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這次談話之後,韓清露和蔣鳳璎的感情更近了一層,她倆已經可以在沒有何令昔的情況下出去喝咖啡逛街,蔣鳳璎和她說話也再沒有什麽顧慮了。
以前蔣鳳璎跟韓清露說話的時候,就會避免提到妓-女這類話題,生怕說這種話會觸動韓清露的心弦,但實際上,韓清露這麽多年早就不那麽在乎了,這畢竟是她的職業,她就算想掙脫出來,但也幹了十來年了,早就不懼這個了。
只是那天之後,韓清露開始很認真的跟蔣鳳璎學習洋文了,雖然剛開始進展有些慢,韓清露又總有客人叫局和應酬,但是她還是每天都學到很晚。
韓清露養母見她開始學習這些洋文還半是玩笑半是試探的說:“喲,我的女兒啊,你這是要考洋狀元啊?”
韓清露說:“洋人這麽多,我也得努力掙洋人的錢啊,好歹會說幾句基本對話吧?再說,會說洋文的書寓先生,這多稀奇、多漲身價啊?”
養母一聽,确實是這麽回事,也就轉了話風:“還是我乖女兒想得遠吶,姆媽就等享你的福了。”
過了幾日韓清露到蔣鳳璎那裏學了英文之後,看了看時間,就約她去接她弟弟放學。蔣鳳璎知道她有一對親生的弟弟妹妹要養,但還很少聽她提起,便也陪着她一起去了。
韓清露的弟弟讀的是路易斯小學,也是教會學校,但是屬于那種很有名氣的教會小學,學費也比一般國立小學要貴的。學校門口走出的這群小孩子還穿着統一的校服,有個小孩身邊還有個拎包的仆人。
蔣鳳璎心想,韓清露的弟弟妹妹都上這種小學的話,難怪她說怕贖身之後養不起,也确實有難度。
倆人沒站多一會兒,就在門口等來了一個小男孩,皮膚白皙、眼睛大大的,眉目之間跟韓清露很像,韓清露一看見他就趕緊叫他的名字,小男孩看見她卻沒有太大的反應,慢騰騰走到她身邊,才張嘴叫了一聲:“姐。”
韓清露應了一聲,喊了他一聲:“清亭。”就伸手去要牽他的手,但是韓清亭卻不伸手,還說:“我不牽手了,不想被人拉着。”
韓清露以為是他長大了,不好意思了,也沒說什麽,摸摸他的頭,問他:“你和清霜這幾天都還好嗎?叔叔嬸嬸對你們還好嗎?”
韓清亭就只點頭,點完頭之後就垂着頭,并不看韓清露。
蔣鳳璎還以為小男孩在學校裏發生了什麽不開心的事,所以才這麽沒精打采的。
這時,另外幾個小男孩在後面喊着他的名字:“韓清亭!”
韓清亭回身看見這些小男孩,他卻不吱聲,等那群小男孩走過來看見站在他身邊的韓清露和蔣鳳璎,說了句:“韓清亭,今天上課老師誇你學習認真,想想也是,拿着姐姐當□□掙來的錢讀書學習,不認真怎麽辦呢?”
Advertisement
這話說完,這群小男孩就笑着跑開了,嘻嘻哈哈的往自己家的方向跑去。
可是被留下的韓清亭卻紅了眼眶,韓清露才知道了他被欺負的理由,心裏也難受。
蔣鳳璎見到這一幕也不知道說什麽,韓清露蹲下身子對韓清亭說:“清亭,姐姐送你回叔叔嬸嬸家裏吧。”
韓清亭也順從的跟着回家,可是快走到叔嬸家那個裏弄的時候,韓清亭忽然抱着韓清露的大腿哭了起來:“姐姐,你不要做那個了,不要了!姐姐,我想我們住在一起,叔叔嬸嬸總欺負我和妹妹!!”
韓清露一直忍着的淚水因為弟弟的話也跟着流了下來,也極為傷心的抱着弟弟,說:“清亭,姐一定努力贖身不幹那個了,然後接你和清霜出來跟我一起住!一定。”
韓清露那天之後,學習洋文更認真了,她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努力的方向,只不過是有個努力向上的繩索,她想抓住而已,即使這條繩索是那麽的渺茫纖細。
過了幾日,她還約蔣鳳璎陪她去女子銀行存了些銀元和首飾,她說:“都是客人私底下給我的首飾,沒有在養母那裏過明路的,我私下裏攢一攢,總會積少成多的。”
蔣鳳璎再一次提到她那裏有錢可以幫她,韓清露卻說:“你現在的情況也不富裕,我就是拿令昔的錢也不會拿你的,但你的心意我知道,不跟你見外,而且我現在努力攢一些,将來的保障也就多一些。”
其實對韓清露而言,攢出八千塊大洋并不是難以想象的那麽難,以她‘花國總統’這個名號,叫她局、給她遞條子的客人就一大把,而且一般人不是輕易能見到她的,她從那些豪富的客人那裏多弄一點,也就慢慢攢出來了。
但就一般的書寓先生而言,最好的贖身辦法就是嫁人當姨太太,這對韓清露而言其實也是最好的選擇,嫁人後既不用考慮生活來源,也傍上個丈夫來照顧她的弟弟妹妹,她也不用再怕別人對她弟弟妹妹指指點點了。
可是韓清露心裏有着何令昔,她怎麽會願意?
