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兩天後,我再次經過琴房的那條路,專門負責琴房這整棟樓衛生的大爺特意追着我跑過來攀談。

“小陶啊,你的情書又被扔掉了啊。”他臉上寫滿了痛惜,規勸道,“你說小江每次來琴房彈琴,你都得給他送上這麽一封絕對會被扔掉的情書,有什麽意義呢?你這情書,就像是注定要夭折的小孩,就像是想扭轉已經注定要死亡的生命,是一件多麽可怕的事!這簡直是逆天而行啊!小陶啊,你看過那些武俠沒啊,那些逆天而行的最後都死的很慘的!什麽筋脈盡爆而亡,被十幾二十個名門正派拿刀捅死,還有走火入魔變成瘋子啊!”

這位大爺雖然一把年紀,但非常熱愛學習,一直在我們學校各個系旁聽,也算是一位名人,之前跟別在生命科學院和物理科學院旁聽時,他見人就喜歡探讨生命的起源和宇宙的變遷,只是我沒料到他最近還迷戀上了武俠。

我怕他繼續不斷說教下去,只得打斷他的武俠思維:“別擔心大爺!我這故事還沒完結,你怎麽知道誰笑到最後啊?沒準我才是那個絕對主角啊,就是掉下懸崖都不會死,還能撿到武功秘籍最後江湖所有帥哥愛上我的。你咋确定我是逆天而行啊,沒準我就是順應天命應該出現的那個人呢!”我一邊說一邊看手表,“哎哎哎,先不和您侃了啊,我還得去找江一原呢,先不說了哈,再會再會!”

這麽說着,我便腳下生風,飛快地走了,唯留大爺在身後追不上我朝着我大喊。

“小陶你別走啊!我還沒說完呢!我主要是想和你講以後別給情書了,每次小江扔掉後我還得清理,很麻煩的啊!”

甩掉大爺後我便跑到了操場,每周這個時候,江一原會去操場慢跑。

然而今天卻不同,我在操場上轉了幾圈,都沒有見到江一原。我又在操場附近的路上溜達了一陣,思忖着江一原不會是生病了身體不舒服之類的,正準備打道回府,就隐約聽到了江一原的聲音。

那聲音是由隔壁的小路上傳來的,那條小路因為太過狹窄,早就被學校廢棄使用了,然而不少老校友因為對這條小路有過太多記憶,一直有捐贈休憩這條路,因此雖然小路不再使用,路上的綠化卻非常好,俨然是一條郁郁蔥蔥的小道,外加隐蔽安靜,因此常常有小情侶到此處幽會。

我和江一原之間隔着厚厚的樹叢,鬼使神差的,我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鑽進了小樹林。

終于隔着最後一層薔薇花藤,我可以從葉片的縫隙裏看清江一原了。

讓人意外的,和他在一起的是一個長發及腰的女孩子。那個女孩背對着我站着,我看不清她的長相,只聽到她軟軟糯糯的聲音。

“我喜歡你,江一原,已經很久了。”

靠,竟然被我撞破了江一原被人表白的場景!

而對比之下出差距,同樣是表白,這女孩的表白聲音、語氣都讓人覺得不大忍心拒絕,而反觀我自己,對江一原的那些表白好像更像是生硬和無理的強迫。

而江一原也确實是對這兩種表白是态度截然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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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蔣夢瑤,但我很抱歉沒法接受你的感情,其實我們并沒有很多交集,我想你可能也并不真正了解我。但總之還是謝謝你。”

他的語氣是充滿了真實的歉意的,從我的角度也正能看到他臉上那些歉疚且抱歉,甚至帶了那麽點憐惜的表情。那是我從來沒有看到過的。

而當我本以為那個被拒絕的女生會哭着跑開時,卻聽到她的聲音又一次響起,還是那麽軟糯,帶了嬌柔的意味。

她的聲音也是委委屈屈的,仿佛擰一擰就能掉落下水來一般:“我并沒有不了解你呢,我知道你咖啡愛加奶不加糖,讨厭木耳和香菜,喜歡吃魚,尤其是鲈魚……”

我聽到這女孩這麽說着,心裏确是有些不屑的,在我一開始追江一原的時候,我可早就已經把這些摸得門兒清了,而且我知道的可比她多了去了,比如江一原是過敏性體質,所以幾乎不吃海鮮,平時鮮花盛開的時候也基本是他的受難日,因為會開始鮮花過敏;還有他喜歡五分熟的牛排;吃什麽東西都喜歡原味的,吃薯條也從來不蘸番茄醬;不吃腌制食品;小時候在美國長大,能說一口流利的美音;而且我還知道,他面無表情看你一眼的時候已經生氣了,如果皺着眉頭看你,那應該已經是滔天怒火了,我甚至能分辨出江一原簡單一句“嗯”裏的所有涵義。而且他這個人很講究,冬天早上得喝不隔夜的熱水。

而與此同時,與我思維一同響起的是眼前那個女孩子的聲音。

“而且江一原,我還知道,你冬天早上必須喝一杯熱水,而且你不喜歡喝隔夜的熱水,但你也起不來那麽早打水。

我頓了頓。

而江一原聽到這一句,也頓了頓,之後他的臉色便有些變動,他的睫毛顫了顫,望向了那個女孩:“這一年半來每天早上給我打水的是你?”

