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回到酒店,江一原立刻跑去找前臺,很可惜,周雅文他們并沒有想到折回來找他。
鄭燕林相當幸災樂禍:“你現在是落地的鳳凰不如雞,不如從了我們的土霸王陶陶,吃的喝的還是不會虧待你的。”
江一原恨恨地瞪了鄭燕林一眼,又瞥了瞥我,難得的竟然沒有反駁。想來他明白自己現在處境尴尬,沒能和周雅文一行人接上頭,他又沒錢,接下來只能仰仗着我和鄭燕林。看着江一原懊惱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麽,我的心情就挺愉悅的:“算了算了,現在取了錢,我請大家吃海鮮吧!”
出了酒店,沿着海灘走一小段,就有小型的夜市。
夜市非常熱鬧,說是夜市,其實大部分是美食,新鮮的鱿魚放在鐵板上,抹上醬汁,在金黃色沸騰的油裏滋滋滋地一煎,随着柔和的海風,那香味就散開來。我當即買了幾串鱿魚爪,又大快朵頤了好幾個生蚝,這些生蚝非常肥美,因為是用了烤的工藝,還保留着相當大的原汁原味,我腳邊的垃圾桶裏已經被我扔下了十個生蚝殼,鄭燕林的戰績也與我旗鼓相當。
相對我和鄭燕林的好吃,江一原就什麽都沒有吃了。他似乎對這種夜市很不感冒,我要給他買生蚝的時候他皺了皺眉頭。
“我不吃街邊攤。”他一臉嫌棄地看着我,“還有,離我遠點,你的手上還沾着生蚝的醬汁,別蹭到我衣服上。”
“不吃就不吃。”美食當前,我也懶得理他,正準備再去買點烤大蝦,卻被江一原拉住了。
他用兩根手指拎住了我的衣袖:“你是不是還沒安排今晚我住哪裏?我看你也吃的差不多了,是不是能先回去酒店幫我開間房,等我和周雅文他們見面了就還你錢。”
我有些依依不舍地看了眼正在烤盤上冒熱氣的大蝦,最後還是點了點頭:“好吧,回頭你記得給我打個欠條啊!”
江一原嗤笑了一聲:“還打欠條?第一次有人要我給打個欠條。”
“親兄弟還明算賬呢!難道因為你有錢就不打欠條嗎?現在有錢人都很壞的。”
回酒店的路上,顯然沒有吃夠的鄭燕林埋怨:“江一原,就因為帶了個你,害我和陶陶今晚吃的不盡興。你真是麻煩。”
江一原以沉默來表達無言的抗議和鄙視。結果,酒店裏還有更大的麻煩在等着我們三個人。
前臺小姐的語氣很抱歉:“真是對不起,因為現在是旅游旺季,我們所有房型都沒有空房了。”
好像要進一步打擊江一原似的,前臺小姐繼續用英語解釋:“今天有幾個旅游團過來,芭東附近的旅館因此都幾乎住滿了。真的對不起客人,但不僅我們,其他旅館應該也已經沒有空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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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鄭燕林商量了下,然後拉了拉江一原:“要不你就先就在我和鄭燕林的房裏将就一晚?我可以把我的床讓給你,我們房裏有沙發,也挺大的,我睡沙發就好。”
鄭燕林哼了哼:“只要你別大半夜的對我和陶陶欲行不軌就行。”
江一原腦門上的青筋抽了抽:“對你們欲行不軌?我還沒發瘋!”
鄭燕林擺了擺手:“算了。我不和你計較。”她朝我眨了眨眼,“那陶陶,咱們三個住一間,排隊洗澡估計還要等好久的,要不我先回房間洗個澡?我今天要洗頭,時間不會短,而且我洗澡出來一般都衣衫不整的,江一原在的話也不大好,要不你倆先去海灘上轉轉?我洗好了就發短信叫你。”
我點了點頭:“行。”說實話我挺不好意思的,鄭燕林讓江一原和我們一起住,都是看在我的面子上,“這次真的麻煩你了,但主要我看江一原要是露宿街頭也怪可憐的。”
鄭燕林拍了拍我的肩膀:“別說了,我知道我知道,沒什麽委屈的,就當關愛弱勢群體吧。不說了,我先去洗澡了,你和他到海灘上好好處啊,夜裏的海灘,多浪漫,而且他現在落難,心理防線脆弱,你一強勢出擊,沒準你倆就成了呢!”
