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江一原的媽媽不愧是律師,她主導了談話并且條理清晰,只片刻便把她的要求清晰明确地傳達了出來。
“我需要你和我簽一份協議,你必須遵守保密義務,今天我所有和你談的一切,你都必須保密,不能告訴一原,也不能告訴任何第三人,一旦違約的話,你需要承擔500萬的索賠。”說着她把合同推到了我面前,“一式兩份,簽字後生效。”
這是一份寫的非常詳盡的合同,主要條款寫的也很清晰,我承諾離開江一原,且必須讓他死心恨我,往後不能再接觸他,而作為對價,江一原的媽媽會為曉丹馬上提供配型的心髒進行手術,在我的堅持下,江一原的媽媽也沒有再堅持給我提供錢的想法。
我的眼前浮現出江一原微紅的傲嬌的臉,然而我很快壓制住了自己的思緒,我本來就是要離開他的,而這份合同卻能救曉丹姐姐的命。
顫抖着手,我還是簽下了我的名字。
一切塵埃落定,江一原曾經讓我對明天和未來有所期許,然而現在他将永遠不會出現在我的明天裏了,甚至在未來的歲月裏,他都不會懷念我,因為我必須按照約定,讓他恨我。
江一原的媽媽滿意地笑了,她當着我的面給什麽人打了個電話,而幾乎她的電話剛挂了沒多久,林牧就來了電話。
他的聲音是激動的,像絕處逢生:“陶陶!心髒有了!曉丹馬上可以手術!太好了!太好了!”他甚至有一點語無倫次,過分的興奮和柳暗花明之下,他也并沒有察覺到我情緒的怪異。
“那就好,那就好。”我只是機械地重複着,我知道我應該欣喜,應該感激,然而我卻做不到,江一原的媽媽已經走了,我終于不需要在僞裝鎮定,終于留下了眼淚。
其實我很少哭,我總是笑着,笑到偶爾讓自己都忘記了人生的艱難,因而這一次哭,卻是拿出了哭倒長城一般的氣勢。
這個世界給了我太多的殘酷,人生有那麽多條路,上天卻給了我最艱難的一條,而這麽荊棘密布的路,卻還總是迫使着我做着決定,即便生活根本沒有給我提供任何好的選擇:先天性的心髒畸形,還有面前的這紙合同,我有什麽選擇的餘地呢?難道因為我不想,我就能擺脫這該死的病症,或者可以當面撕爛這可笑的合同嗎?生活給我的,不過是一次次啃噬掉我的努力和一次次把我擊倒而已,人定并不能勝天,睡一覺醒來,我還是那個我,有先天性心髒畸形,平凡的,限于生活的囹圄,從來不萬能的我。生活給我的選項,不過是主動接受和被動承受的區別罷了。
我幾乎哭的撕心裂肺,我不甘心啊!我不服!我怨恨!我從來沒有這麽憎恨過這個世界,憎惡這個一點溫情也沒有給過我的世界。
我暢快淋漓地在包廂裏哭了一場,才收拾了情緒,抹掉了眼淚,繼續回歸我的角色,而回到宿舍的第一件事,我就是開始翻垃圾桶,不顧髒亂,我翻出了被我扔掉的那張Max演奏會門票。
我掏出手機,整理了整理情緒,顫抖地給江一原打了個電話:“江一原,我要和你在一起,我喜歡你,我想和你一起去看Max的鋼琴演奏。”
江一原接起電話愣了愣,然後他開了口,聲音有一些緊張:“你在哪裏?”
“我在宿舍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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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語氣恢複了鎮定和傲嬌:“這種事,你不應該當面和我講嗎?”
