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夜色,月光半掩。
裝修布局像是書房的屋子裏,滿滿一書架的書散落在地上,幾本書浸透在血泊之中,半邊書都被血跡浸透。
蔡軍人坐在沙發上,半邊腦袋耷拉在牆上,血跡從後腦滲出,在白色的牆面蜿蜒出血跡流過的軌跡。
火焰,從書架另一端開始漫延過來。
倒在地上的臺歷,被燒了小半,上面的日歷清晰可見。
六月廿三,忌出行。
……
“木魚?”
木魚還沒消化完畫面碎片,被蔡軍喚回神來:“在。”
這是還沒睡醒,正懵着呢。
“睡懵了?”蔡軍難得見到木魚這個樣子,笑了笑,重複一遍之前的說的話,“我剛剛說,你收拾好回去,記得鎖好門。”
木魚掃了一眼辦公室:“我沒什麽好收拾的了,跟您一塊出去吧,蔡總您稍稍等我一下。”
說完,不等蔡軍回答,木魚跑回沙發的位置,拎起自己的背包,走到辦公室開關位置,“啪”的一聲,滿室的光明消散。
木魚将包背好,從包裏掏出手機,剛點亮屏幕,就看見了時間底下的日期——
7月26。
“7月26,農歷是六月……”木魚掐指,默默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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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二十三。”蔡軍鎖好門,轉頭聽到木魚的自言自語,順口接了一句,“你說的是農歷吧,農歷今天是六月二十三。”
“六月二十三?”
蔡軍回憶了一下,肯定的道:“六月二十三應該沒錯,我書房挂着農歷表呢,我們這個年紀的人跟你這樣的小年輕不一樣,我們這代人,做很多事情都需要用到農歷,生日啊、喜酒啊、剪彩什麽的……”
“這樣……”木魚若有所思。
蔡軍見木魚陷入了沉默也沒有打擾她,兩人一前一後的在走廊裏走着,兩人都不是多話的人,而且相處時間不過短短幾天,彼此間還沒有那麽熟稔。
剛踏出門口,微涼的夜風迎面而來。
蔡軍看着木魚穿着單薄的白色體恤衫,正準備将手上的外套遞給她,就聽見木魚先開口:“白天我去辦公室的時候,順便查看了一番。”
“嗯?”
“沒有任何動手的痕跡,無論是從哪方面看,都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巧合。”木魚目光投向蔡軍,沒能從他的臉上看出什麽。
他臉上的神色沒有驚訝,也沒有了白日的憤怒,不遠處的路燈投映在他的瞳孔之中,卻沒有在這雙漆黑的瞳孔中點亮任何光亮,平靜如同死水。
就像在聽秘書做一場普通的報告,聽完他只是點點頭,将衣服遞上前去:“衣服拿着路上穿,路上注意安全。”
也不等木魚有反應,就将外套塞進了她的手上,然後退後幾步,轉身準備向公交車的方向走去。
木魚拿着蔡軍的外套:“蔡總,還是我送您回去吧,白天都不安生,晚上也該小心點——”
“不用了。”蔡軍背對着她擺了擺手,“晚上也沒什麽,我記得我們剛剛在辦公室讨論過這個問題?在你之前的幾任助理還在的時候,我也是一個人回去的,也沒有出現過什麽大事。”
木魚沒有料到蔡軍會拒絕的這麽徹底,若有所思:“蔡總——”
蔡軍突然停下了腳步,回過頭,視線直視着木魚:“木小姐,請問還有什麽其他的事情麽?”
木魚臉仿佛沒有看見蔡軍臉上隐忍的怒氣,微微擡起頭,看向比她高的蔡軍,将衣服遞還給他:“這麽好的衣服,我怕不小心弄皺了。”
在蔡軍接過衣服的瞬間,木魚在衣服底捏的訣,化成一個淡金色的印記,順着蔡軍的西裝,輕飄飄的落在了他的手腕上,眨眼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像是徹底的融入了血骨之中。
***
分道揚镳之後。
木魚繞了一條街,跟在蔡軍身後,和蔡軍一前一後來到他的宅子。
這是一棟富人區的标準型歐式建築,環境很好,但是位置較為偏。宅子和宅子之間,相隔距離不短,使得每一戶戶主,都擁有足夠隐秘的私人空間。
木魚見蔡軍進了宅子大門,對着宅子觀察了一會兒,随即換了個攝像頭照不到的死角,徒手攀了上去。
剛回到家的蔡軍原本和辦公室裏的他沒什麽不同,洗漱後,頭發還沒幹,啃了個蘋果,抱着電腦在書房處理文件。
但是他畢竟不是鐵打的,白天忙了一天的,晚上的精神顯得差很多,不斷打着哈欠的他在堅持了一個小時後,坐在書房的椅子上昏昏欲睡。
窗外的木魚打算趁着蔡軍熟睡,進書房查看一番,不料一只腳還沒有踏進書房,坐在椅子上的蔡軍突然的醒了過來。
木魚将腿收了回去。
剛醒過來的蔡軍眼底都是茫然,他似乎有點奇怪自己在哪,不過幾秒鐘就明白過來,然後将桌上的文件亂七八糟的一推,抓了抓頭發,笑了起來。
笑的得意洋洋。
随後,他推開椅子站起來,走出房間去了卧室,再出來,他已經換了一身殺馬特搖滾造型的衣服,其嚣張程度比起司樂的打扮絲毫不差。
顯然,這還只是開始。
蔡軍從角落的櫃子中找來一次性染發劑,給自己的頭發吹了個火把似的造型,然後帶上叮叮當當的首飾,最後從鞋櫃的角落裏翻出馬丁靴,利落的穿上,推開門就走了出去。
幾分鐘後,蔡軍開着一款大紅色的法拉利,從車庫飛馳而出。
***
夜魅。
市裏一個二流的夜店,名字二流,裝修二流,但是二不錯酒水,性格姿色各色的姑娘,讓這個地方彙集了三教九流的人。
門前停車場。
于東手扶着一個西裝男人,将他交給門前的小弟:“陳總,車子已經替您叫好了,回去的路上小心點。”
男人打了個酒嗝,臉色通紅,說話已然不是很利索:“回去?……我不回去……雪莉在哪……”
後面是連話都說不清了。
于東一直好脾氣,将人遞給門前的小弟,還細心的囑咐的一遍:“開車小心點,記得将人平安送回家。”
小弟不以為然的笑了笑:“東哥,我做事您放心。”
打了包票後,他接過人,架着個醉鬼顯得也和腦輕松,半哄半拖的将人弄上車。
于東看着車啓動,轉身回頭,剛走到夜店大門前,嚣張至極的跑車轟鳴聲,從街角傳來。
剛踏進去半步的退又退了回來。
這是一輛紅色的法拉利,顏色鮮豔的和汽車轟鳴聲同樣嚣張,從路過踩着急剎車,在夜店的門前堪堪停下。
首先下來的是一雙鉚釘的馬丁靴,漆皮緊身的皮褲,黑色的襯衫搭紅色外套,頭發倒梳出火焰的形狀,發梢有着火一樣的顏色。
這副原本是殺馬特的打扮,卻因為車主人好的樣貌襯得異樣和諧,潮卻不掉檔次。
“于東。”車主微微擡起手,眉毛慵懶的挑着,算是打招呼過了,“我的位子還留着麽?”