我看不清那個叫蔣夢瑤的女生臉上此刻的表情,我只聽到她堅定而略帶羞澀地“嗯”了一聲,然後就是她弧度美好的後背,以及随着她那微微的點頭而傾斜而下的長發,然後便傳來了她低低的啜泣。

江一原的臉上果然閃過動容和更多的歉疚,他遲疑的伸出手,最後還是拍了拍女孩子的頭,聲音無奈而溫柔:“謝謝你,很對不起,不要哭了好嗎?”

他此時的眼神稱得上柔情,那是我從來沒有見到過的神色。

這本是相當文雅的畫面,大約只有我一個人躲在樹叢裏,心裏大罵着放屁。

哪是你給江一原打的水?!明明是老子!我都快氣炸了!

然而我又不好跳出來當面戳穿,只能怒火中燒地看着江一原充滿柔情地掏出手帕,讓蔣夢瑤擦眼淚。這之後江一原又安慰了她幾句,才把這女孩送走了。

看着江一原和蔣夢瑤走遠,我才罵罵咧咧準備從薔薇叢裏出來,卻不料還沒等我撥開枝葉,江一原卻去而複返。

他的神色冷冷的,一掃剛才臉上的柔情,面無表情看了看我眼前藏身的薔薇叢:“你要躲到什麽時候?”

我讪讪地從樹叢裏走出來,順手摘掉了一個插在我頭發裏的樹葉:“江一原原來你對我很在意嘛,竟然這麽快就洞察了我的存在。”

我已經習慣了江一原不理我,因此繼續一個人獨角戲道:“剛才那個給你表白的叫蔣夢瑤?是什麽學院的?大幾的啊?”

沒想到說到這,江一原終于來了反應,他皺了皺眉:“陶芊,你別想着去圍堵人家,蔣夢瑤要是遇到什麽事,我會不客氣的。”

曾經大張旗鼓也同樣追求江一原的女孩并不是沒有,對多數無視我這個頭號粉絲存在,仍舊對江一原躍躍欲試的女生,我都夥同鄭燕林進行了“約談”,約談內容基本就屬于友善的思想教育和無害的威逼利誘,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和對方分析與我為敵的勝算,我唱黑臉,鄭燕林唱白臉,一搭一檔狼狽為奸。如此一年來,基本上所有曾經對江一原有那麽點想法的女生,都在我和鄭燕林的淫威下撤退了。而江一原其實也知曉我這些舉動,只不過他倒是從沒有對我這些行為表示出不滿或者幹涉。雖然我是個煩人的追求者,但是依靠我,可以擋開更多煩人的追求者,江一原甚至可以稱得上是默許的。

這是他第一次,在我只是提到一個追求者的名字時,就這樣反映激烈。

是因為她說給他打了一年半的熱水嗎?

我看了眼江一原,沒來由的心裏有些委屈和酸澀。

給你打了一年半熱水的人,明明是我啊。

可我又有什麽立場去說?我自己心裏很清楚,我這樣堅持打水,并非出于愛,而不過是內心愧疚的補償罷了。我根本不想要江一原知道這個人是我。

江一原看我沒說話,大概覺得我是記下了他的警告,他最後又瞪了我一眼:“總之陶芊,我會對你敬而遠之的,你別來糾纏我和我身邊的人。”

我看着江一原。

江一原嫌惡地看了我一眼:“你這個表情是有什麽意見嗎?”

“其實,敬而遠之呢,是指的尊敬但有所顧慮而不敢接近……”我斟酌道,“我第一次知道原來你對我是太過尊敬了而導致沒法接受我呢……其實你也不用尊敬我,我這個人是有些閃光點太過耀眼,但我其實還是很平易近人的……”

江一原拂袖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重感冒之後感覺開始走上了智障道路,昨晚開車出門,最後把車忘記了,自己坐地鐵回了家,直到早上要出門想開車,才發現車不見了……巴赫不會放棄的,真的是最近工作上遇到了好幾個極品,被無理取鬧的精神疲勞,休整一下,整裝繼續出發~不好意思讓大家久等,但我的原則是不會留坑,所以大家放心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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