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左焦

第二天一早,天氣倒是難得的好。南方不比北方,哪怕已經到了深秋,白天也總是熱得很,晝夜溫差極大。

董兵兵起床後去浴室梳洗,床上則擺着酒店服務員剛送來的疊得整整齊齊的棉衣。陽光透過拉開的窗簾照射進來,明亮的光線裏塵粒在舞蹈,安靜的房間只聽得水聲嘩啦作響。

做完基礎護膚之後,董兵兵又從空間裏挑選出一些适合自己的彩妝開始在臉上塗塗抹抹。她的空間裏儲存着好幾個行李箱的高端保養品和化妝品,這些東西光她一個人用幾輩子也用不完。

到底年紀小,敷完面膜飽飽地睡過一覺之後,皮膚重又變得絲滑紅潤。

董兵兵沒有上全妝,她的皮膚底子不錯并不需要太多的化妝步驟,只是簡單地修了修眉毛,又挑選了跟膚色相似色號的粉底薄薄地打了個底,最後在嘴唇中央抹了一點變色唇蜜用手指輕輕拍開,整個人頓時變得精神起來。

這算是她來到這個時代的第一次化妝。以前住在董宅的時候蔣姨娘偶爾也會給她買一些雪花膏或者香粉之類的化妝品讓她塗臉,可董兵兵哪高興啊。

前世多年的生活經驗告訴她,漂亮的姑娘機會總會多一些,孤兒出身的她得自己給自己掙學費生活費,出去兼職也會把自己簡單打扮一下。來到這後,日常生活有董老爺他們打理不缺吃也不缺穿的,說實話她是松了口氣的,所以除了日常保養她再也不想往臉上抹東西了。

可現在情況有變,董兵兵對着鏡子掃了層散粉定了下妝,鏡中的女孩眉眼間已脫去了稚氣,瑩白潔淨的肌膚襯着菱唇紅如胭脂,卷翹的睫毛濃密且修長,眼角微微下拉仿佛天生就是一副笑模樣,她又得自己找飯吃了。

董兵兵松開綁在腦後的頭發,松軟柔順的長發頓時傾瀉而下,妥帖地披在身後。她一邊梳頭發,一邊揪起一縷發絲,漫不經心地垂下眼仔細觀察,清澈的瞳孔晶瑩剔透。

由于這些日子疲于奔波頭發疏于保養,發尾已經微微有些發黃分叉了。見狀董兵兵皺了皺眉,這具身體她最喜歡的就是這一頭長及腰背的黑發,每季都會定期修剪以便它能越長越好。原本出國之前本來已經剪過一遍了,但看樣子待會上街還得去找家理發館再修一修。

董兵兵将頭發松松地挽了個髻,用蔣姨娘送她的簪子固定住,她随手理了理額邊垂落下的幾絲碎發,氣質越發變得溫軟成熟起來。她紮頭發的手藝其實很不錯,只是平常懶,來來去去除了馬尾就是麻花。

這時期未婚的女孩一般都是麻花垂辮,只有已婚的女子才會将頭發挽起,她這樣裝扮未必不是一種僞裝。

外面的雲層散去太陽越發大了,董兵兵将窗簾拉上,房間裏瞬間變得陰暗起來。

董兵兵脫掉身上的睡袍剛想俯身拿床上的衣服時,卻突然覺得身體好像有些不自然。她捧着胸前一對白兔略有些無語,昨晚實在太累了,洗澡時竟沒發現它們已經長大了許多。

女孩子哪有不注意自己形體的,只是之前幾年雖然有意調養但效果并不大,她以為一輩子就是營養不良的樣了,誰知道過了幾天風餐露宿的日子反倒變大了。

董兵兵穿上合适的內衣,又換上那套被解掉了內膽的單棉襖,她整了整腦後的發髻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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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她俨然一副婦人裝扮,有些時候确實是得學會些必要的僞裝。

白天的上海要比晚上繁華數倍,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很多且穿戴都很新式,可能是在租界的原因,這裏住的大部分都是有錢的體面人。其實民國大部分的人不論男女都十分注重儀表,哪怕家裏的日子過得十分窘迫,出了門也要整整齊齊幹幹淨淨,因為這彰示着門面。

在租界裏賣東西吃的門店大都十分有格調,如咖啡廳、西餐廳、蛋糕房之類的,但董兵兵要吃的并不是這些。

她出了租界去外面一座茶樓吃早點,這裏進進出出的人并不少,裏面恰好有說書先生在說書,講的正是北方前線上的戰事,很多人都聚在周圍的大圓桌上邊喝茶吃點心邊聽得津津有味,時不時還叫聲好給些賞錢,整座茶樓裏熱鬧極了。

民國已有以禮拜計時日的概念,今日此時正好是禮拜天早上八點半,正是衆人的休憩日。

她不願意跟別人擠,徑直上了二樓的雅座點了餐。二樓的人不比一樓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幾乎都坐滿了,其中有張桌子上坐着的幾個人異常惹眼。