“您說哪裏的話,您包的位子,無論您什麽時候來,都是空的。”于東笑着說,親自伸手開門,“最近來了一批新酒,經理正盼着您來品嘗,好給我們意見呢……”
兩人邊說着邊走了進去,直到外面的人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十分鐘後,夜魅對面的廣告牌下,穿着背帶褲的木魚微微眯起了眼睛,轉頭離開了原地。
再次出現在夜店門口的木魚,已經換了一身打扮。
黑色的吊帶連衣短裙,七厘米的高跟鞋,配上披着一頭黑長直和精致的煙熏妝,剛走到門前,就有一夥準備進夜店的人,隔空對她吹起了口哨。
木魚毫不在意的輕笑,像是一直在這種場合打滾的人,将夾着的煙頭扔到一旁的垃圾桶裏,踩着高跟鞋走了進去。
夜店裏面的音樂震耳欲聾,舞池裏的年輕人群魔亂舞,各色的燈光旋轉着,每個人都像是被打上了一層濾鏡。
木魚掃了一眼,沒有看見自己想看到的人。
反倒是幾個獵豔的男人,看着木魚獨自一個人,端着酒杯朝着她的方向走來,準備過來搭讪。
這裏人太多,追蹤術這種跟着人氣走的術式,在這被弱化到幾乎看不到的地步,木魚想了想,走到吧臺的前坐下。
調酒師是個中年帥大叔,八字胡配上西式馬甲襯衫,氣質溫和,手上的調酒壺上下翻飛,最後穩穩的接住,倒進杯子遞給臺吧前的客人。
餘光見木魚坐下,走過來笑着詢問:“小姐要喝什麽?”
“葡萄酒。”
調酒師翻開一個幹淨的調酒壺和計量杯:“葡萄酒的類別不少,年份也各自不相同,您自己有具體要求嗎?”
“我其實對洋酒一點不了解。”木魚看着那一架子的酒瓶,“拿三年左右的白葡萄酒好了,給我兌半杯雪碧。”
噗——
旁邊坐着的幾個客人,都笑了起來,這還真是一點沒謙虛,是真的半點不懂。
連調酒師都忍俊不禁起來:“小姐是喜歡甜度大的酒,我給您調一杯雞尾酒成麽?這個比葡萄酒兌雪碧更好喝些。”
雪碧兌葡萄酒,這太糟蹋酒了。
木魚的本意就不是喝酒,見調酒師建議,點頭笑道:“好喝就成,但是顏色好看些的。”
調酒師溫和的笑了笑,沒有再說話。
調雞尾酒的步驟要比其他的酒來的多,動作也更花哨好看些,似乎為了逗女孩子開心,調酒師特地手背在身後接了兩輪,然後跟雜技一般甩到面前穩穩接住。
最後兌出來的,是一杯上黃下紅中間飄着一層藍的三色杯。
“給您,小姐。”
“謝謝。”
調酒師收了錢和小費後:“我先過去招待下那邊的客人,您有什麽需要,可以随時叫我。”
木魚笑着答謝,接過酒杯嘗了一口。
這是典型的酒精飲料,酒精濃度低的幾乎嘗不出來,大概因為覺得她喜歡甜,這杯雞尾酒非常可口,進口跟果汁差不多。
不過,這杯酒水可不是拿來喝的。
木魚掐着指尖,趁人不注意,滴了一滴血液進去,随即,雙手握住杯身,将酒杯捧在雙手中間,閉上眼睛。
原本平靜的雞尾酒,突然翻騰起來,像是沸騰起的開水,原本幾乎要溶于雞尾酒的血液珠子,如同凝固了一般,在水中上下翻騰着,繼而穩穩的浮在了杯子上方。
血珠卻并沒有安靜下來,像是指南針一樣,圍着杯壁來回打轉,卻沒有固定的方向,說明還在搜尋中。
它移動的速度越來越慢,最後停在了東南方向,就在木魚以為這次測算結果出來的時候,血珠卻從東南方向的杯壁,又慢慢的移回了中央。
一動不動了。
這個結果代表的是——
查無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