,但你始終是燕回的妹妹,也是我的妹妹,只要你開口,我必會趕來護你。”

男主不愧是男主,無論何時何地都在散發渣男魅力。

九陰瞧着他,低頭嘆了口氣,“顧大人不要誤會,我仍然是記恨你的,請你來,只是因為隔壁院裏出了些事,事關皇後娘娘。”

顧朝的手指在衣袖下攥住,又慢慢松開,果然是宋燕音出了岔子嗎?她連認個親也辦不好的嗎?

“顧大人可知今日我祖母帶回來一個與我長的十分相像之人,說是我失散多年的孿生妹妹嗎?”九陰故意問他,“哦,對了,這個人還是顧大人新認的義妹。”

那隔壁院裏又傳來老太太嘶啞的聲音,她是當真被吓傻了。

九陰帶着顧朝去了隔壁院,止水忙跟在身後,盯着顧朝牙根癢癢,這要是讓爺知道,定是要生氣的。

隔壁院中已是亂成了一鍋粥,老太太瘋了一般,宋燕錦被砸破了腦袋滿臉是血還沒來得及處理,宋明也是受了驚吓癱坐在地上一言不發。

唯一清醒的兩個人,是老族長和宋燕音。

宋燕音瞧見顧朝與宋燕呢一同走進來,臉色說不出的難看,這一世宋燕呢怎麽與誰都能攪合在一起?顧朝……也打算留下宋燕呢這枚棋子嗎?

“這是怎麽回事宋老大人?”九陰站在院門口沒往裏走,驚詫的問道:“我方才在我院中聽見你們在喊什麽,不是她的主意,是宋燕音和娘娘的主意?這到底是什麽意思?”她的目光又落在宋燕音身上,“我提醒宋姑娘一句,不論你多想認宋家這門親,也不該鬧成這樣,更不該胡言亂語說什麽是娘娘的主意,哪宮娘娘也不會插手旁人家的家事。”

宋燕音頓時臉就白了,她這話分明是故意混肴視聽将老太太的胡言亂語栽在她頭上!

“姐姐何必這樣說?”宋燕音忙看了一眼顧朝,生怕他誤會了道:“什麽娘娘不過是老太太被姐姐氣病後的胡話,姐姐即便不想認我這個妹妹,也不該這樣編謊!”

九陰卻不與她多說一句,轉頭瞧向顧朝低聲道:“顧大人,這院子裏的人我本不想理睬,都死了我才開心,但事關娘娘,我也盡心了。”

她說完扶着春桃轉身便走。

顧朝看着她的背影眉頭皺的難以松開。

宋燕音盯着顧朝,宋燕呢都走遠了他的目光還沒收回來,是直到宋燕呢進了她自己的院子,顧朝才轉回頭來目光落在了她身上,那目光裏滿是失望與煩躁……

他是在怪她壞了計劃嗎?壞了計劃的是宋燕呢!她在這宋家還受了一肚子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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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陰回到院子裏心情愉快極了,顧朝會放過胡言亂語的宋老太太?她猜過不了幾日宋府就該準備老太太的喪事了。

說不準還有宋明呢。

她瞧見溫玉房間的燈亮着,又拐去了她屋裏,與她說了幾句,安撫她沒有什麽事。

溫玉卻不放心的拉着她的手,嘆聲說:“你說得對,人善被人欺,是嫂子太沒用才害你要事事為嫂子費心費力。”

“很是。”九陰點了點頭,看着溫玉笑着歪靠在她肩上撫摸着她的肚子道:“還望嫂子日後做個惡婦,教導我這小外甥,寧可我欺人不可人欺我。”

溫玉無奈的笑了,拉着她讓她躺在身側,“今晚陪嫂子睡吧,嫂子好些日子沒見你了,咱們說說話。”

九陰聞了聞她腹中的小反派,踢掉鞋子躺在了她身側,這小反派得了她的血之後味道更優秀了,出生之後說不準能趕上裘衣輕了,“那我就陪嫂子睡一覺。”

反正裘衣輕有的是時候睡。

她摟着溫玉又說了一會兒話,被溫玉拍着背沒一會兒就睡着了,溫玉好生溫柔,若她有母親,說不準就是這樣的。

她一覺睡到大天亮,迷迷糊糊的坐起來溫玉也不見了,屋子裏只有春桃守着她。

“夫人可算是醒了。”春桃忙過來扶她,“止水過來看了好幾次,說爺那邊在等夫人。”

“裘衣輕醒了?”九陰還有些犯迷糊,她的系統界面彈了出來。

系統向她展示了裘衣輕的動态:氣怒。

“?”九陰随便擦了把臉扶着春桃出了門。

溫玉在外面坐着,在囑咐下人做什麽,聽見動靜回過頭來,瞧見九陰便笑了,“怎麽不多睡會兒?”

九陰看見那跪着的仆人穿着一身白衣,是宋老太太院兒裏的,“隔壁院怎麽了?”

溫玉“哦”了一聲溫溫柔柔的與她道:“老太太昨個兒夜裏病逝了,沒什麽事,你不必操心。”又說:“對了,嗣王爺那邊我差人送了早飯,可他不肯吃,嗣王府的人好像都在等着你,你快去瞧瞧吧。”

知道知道,裘氣包不等她去怎麽肯吃早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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