鄭燕林對我一番擠眉弄眼,然後才往酒店電梯跑了。
我看了江一原一眼,江一原也看了一眼我,他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裏:“走吧,那去海灘吧。”
江一原有些悶悶不樂,我倆一路無聲地走到了海灘。海灘上人不多,挺安靜的,只有夜色掩映裏有規律的海浪聲。我脫下鞋,走進大海,腳陷在濕漉漉的沙子裏,海水拂過我的腳踝,帶了一點涼意,但并不惱人。江一原跟在我的身後,停在海浪不會沖刷到的沙灘區域。
白天的海灘總是人聲鼎沸,只有這時候,才能聽到明晰而沒有任何雜音的海浪聲。
我想了想,拿出了手機,手機發亮的屏幕在夜色中顯得特別刺目。
站在我身後不言語的江一原終于開了口:“天都黑了,你難道還要開着閃光燈拍照嗎?要自拍你也忍忍吧,小心手機不小心掉海裏,我還得通過你的手機才能聯系別人呢。”
我回頭對江一原比了個“噓”的手勢,解釋道:“我要錄潮汐的聲音,你先別和我說話。我要開始了。”
江一原這次倒挺配合的沒再開口,他等我錄完了聲音,看我把手機放回了口袋,才忍不住問道:“你為什麽要錄潮汐的聲音?”
馬不停蹄地跑了一天,我真有些累了,幹脆一屁股直接在幹燥的沙灘上坐了下來,拍了拍身邊的空地:“你別站着了,坐啊。”
江一原遲疑了一下,但最後還是坐了下來。
“我是為了錄給曉丹姐姐啦,想把潮汐錄給她聽,她很喜歡大海,一定會很高興的。”
興許是夜色能讓人的心松散和寧靜下來,江一原和我難得能這麽坐在一起和平而友好地交談。
“曉丹是誰?你提起她好幾次了,在普吉大佛那的錄像也是錄給她的,她不能自己來泰國玩嗎?你這麽錄給人家,沒準是一廂情願,人家根本不想看呢,要看也直接看紀錄片,總比你那水平拍得好。”
我笑了笑:“不會的,曉丹姐姐不會嫌棄的,她是一個生病沒法出門的姐姐,她很想出來見識見識世界,卻不能離開醫院。紀錄片她看得可多了,她說那種紀錄片拍得好是好,但沒人情味,她只想看看普通人的旅游是怎麽樣的,因為她根本沒法體會。”我随手撿了根小樹枝,在面前的沙灘上随意畫起來,“反正我希望要有一天我也這樣了,也有人能這麽對我,把他經歷過的所有事都和我分享,也能錄潮汐給我聽。”
江一原有些奇異道:“你們女生的思路真矯情,總去想這些有的沒的。你這麽活蹦亂跳健健康康的做這種假設有意思嗎?”
江一原不會明白我的心情,在他看來,我是生龍活虎每天在他面前上蹿下跳的狂熱派追求者,大概怎麽都不會想到我其實也有根本治不好的病症,甚至是個活不過30歲的人。
我自嘲地笑了笑,丢了手裏的那根樹枝,望着遠處黑暗中的海浪嘆息道:“人有旦夕禍福,誰知道未來的事呢。”然後我扯開了話題,“對了,我還想問你呢,今天在Fresh Market,你是怎麽用500泰铢就買了三個大螃蟹的?”