“你現在有空嗎?空的話陪我去游樂場吧,我就當面和你講。”
游樂場一直是我的夢想,那些偶像劇裏愛情故事裏,男孩都會帶女孩去游樂場,而我想和江一原一起去。
江一原答應了我的要求:“那好,我現在不在學校,不能和你一起過去了,那就直接在游樂園門口見。”
按照約定,我必須在一個月內讓江一原徹底讨厭我,并且徹底離開江一原的視線,我很清楚我該怎麽做,因而也更清楚,我還能看到江一原溫和地對我笑的時間,只剩下一個月了,只有短短的一個月。
我捏了捏拳頭,活到如今的二十多年歲月裏,生活從沒有讓我放肆一回,那這一次,就允許我自私并且任性一次吧。
一個小時後,我走到游樂場門口,那裏熙熙攘攘,一對對情侶穿梭,人聲鼎沸而嘈雜,然而我卻一眼看到了站在人群裏的江一原。他總是有這種能力,像是會發光一樣,讓周邊所有的事物在他的映照下黯淡無光。
而這個發光體,穿過人群,走向我,他沒有看周邊的任何風景,只是看着我,走向我。這種感覺很奇妙,就像是電影裏的慢動作,周遭的一切都緩慢了下來,只有他是生動的。
“票我買好了,我買的VIP的fast pass票。”江一原語氣輕描淡寫,內容卻又是變相的求表揚,“很多普通票需要排長隊的,我們可以走優先綠色通道。”
然而還沒等回應,江一原就牽起了我的手,他轉過頭,故意沒看我的臉:“走,進去吧。”
不得不說,游樂場确實是女生都會愛上的地方,這個游樂場是新開的,素有設施都是請國外重金打造的,進入游樂園就像是進入了童話世界,這個游樂場有好幾個主題公園,制作相當夢幻。
園裏不僅有各種用金魚、火箭、大象等形狀制作的游藝車,還有童話世界的小房屋、小宮殿、小風車。我拉着江一原陪我坐了環形小火車和旋轉木馬,來玩這兩個項目的多是小朋友,我和江一原兩個在這些小朋友的對比下就顯得龐大多了,對此江一原有些別扭地抗議:“真要玩這些嗎?”
身高腿長的江一原站在一堆小屁孩裏顯得尤為鶴立雞群,那些小朋友叽叽喳喳地圍在他身邊,他倒是像帶着一群小雞仔的老母雞似的,我忍不住笑了出來。
“要玩!都要玩!”我把他一把拽進了隊伍。
小火車和旋轉木馬的工作人員在放我們進去時果真好奇地擡頭看了看江一原,大概想不到這麽高大的男生會這麽有柔情和少女心到來玩這些項目,江一原頗為惱羞成怒般地瞪了我一眼,但這一眼并不兇狠,反而有些無奈和縱容。他說着不願意破壞形象說着這些項目太蠢了,但到底還是陪着我把這些簡單又幼稚的項目玩了一遍。
“這游樂園真的設計的好良心啊!”置身在其中一個歐美小鎮主題公園裏,我禁不住感慨。路邊是複古的中世紀的歐美街景,路邊清新而有特色的手工小鋪,甚至還有仿煤氣點燃的街燈,為了營造氣氛,這兒還有游樂園的工作人員穿上往昔的服裝騎着馬車經過,每一塊轉都似乎被抹上了故日的風采。
我拉了拉江一原:“這兒,我們在這兒拍點合照吧!”說完我拉住了經過的一對情侶,拜托了他們,把手機給了他們。
我挽着他的手,親密地把頭靠在他肩膀上,江一原有些意外,他頓了頓,也用手攬過我的肩頭。
拿回手機後我迫不及待看了照片,畢竟是手機拍攝,手法也不專業,照片算不上多好,但我們像一對普通平凡的小情侶一樣靠在一起,我笑的很燦爛,江一原雖然還是一貫的樣子,并沒有笑,但他的眼睛暖洋洋的,彎出了一個好看的弧度,裏面像是盛放着陽光。
我拉着江一原又拍了不少照片。
江一原有些意外:“為什麽一直在這條路上拍?你很喜歡這兒嗎?”
“這兒像是歐美,你看,拍出來的效果,你要不說,人家還真的以為在國外旅游呢!”
