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葉然臉色的笑容一點一點的消失,她深吸了一口氣,慢慢找回自己的聲音,“好。”
傅延北沒想到她這麽輕易就答應了。
兩人約在寧大附近的一家咖啡館。
挂了電話,葉然回身對時安歉意地笑了笑,“今晚我沒有時間陪你吃飯了,我和他有些事要談。”
時安見她神色有些異樣,“怎麽了?”
葉然揉揉臉,輕松道,“沒事。”她看看時間,“我和你一起走吧。”
午後,陽光炙熱。幸好兩人走在梧桐樹下,茂密的法國梧桐葉擋住了大半的陽光。
寧城的法國梧桐也有一段美麗的故事。
傳說宋美齡最愛法國梧桐,而蔣介石為了她在寧城種滿了法國梧桐。多年後,有人發現,老蔣深藏不露的愛意。原來他為她種下的樹,圍繞美齡宮,竟然像極了一串項鏈。
葉然送別時安,來到了那家咖啡廳。
四年後,咖啡廳已經換了新的裝修。
每到期末考,寧大的學生都喜歡到這裏來複習。葉然曾經也來過,當然她不是來這裏複習。她坐在窗口的位置,陽光從窗外打進來,管內一片安寧。
傅延北推門進來時時候,就看到她坐在窗前,目光注視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麽,嘴角泛着淺淺的笑意。
他被她的笑容蟄了一下,久違的感覺。他輕輕走過去,生怕驚動了她。
葉然察覺到他的到來,微微回頭,笑容卡住了,卻還是對他報以一笑,“你來了。”
“恩。”傅延北今天沒有再傳西裝,特意換了一身休閑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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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然望着他,竟有種他讀書時期的感覺。“要喝點什麽嗎?”
“有什麽推薦?”他坐了下來,打量了一下咖啡館,雖然在暑假,也有不少學生。
“這家店的蜂蜜金桔茶做的很好,”
“我聽你的。”他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這家店在他們來寧大念書前就開了,牆上挂着很多校友的照片,還有人結了婚來這裏紀念的。
而葉然和傅延北也約定過,以後結婚了,也要來這裏,帶着他們的孩子……要告訴孩子,爸爸媽媽的故事。
可惜啊……
等待金桔茶的十分鐘裏,傅延北的心一直焦灼着,在來之前,他醞釀的問題都無法問出口。
“這家店,我們以前來過嗎?”
葉然倒是沒有想到他會提這個問題,點點頭,“來過。”想了想,“你們學院社團活動,你在這裏請他們喝過飲料。”而我作為你的女朋友在一旁陪着你。
“可惜我都忘記了。”
“沒事。人都要往前看的嘛。”
金桔茶好了,店員送過來。
葉然插上管子喝了一口,冰冰涼涼,甜甜蜜蜜的。她的心也不再苦澀,經歷了那麽多,她現在已經能坦然地面對過去的一切了。
傅延北也喝了一口,牙齒都甜掉了,“太甜了。”
葉然樂呵呵地笑着,“我忘了告訴店員,你的應該少放點蜂蜜。”
傅延北看着她喝的開心,突然覺得他們以前在一起的兩年一定過得很幸福。“然然,能說說我們以前的事嗎?”
葉然眨眨眼,“沒什麽不能說的?你想聽什麽?”
“随便,關于你和我的,我是怎麽追求你的?”
葉然又喝了一口金桔茶,“大一剛進學校那會,我們兩個班有一節在隔壁教室,有次我遲到了——”
那天下雨,九月軍訓剛剛結束。雨下得特別大,宿舍四人都不想去上課,可總得派一個代表去啊。
推來推去,正好那天輪到葉然了。
她從宿舍走到教室,身上的連衣裙都濕了大半。還是遲到了,她貓着腰輕輕推開了教室的後門,坐在了最後一排。
這節是“馬哲”,她第一次來,望着講臺的老師,一片茫然。翻了翻書,再聽聽老師說的內容,似乎有些不一樣。
葉然輕輕側身,左手邊的男同學正翻着手中的書,“同學——”
男生回頭,望着她,目光瞥了一眼她面前的馬哲,嘴角閃過一些笑意。
“馬哲”是大課,三個班的人一起上,所以她根本不認識這些人。“請問,這是馬哲課的老師?”
男生挑挑眉,“不是。”
葉然狐疑道,“換老師了?”
男生淺笑,“你上節課沒來嗎?”
葉然窘迫。
“你叫什麽名字?”
“葉然,葉子的葉,翩然的然。”
男生一直看着她,“喔,這不是馬哲課。經管學院,微觀經濟學。”
葉然咬牙,立馬拿着包要走人。
微觀經濟學的老師眼尖看到了她,“那位同學,還沒下課呢。”
葉然硬着頭皮坐下來,她不好意思說,對不起老師,我走錯教室了。都怪旁邊這人,也不早點告訴她。
“葉然——”他叫着她的名字,清了清嗓子,“我叫傅延北,經管學院,大一。”
葉然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只盼着快點下課。
等到一下課,她抱着包就跑了。傅延北根本來不及說什麽。那天,第二節課,老師說了什麽,他一個字都沒有聽見去。
傅延北斂了斂神色,“我以前竟然這麽幼稚。”
葉然點點頭。是啊,真是幼稚極了。
“一開始你是不是很讨厭我啊?”