韓清露這邊在努力贖身,蔣鳳璎自己也在努力工作,又從電影公司領來一部未翻譯的電影。
她翻譯了幾部電影之後也逐漸掌握了竅門,拿到對白文稿之後先不着急看電影,因為小放映室挺緊俏的,一般一部電影只能給翻譯們放映一次,再多就得私下求放映室的人,但是蔣鳳璎先把對白看了,有了大致印象再去看電影,就會反過來印證她翻譯的稿子,這種方法提高了她翻譯稿子的效率。
原來一個月能出兩三部,現在可以穩定出四部了,一個月就是穩定的120塊,已經可以夠她在平城活得豐衣足食了。
過了幾日,她到小放映室裏看電影,看完電影之後暫時沒有下一波人來放映片子,蔣鳳璎就坐在放映室裏看她的稿子,一邊改一邊寫,很是認真投入。
才寫了兩頁,放映室就進來人了,還是一群人,在這裏經常能碰到某個劇組的一群人來看未剪輯的初成品,他們一邊看一邊讨論,往往要看很多次才能拍板最終版本。
她見有人來人,趕緊收拾自己的文稿往外走,正要走出去,忽然有人喊了一聲:“咦?”
蔣鳳璎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那人卻喊了一聲:“那不就是我們的雪英嗎?”
這時只見衆人的目光齊齊向她看來,蔣鳳璎雖然不懼被人觀看,但這麽多人都盯着她來看,并且還将她整個人打量了好幾番,蔣鳳璎特別讨厭被人這麽看着,也是許渭常那件事之後留下的後遺症了。
她不想理這群人,還合計以後看來是要早點來,跟這些人錯開才好。
這時身後又有人喊她:“那位小姐,能否等一下?”
蔣鳳璎只得又回頭問:“請問您有什麽事嗎?”
那位喊住她的人特意走過來,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就已經說:“你好,忽然叫住你有點唐突了,我叫尹思道,是一位電影導演。”
尹思道這個名字在電影圈子裏還是挺有名的,蔣鳳璎自從開始翻譯電影以來就經常出入大光明電影公司,公司的宣傳板上經常有尹思道這個名字,還介紹了他以前拍過什麽電影之類的,有幾部電影确實很有名氣,将一些演員都捧紅了,像那個明星唐芸芸就是演尹思道的電影紅起來的。
蔣鳳璎客氣的跟尹思道問了好,“尹先生您好。”
尹思道又說:“我最近在籌備拍一部電影叫做《小鎮之春》,正缺一個演女學生的女二號演員,我看你非常符合這個雪英的形象,你看有意向演我的電影嗎?”
蔣鳳璎聽完他說這些話,驚訝萬分,心裏有點小竊喜,也有點猶豫,垂頭思索了一下說:“你請我演您的電影,這讓我很榮幸,但是我對于演戲給別人看,還不是很确定,我想回去考慮一下,可以嗎?”
尹思道倒是理解她,并不是所有女孩都想演戲當明星的,畢竟很多人家不認可女明星這個行業,尹思道趕緊給她留下了聯系方式,蔣鳳璎也對他自我介紹了一番,還說自己是公司的電影翻譯,更讓尹思道覺得這個女學生的角色非蔣鳳璎莫屬,懇切的跟她說:“表演是一種藝術,請你一定要認真考慮這件事,我等你的回複。”
蔣鳳璎出了電影公司,也在合計這件事,當演員,當明星,她可以嗎?
她心裏想把這件事跟何令昔和韓清露商量一下,當天晚上何令昔就來了。
不過何令昔是醉酒後來的,她的司機找蔣鳳璎和傭人下去扶的何令昔,蔣鳳璎還在想她怎麽不回家反倒到她這了,司機就說:“二小姐說不回家,非說到這裏來,我也是沒有辦法,只能麻煩蔣小姐您了。”
蔣鳳璎見何令昔醉得暈頭轉向的,從來沒有見她這麽醉過,問司機:“她今晚到底怎麽了?”
司機說:“二小姐去參加了個舞會,許是在舞會上喝多了吧。”
蔣鳳璎聽見是參加舞會,也就沒有多想,應酬場合杯酒交錯,喝多了也算正常,趕緊和傭人将何令昔架到家裏,忙裏忙外的将她收拾了。結果才将她的臉擦幹淨,何令昔就吐在了床邊,後來倆人架着她到衛生間裏吐了半天,何令昔這回才完全沒了力氣。
等後來跟傭人倆人又是給何令昔換衣服,又換床單的,折騰到了半夜,夜裏蔣鳳璎怕她又起床吐,就睡在她旁邊陪她了。
何令昔睡了不知有多久,頭疼劇烈的醒來,見床邊亮着一盞小臺燈,看了下屋裏的擺設,發現這是蔣鳳璎住的那間公寓,再往旁邊一看,正好看見了睡在旁邊的蔣鳳璎。
她踉踉跄跄的下了床,怕驚醒蔣鳳璎,還輕手輕腳的往外走,她又給自己洗漱了一番,喝了點水,才又回到屋裏,見蔣鳳璎還睡得熟,睡臉好像漂亮的娃娃一般,白皙的肌膚像白瓷一般。
何令昔隐約記得自己醉酒後的片段,感覺到有人輕柔的為她擦手擦腳,還給她換了衣服,雖說她一向是傭人伺候的,但是看到了蔣鳳璎,何令昔便覺得喜歡。
她的手指輕輕的貼着她的臉蛋,頭也貼近她的,蔣鳳璎連呼吸都好像帶着微微的香甜,何令昔看着她紅潤的嘴唇,好像一瓣玫瑰花一般呢……
何令昔低下頭,輕輕的親了她。
作者有話要說: 多謝大家關心!心裏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