都是些年輕先生,面容稱得上俊秀,他們穿着得體的淡色系長衫,舉手投足間頗有些書香氣質,在一水的長袍爺們間顯得出衆極了,茶樓裏有不少姑娘都在偷瞄他們。

小二将董兵兵領到角落裏剩下的一張單人座上,座位正對着窗,景色正好。正是吃飯的時間,茶樓裏早就備着許多吃食,她點的東西很快就被送了上來。

“上海特色小籠,爛糊面,鹹豆漿,您的菜齊咧。”小二一邊将放着食物的盤子一一擺到董兵兵面前,一邊朗聲報菜名,一套流程下來流暢極了。

一籠六個的小籠包,一大碗熱氣騰騰的爛糊面,還有一碗鹹豆漿,分量十足。董兵兵有些汗顏,她只點了三樣卻沒想到會這麽多,索性直接從筷筒裏取了雙筷子,用茶壺裏的熱水燙了下就開始吃起來,能吃多少是多少吧。

距她不遠處的飯桌上,年輕先生們的談話還在繼續。他們都是市中女校的教書先生,前些日子學校裏剛發了薪水,于是打算今日好好聚聚,喝喝早茶。

“對了,左焦兄,你呆的那個報社現在還需要人翻譯稿件嗎?”李誠向着正在喝茶的左焦問道,另外兩人也擡頭看向左焦,看樣子對他的回答很關心。

他們是學校裏最普通的助理講師,并沒有什麽額外的補貼,每月只能靠着二十幾元的薪水過活,由于還要贍養家人,這麽點收入是遠遠不夠的,所以他們都希望能找份兼職掙些外快。

“這我倒是不太清楚,我翻譯的那些稿件向來都是直接寄來家裏的,只是每月去報社結次賬罷了。不過如果你們想知道的話,我倒是可以去問一下主編。”左焦放下手中的茶杯看一眼衆人,态度溫和體貼,“你們是都想去嗎?要是那邊缺人的話,我就直接推薦你們了?”

三人聞言十分欣喜,紛紛道謝。左焦為人謙遜友善且與報社的主編私交甚好,有他擔保此事必定十拿九穩。

左焦擺了擺手:“先別急着謝,到時報社裏的人必會出題考你們,成功與否還需看你們自己。”

……

董兵兵已經吃飽了,她停下筷子拿出帕子擦了擦嘴,神情滿足。

桌子上的小籠包都被吃完了,鹹豆漿被喝了大半,只有面還剩着半碗,已然成了一碗坨坨。

“結賬。”她高聲喚小二過來結賬,聲音清脆好聽。

小二看了眼桌子很快就算出了賬單:“承蒙惠顧,一共十五個銅板。”這茶樓裏的消費還算比較貴的,但是味道确實很好,只是今天點的有點多,她吃不完。

董兵兵低頭翻找荷包,耳邊的碎發随她的動作滑落下來,卻被她不耐煩地撩回耳後,明明記得放在身上的啊,她今早出來的時候還将零錢都裝在裏面了,可別掉了才好。

找到了,董兵兵松了口氣,整個人放松下來。

“給。”她面色微紅地掏出十五個銅板遞給小二,嘴角還帶着不好意思的笑,她耽擱的時間有些長。

看小二接過後,董兵兵就起身下樓去了,小二将錢放回兜裏後開始整理桌子。

“左焦兄,你在看什麽?”他們正在問左焦一些關于報社會出什麽題考驗他們的事,然而左焦目光發直,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樣,顯然并不在聽。

他們順着左焦的目光望去,只能看到小二擦桌子的背影,這有什麽好看的?

左焦收回目光重又變得沉穩冷靜,他喝了口杯中已經變冷的茶:“無事,咱們剛說到哪了?”

……

董兵兵出了茶樓後直接就去了裁縫鋪,她想做幾件新衣服。

如今旗袍已流行多年且款式多變,幾乎成了上海女性們的标準服飾。無論是平民婦女、學生或者工人,還是達官顯貴的太太小姐們,無不穿着,大街上像她一樣穿棉襖的實在少數。雖然董兵兵覺得穿着不同應該屬于南北方文化差異,但既然到了南方還是入鄉随俗的好。

眼下不過十月底,離過年還早着呢,裁縫鋪裏生意也冷清。

董兵兵在鋪子裏挑了中意的式樣和布料,一口氣做了整整五身衣裳,兩身毛織物為外料、重磅素庫緞為內襯的雙襟低領旗袍和三身輕磅素绉緞料子的睡衣。

“兩身旗袍,三身睡衣,毛織料五毛八,重素兩塊五,輕素一塊八……零頭就抹了,總共三十塊。”老裁縫噼裏啪啦打着算盤,不一會兒就算出了總數。

“先付定金吧,等全都做好了我再付尾款。”董兵兵掏出五塊錢放在櫃臺上,并且和老裁縫約定好半個月後來拿衣服。

這家裁縫鋪的開價還算地道,布料價格同她在武漢時了解到的差異不大,要是做出來的衣服還行,那她以後的衣服也在這做也未嘗不可。

站在街上,董兵兵撩開袖子看了眼手表。她八點多出來的,現在還不到十點,吃午飯有點太早,所以她打算先去剪個頭發。

街上拿着剃子給人削頭發的師傅不少,價錢也是一個賽一個的便宜,但顧客卻沒幾個。而有着專門店面的理發店裏卻客人繁多、人頭攢動,想剪頭發還得排隊。

董兵兵轉了一圈,決定随意找個剪頭師傅,反正她只是剪一下發尾而已。

這是個擺在街角的小攤,攤主是一對爺孫倆。頭發有些花白的爺爺拿着剃刀給客人剃頭發,十來歲的孫子則在一旁學習,時不時打打下手。旁邊的小爐子上熱着給客人洗頭的水,不停地冒着熱氣。

董兵兵剛去,正好前一個客人起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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