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而一旦下定了決心,我整個人反而輕松了起來,之前讓我焦灼不安魂不守舍的情緒也明顯得到了緩解。我翻弄着手機,現在就差找一個時間給江一原打電話了,我還是沒能當即下這個狠心。
然而我沒料到,江一原竟然先給我打了電話。看到他的名字出現在手機屏幕上時我緊張的都有些手忙腳亂,不得不深吸了幾口氣,才按下了接聽鍵。
“陶芊。”江一原的聲音有些沙啞和低落,他難得在我面前露出這樣負面的情緒,“突然想和你說說話。”他頓了頓,有些難以啓齒般,“你聽說公司的情況了麽?”
我有些難過和不忍,我愛的男人,此刻是他最脆弱的時刻,他需要我,可是我卻必須在這個時刻離開他。在江一原最艱難的時候離開,這确實對他而言是一件殘忍的事,然而我一想到林牧在曉丹告別會上絕望而灰暗的樣子,最終還是咬牙憋住了想說出口的安慰。
“知道,我聽說了。”最後我只是這樣克制而略冷淡地回答。
江一原太疲憊了,他甚至沒在意我語氣裏反常的簡潔:“恒源确實遇到問題了,我們遇到了躲在暗處機構的做空,手法非常專業。從海南回來後我已經發現了蛛絲馬跡,開始應對,可是還是晚了些,繼放出對恒源的謠言擾亂視線後,他們馬上丢出了業績造假的爆炸性□□,我已經控制的非常嚴格,唯一的解釋是他們買通了恒源內部能接觸到業績報告的人,我們方面出了內鬼,而且他們顯然打點好了各大財經門戶和新聞媒體,放出□□後,股價暴跌,這樣就能打壓股價使期權持有者無法順利行權,壓低價格以增加債轉股轉換數,做出的突然暴跌還能洗盤吸籌,操縱恒源股票下跌使我們的資金套牢。”江一原說到此處,聲音有些冷,“手法很老道,這次做空應該籌劃了很久,是完全針對恒源的,我在想是哪家競争對手做的。”
“那恒源能恢複嗎?”
江一原沉默了片刻才繼續道:“我們現在開始排查幕後黑手,至于業績報告,這兩天排查下來,竟然真的和新聞媒體裏所報道的那樣,業務部為了業績好看,進行了一些粉飾,現在情況很不利,我只能盡一切可能扭轉局勢,但目前投資者完全失去了理性地在抛售股票。說實話,我也不知道結局會怎樣,恒源是不是能夠挺過來。”
江一原的語氣有些沉重:“陶芊,我竟然有點害怕。”他又自嘲地笑笑,“不知道是不是恒源要毀在我手裏,我第一次有這樣隐隐的害怕和不确定感,對一切沒全然的把握和掌控。我已經幾乎三天沒有休息過了,可局勢還是沒法控制住,股價一路在暴跌,公司人事部處理離職手續都快忙不過來了。”
我心裏很難受,江一原的情緒很壓抑,他承擔了太多了壓力和輿論,我看了報紙早些刊登的他關于這次危機的發言,言辭強硬而力量充沛,他必須告訴這個世界他沒有慌,他仍舊是沉着自信足以處理這件事的,然而此刻我才知道,他并不是強大到真的沒有一絲一毫遲疑的。而他願意把自己的擔憂和虛弱的一面暴露給我看,我知道對他這樣傲嬌又驕傲的人來說,是多麽大的信任和勇氣。
然而我卻要辜負他了。
“江一原。”我忍住了想要哭的沖動,聲音僵硬而機械,“我們分手吧。”
江一原愣了愣:“什麽?”他的聲音是措手不及的不可置信,“怎麽了?如果是因為最近太忙了忽略你了,我和你道歉,但現在情況太危急了,我希望你能理解,等忙過這陣我陪你去你一直想去的冰島看極光。”即便在這麽恒源生死攸關而他壓力巨大的情況,他甚至沒有為我無理取鬧一般的行為發怒,聲音仍舊是溫和的,只是帶了疲憊和無奈。
我瞪着地面,好讓眼淚不要流下來,努力壓制住心裏翻騰的難受,語調冰冷地繼續道:“江一原,我不是在和你開玩笑或者試圖引起你的注意力,我是認真的,我們分手吧,我只喜歡成功的男人,這樣焦頭爛額□□纏身的你一點魅力也沒有了,我不喜歡你這樣脆弱和不自信的男人。我是倒追你的,其實也不是真的多喜歡你,只不過我就是一個喜歡追逐和挑戰的人,越是難追,我越是有征服欲,可能有點強迫症吧,你當時太難追了,我才發狠一定要追到你,好炫耀給別人看。我當時倒追你手段特別誇張,其實但凡是個正常女的,對自己喜歡的人都不會那麽做,越是喜歡,反而越是克制越是收斂,根本不會希望給對方造成困擾,現在想想,其實就是因為我反正也不喜歡你,所以也不在乎你的感受吧。”