江一原大概沒料想到我會問這個問題,有些不自然地咳了咳:“你就別管那麽多了。”
“難道其實是你身邊有錢?假裝沒錢只是為了能名正言順地待在我身邊?”
果不其然,強烈的澄清欲望讓江一原最終還是解釋了起來,他語氣微微上揚:“怎麽可能?”然後嘟囔了句,“你沒見賣海鮮的大媽一直盯着我看嗎?我就用色相換了個折扣呗。”
我很是驚訝:“你竟然出賣色相?!不是吧?!”
“陶!芊!你在想什麽亂七八糟的?!我就是摟着大媽合拍了幾張照片,她說想上傳到Facebook上炫耀下,之後就給了折扣,說讓我嘗嘗泰國的螃蟹。”
江一原說完白了我一眼,拍了拍屁股站起來:“我一個人去那邊走走,你在這兒休息會兒吧,別老想些黃色的東西。”
和煦的夜風吹得我微微眯了眼睛,從心到身體都慵懶異常,直到江一原走遠了,我才想起來該反駁,什麽叫我老想黃色的東西啊喂!
我氣不過,站起來朝着江一原剛剛走的方向跑去,然而卻怎麽也找不到他。我滿海灘地喊江一原的名字,然而回答我的只有海浪的聲音,以及空闊海面上的回聲。
這是跑哪裏去了?
我有些擔心,江一原身上沒錢,也沒手機,在這大半夜的異國街頭,可別發生些什麽。于是撒腿就往酒店跑,一口氣刷房卡進了房間。
房內什麽人也沒有,只有衛生間的燈亮着,但已經沒了水聲,只有窸窸窣窣似乎是穿衣服的聲音,估摸着鄭燕林這是洗好了。
我想也沒想,就一把拉開了浴室的門:“鄭燕林!”我氣喘籲籲道,“快穿好衣服!江一原不見了,趕緊一起幫我出去找找!”
我們學校并沒有獨立衛生間,女生本來就是去公共浴室洗澡的,因此我和鄭燕林也早就“坦誠相見”過,我倆的性格都大大咧咧的,因此對于直接拉開衛生間的門,在行動之前我并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
直到現在。
映入眼簾的是一具比例完美的肉體,白的都有些晃眼,肉體的主人正背對着我,雙手拿着毛巾,舉在頭頂,這是一個因為驚訝而停頓的動作,看得出來,這雙手之前正在擦頭發。這個人緩緩地回過頭來,我看到一張英俊的慌亂的對我怒目而視的臉。
“出去!”他憤怒地對我吼叫。
這不就是剛才不告而別失蹤了的江一原來嗎?!
我的天!我剛才幹了什麽?我捂住眼睛,非常緊張,一邊往回退一邊支支吾吾道:“我,我不是有意的,我以為鄭燕林在裏面!”
我聽到自己的心撲通撲通的狂跳聲,剛才那一下子的畫面沖擊,有點太過刺激了。
過了好一會兒,穿着浴袍的江一原才從浴室裏走了出來。
他的頭發上還挂着水,臉很黑。
他瞪着我,表情不善,有些咬牙切齒:“陶芊,你什麽意思?”
我立刻站起來自我辯解道:“江一原,我真的不是故意沖進去的,我以為鄭燕林在裏面呢。”為了自證清白,我掏出手機給江一原看,“你看,鄭燕林沒發短信給我說她洗好了啊,誰叫你偷偷跑回酒店洗澡的,這事兒不怪我!”
“我沒偷偷跑回來,是鄭燕林到海灘上來找的我,說她洗好了,和你說過了,是你讓我先去洗的,她過來幫你轉達下。”江一原掃了一眼我的手機屏幕,“你看,不是有個未讀短信嗎?可能就是鄭燕林的。”
短信還真是鄭燕林的,但內容并非是和我打招呼說洗好澡了,叫我或者江一原下一個去洗的。
“陶陶,我剛才聯系到了一間退訂的客房,酒店位置比較遠,我打的過去了哦,現在這間房留給你倆。你要好好把握這一晚,争取搞定江一原,我剛去海灘找他,讓他先去洗澡了,等你回酒店,他就真算是洗幹淨了在等你哦。祝今晚和他玩得愉快,不要讓我失望!明天我會來找你的!不要太感激我!”