“沒有。我壓根沒記住你是誰。”
傅延北覺得,這個比讨厭他還讓人難受,讨厭至少還記得。“後來,我又做了什麽幼稚的事?”
窗外一對情侶走過,男孩子撐着傘,女孩子低頭玩手機。年輕的時候愛情,總是單純毫無負擔的。
葉然笑笑,“你就開始追我啊。你弄來我們班的課程表,幾乎每天都能能看到你。那時候你長得還算小帥,我們宿舍的人都注意到你了。”
傅延北摸了摸下巴,微微一笑。
葉然眨眨眼,“我和我爸媽的關系一直淡淡的,正好那次我闌尾發作,大半夜疼得死去活來,錢菲給你打了電話。”
在他的陪伴中,她割了闌尾。手術沒太多感覺,醒來的時候,就看到他,紅着眼坐在床沿,“你醒了?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的?”
他的聲音一片沙啞。
葉然費力地想坐起來,卻被他摁住了,“你別動,小心扯到傷口。”
她尴尬的不知所措,動完闌尾手術,肚子裏一直有氣在串動。後來她發了火,把他趕走了。
傅延北一臉的委屈,總覺得葉然是個白眼狼。
可是第二天,他還是來了,帶了一鍋香噴噴的粥。
葉然的精神已經好多了,護士檢查了她的傷口,說她恢複的很好。“你男朋友來了,沒多大事了。”
這一聲男朋友讓兩人都僵住了。
傅延北扯了一抹明亮的笑容,“辛苦你了。”
護士離開了。他還站在床尾,一動不動。
葉然望着他,在思索,在探究,舔了舔幹澀的唇角,“那個,謝謝你。”
傅延北微笑着,“餓不餓?我給你盛一碗,小米熬了一早上。”
葉然喝着粥,他坐在一旁,病房裏安靜極了。隔壁床的阿姨打趣道,“這兩孩子看着可真般配啊。”
傅延北英俊的臉上突然浮出一抹紅暈。
葉然默默地喝光了一碗粥,傅延北遞過紙巾,她擦了嘴角。“你不去上課嗎?”
傅延北目光定在她的臉上,“請假了。”
“請假?”葉然詫異。
“唔,我說我女朋友住院了,老師批了。”
傅延北沒想到自己當初這麽幼稚,他的嘴角劃出一抹笑,自己以前一定非常非常愛她。
葉然已經喝了大半杯金桔茶了,“以前我以為我不會談戀愛的,事實總是出乎意料。我們在一起,很多時候都是你在照顧我,而我呢——錢菲說我沒心沒肺,我對你确實不夠好。”
傅延北默了一下,“我知道,你不是沒心沒肺,你只是怕,怕我們不能永遠在一起,像你爸爸媽媽那樣,所以很多事你都藏在心中。”如果她不愛他,怎麽會把他送她的東西千裏迢迢帶到倫敦。
葉然沉默着,或許是這樣吧。曾經她對感情太過怯弱了。她深吸了一口氣,想想還是說了那個話題,“小笙不是你的孩子,你別誤會。小笙确确實實是我的妹妹。”
傅延北的眼底一片沉痛,有些話他竟然難以啓齒了。其實他已經查到了,陸風從青城醫院拿到了資料,葉家做的很隐秘,可是再隐秘還是有人知道的。
他車禍三個月後,葉然意外流産。
當時她已經懷孕四個月了。
那個孩子已經成型了。
傅延北鼻子酸酸的,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內心一片冰涼。“如果小笙是我們的孩子就好了。”
葉然落落一笑,“你想太多了。”
好了說開了,有些事就這麽埋在她的心底吧。
他就那麽望着她,“我也只是說說,小笙真的很讨人喜歡。”
“是啊。我爸媽老來得女,小笙太聰明了。”葉然提到小笙神色都變了,她勾勾嘴角,“我也想過如果小笙是我的女兒……”話沒有說下去。
傅延北應了一聲,喝了一口金桔茶,到他嘴裏他已經唱不出味道了,很久以後他低弱地輕嘆一聲,惋惜悔恨。
恨命運的捉弄,嘆生命的無緣。
窗外,太陽西沉,一天就這麽過去了。
葉然望着他,“我該回去了。”
“我送你。”
“不用了,就在附近。”
傅延北默了一下,“然然,以後我們就當普通朋友吧,你別躲着我,我也不會在強求你什麽。偶爾有時間出來聚聚,好不好?”最後三個字,戳着葉然心疼。
葉然點點頭,“好啊。”
傅延北揚起眉眼,“那後天見。”
後天校慶,他們總會見面的。他扯了扯嘴角,然然心軟,他知道今天這招走對了。當時在青城被她拒絕,他恨不得去流浪了。
出了咖啡館,熱氣兇猛地撲上來,瞬間被火爐圍住了。
遠處有一家賣冷飲的小店。
傅延北說道,“你等一下——”
葉然看着他,不一會兒,他拿了兩根可愛多,“喏,巧克力味的。”
“謝謝——”葉然狐疑地看着可愛多,她愛吃巧克力味……他記起來了?
兩人站在街頭神奇地吃完了,手上黏黏的,可是心中卻異常的暢快。
“我回去了。”葉然揮揮手。
傅延北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身影,目光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