我一鼓作氣說了這番已醞釀很久的話,不敢給江一原任何反饋的機會,只急匆匆繼續道:“你還記得我和你說過,有一件事想和你說嗎?你知道我為什麽突然不辭而別去了美國嗎?其實也沒什麽特別的原因,不過是我真正喜歡的男生當時終于接受了我,他在美國,當時需要我,所以我不顧學業也去了,可之後我們有了分歧,鬧了分手,所以我才回國的,現在他也回來了,向我求婚了,希望帶我回美國,所以我不能和你将就下去了。和你在一起也挺開心的,但那與和他在一起時的感覺完全不同,和你,只是平平淡淡能合得來,對他,我卻可以放下一切,他讓我去死,讓我奉獻出所有,讓我抛棄學業,我都願意。是他才讓我體會到什麽叫做愛情。而和你在一起我沒有這種感覺。”
電話裏許久都沒有回複,直到過了我認為有一個世紀般長的時間,江一原才聲音幹澀地問:“在海南的時候,你就是想和我說這個?”
“是的。”我逼迫自己從牙縫裏擠出了這兩個字。
電話裏的江一原深吸了一口氣,他頓了頓:“陶芊,你不是這樣的人,我不相信。”
“那只能說明你根本不了解我。”我嘲諷地笑起來,“江一原,你自我感覺太好了,你以為你優秀到所有女人肯定會愛你,但是你知道嗎,和我一樣,很多公司的女職員,也不過是愛你的皮囊和你背後的身價,你要是街頭的窮小子,而不是恒源的老板,誰會多看你一眼?手機專賣店裏做銷售的男生都很帥啊,你見過多少女生除了誇獎他們帥之外真的去追求他們?”
我知道我不必這樣刻薄的,可我忍不住,我忍不住不去傷害江一原,因為只有狠狠地讓他難過、痛苦和失望,才能讓他真正扔下我,去朝着他應該有的人生前行。與其痛苦的緬懷我,不如讓我在他印象裏做一個被漸漸遺忘的惡毒女人。
“其實我在六年前去美國前,給你寫的那封信裏就說的很清楚,我是去美國找我真正愛的人了,只是我沒想到陰差陽錯這封信你竟然沒看到,更讓我沒料到的是,你還真的等了我這麽久,也是挺神奇的,原來還真有斯德哥爾摩患者,我還以為你永遠不會喜歡我。你看,其實我本來也是不想再和你糾纏了的,可我回國後,完全是你主動盯着我最後由你告白的,這次是你來招惹我的,不能怪我。”
江一原的聲音低沉又帶了隐隐的壓抑:“陶芊,我真的很難相信你形容的這個人是你,你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有什麽問題不能說出來一起解決嗎?你說對我是平平淡淡的感情,平淡到你曾經為了給我送藥不顧一切冒着差點淹死的危險游過漲潮的河?不要随便提分手,至少不要在現在。”
我已經到了極限,江一原再說一句,我都有可能情緒崩潰哭出來。我只能靠着最後的意志佯裝強硬道:“總之不要再來煩我了。”說完我根本不敢聽江一原的回複便挂了電話,然後把江一原號碼拉入了黑名單關了機。
這之後,我把起草好的離職報告交到了人事部。
“最近離職的人太多了,流程可能會走的久一點。”
我不敢面對人事部總監的臉,幾乎是逃一樣的出了辦公室,最近趙康也因為恒源的局勢準備另謀高就,根本不管辦公室紀律了,我看了一眼辦公桌,沒有打包辦公桌上的東西,幾乎是扔下一切地離開了恒源大樓。因為我實在沒法面對我打包東西時沈琳琳她們的眼光。
和江一原說出分手的話似乎耗盡了我的精血,我整個人像是被掏空了一般,如果說之前聽到診斷時心裏還有憤怒和怨恨,那麽現在這一切都蕩然無存了,只剩下悲傷和心碎。
作者有話要說: 江一原,我對你真的是後媽……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