讀完鄭燕林的短信,我欲哭無淚,“受害人”江一原也一同看了短信,此刻正用一臉“果然你們兩個是串通”的表情看着我,我更加無從洗清嫌疑,只能拽着江一原激動道:“事情不是這樣子的!你聽我解釋!”
江一原一臉嫌棄又尴尬地拍開我的手:“別拽我,我裏面沒穿衣服。”
我立刻撒手,突然想起一個問題,問道:“周雅文他們把你的行李也整理好了一起帶走了?”
江一原的表情很是高貴冷豔:“幫我去買幾件能穿的衣服,錢記在賬上。”
我試探地問道:“你浴袍下面真的什麽也沒穿?內褲也沒穿?我還要幫你買內褲?”
“你怎麽話那麽多?”江一原瞟了我一眼,“叫你去買就買。”
江一原那一眼涼涼的,像是暴風雨前夕的征兆,我立刻竄了出門。
幸好芭東海灘這邊酒吧多,因此有些小店也24小時營業,我逛了幾家,給江一原選了一件材質摸起來還不錯的短袖和一條沙灘短褲,然後走到男士內褲區,本來我還想挑一下款式,結果發現根本沒有選項提供給我,唯一有賣內褲的這家小店只供應豹紋男士內褲,上面還用中文标了兩個大大的“激凸”字樣……簡直是太羞恥了。我紅着臉飛速地從貨架上拿了一條豹紋激凸內褲,結賬跑回了酒店。
然而回到房間把東西遞給江一原之後迎接我的不是他的感謝。
江一原的額頭隐約能看到青筋,他瞪着那條豹紋內褲,有些不可置信道:“豹紋?”
“只有這個款了!”
“M號?”江一原似乎直接被氣笑了,他提了提手裏的豹紋內褲,“陶芊,我的屁股看起來像是能塞進這條M號的內褲嗎?”
我有些不好意思直視,但偷偷瞟了一眼江一原手裏的內褲,确實……再聯想之前我看到的那個光屁股,确實……嗯……确實小了點……
“那L號的?我去幫你換。”
“你真是太沒有常識了!”江一原有些忍無可忍道,“XXL,買XXL的,180不到的都得穿XL的,我有187!你剛才不是都看到了嗎!”
我有些不服氣:“看到有什麽用啊,就算看到你屁股,我也沒那個概念該穿多大的內褲啊,看有什麽用!實踐才有用啊!你又沒讓我摸!我沒實感!”
江一原終于怒了:“陶!芊!”
“行了行了,我去換我去換!”
我只好重新包好那條內褲,灰溜溜地去換了條合适的。
好在這一次大小終于對了,江一原進浴室換了衣服,還故意很大聲地鎖了門。
等他收拾利索,我才進浴室洗澡。再出來時,江一原已經躺在床上,正就着床頭燈看雜志,但明顯地有些心不在焉。
我悄悄地爬上了另一張床,想開口說點什麽,又不知該說什麽才好,只好閉嘴不言。
不一會兒,江一原丢開了雜志:“我要睡了。關燈吧。”
也是,狂熱的追求者和無奈的被追求者突然被迫要在一個房間裏度過一個夜晚,就算是兩張床,氣氛也仍舊十分詭異,最好的辦法還是關燈睡覺。
我從善如流,關上燈後,江一原卻在黑暗裏突然開口了。
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一些難以啓齒:“陶芊,這次的事你要保密,不許和任何人說和我住在一個房間了!之前看到的東西也都給我忘掉!”
說完他就翻了個身,不理我了。
不多久,我就聽到了他均勻的呼吸聲。
我也翻了個身,說實話今天過得真是累,沒多久我也迷迷糊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