江一原笑笑:“以後帶你一起去真的歐美,會比這裏人更少,天更藍,拍的照片會更好看的。”
我也回應了一個微笑,心裏卻有些難受,我和江一原,沒有以後了。
“那邊是過山車,要不坐嗎?”江一原望着不遠處的人群,語氣裏有些期待,“這個過山車據說是從美國引進的,會有兩輛車從相反的方向開,在那個最高點的時候會相交,那一刻會有一種兩車快相撞的感覺,時速有60多公裏。”或許男生天生血液裏有冒險的因子,江一原顯得對這過山車躍躍欲試。
此刻正在過山車上的一群游客正經歷了一個大的轉彎,一陣尖叫聲傳來。江一原很期待地等着我的回答,然而我不得不轉開了眼睛。
“我害怕,我不敢坐這個,要不你去坐,我在下面等你吧。”像我這樣心髒畸形的,是絕對嚴禁坐過山車的,因為緊張而心率加快,會增加血輸出,最終會導致心髒缺氧,造成當場休克甚至死亡。
我一向是個有冒險精神的人,然而這些是我永遠沒法嘗試的精彩。
江一原聽了我的回答,也有一絲失落,然而他很快笑了笑:“不了,我也不坐了,我們去海洋館吧,有海豚表演。”
好在海豚表演相當精彩,這些漂亮又溫順的海洋生物,随着音樂躍出水面,接二連三地在空中旋轉、跳躍,我和江一原坐在前排,景區內防水的雨衣竟然脫銷了,我和江一原都沒買到。每次那些海豚竄入水面激起大片水花之時,江一原都會側過來把我護在懷裏或者伸過手來幫我擋住,他自己倒是淋得滿頭滿臉都濕了。然而即便這樣,在我眼裏,也一點不覺得他因此而狼狽,他閃亮而年輕的眼睛,反而更好看了。
江一原一直牽着我的手。
我們走着走着,走到了一片休閑區,在路的盡頭有一個工作人員,手裏抓着一把氣球,各種形狀的各種圖案的,機器貓、綿羊,顏色鮮豔,我禁不住多看了兩眼。
江一原很敏感地感受到了我的目光,他也看了看那氣球:“要買一個嗎?”
說來有些幼稚,但我确實對這些小玩意有着天生的喜愛,然而在這個氣球攤前停留的多數是些兒童,我這樣一把年紀的還是少數。
“算了算了,我這麽大的人了,拎着這麽一個氣球橫行在游樂園裏實在有點那啥。”
江一原輕輕拍了一下我的腦袋:“你等我一下。”他跑到那氣球攤前,拿了一個紅色的愛心形狀的氣球回來。
我有些臉紅耳赤,不遠處幾個被爸媽勒令不許買氣球的孩子滿臉豔羨地看着我。
江一原拽着氣球的繩:“你不要意思拿着我幫你拿着就是了。”他毫不在意地拿着一個大紅色的愛心有多招搖,也并不在意那些沿途他人的眼神,“看你的樣子就很想要。”
游樂園本來就是個讓男生不怎麽提得起興趣的地方,但江一原卻出奇的耐心,他陪着我玩了所有他沒有興趣但我想嘗試的項目,并且一直拽着那個氣球,他一張英俊又稍有些疏離感的臉,穿的也是講究,氣質出挑,配上那個傻傻的氣球,倒是意外的反差萌,沿途不少女生都幾步一回頭地看着他,有幾個甚至還偷偷拍了江一原。
我有些感慨:“你也沒長桃花眼,怎麽就那麽招桃花呢?不過據說能招來的桃花一般都是爛桃花。”
江一原瞥了我一眼:“是啊,我這不是招惹了你這麽一大個爛桃花嗎?”他歪了歪腦袋,“如果有我們學校的看到我和你在一起,不知道是會什麽反應?真怕帶動歪風,讓大家以為只要像你這樣瘋狂追就能追到男生。”
“那你可以幫助大家樹立良好的三觀啊,萬一大家問你為什麽要和我在一起那怎麽辦?”
江一原頗為傲嬌地輕輕瞪了我一眼:“我喜歡,別人管得着嗎?我自己的人生,別人有意見又怎樣?”
他總是有一種特別的氣場,像是一株永遠向陽而生的植物,那麽理直氣壯,那麽自信而強大,他的人生恣意而并不在乎他人的想法,也沒有受過桎梏,真正自由而完整的生命。或許在一開始,正是這些我沒有的東西吸引着我不由自主的向他靠近。他是怒放的生命。
作者有話要說: 我是存稿箱~~~看完牽手的朋友們,可以去新文《延時愛戀》啦,在晉江也開坑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