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夜潛落鳶

驚鴻的船向來是極快,此番也不過用了四日,船便在一處偏僻的海岸停了下來,西淩到了。

童沐領了幾人下船去換了銀錢,買了車馬,備好衣裝。

一番裝扮後,這群海上的來客,與西淩的人一般無二,才踏上了西淩的土地,剛一下船,一行人立在岸邊,各有感觸。

深吸一口西淩的空氣,阮阮的心不可謂平靜,海上漂泊幾月,終于還是回來了。

盡管她在西淩的境遇算不上好,甚至可說十分糟糕,西淩于她而言,也無甚留戀,但畢竟,這裏,還是她的家,是她生長的地方。

琉盈也是激動,生長在東秦的她,對這片陌生的大陸的認知,盡在傳說裏,如今腳踏在這土地上,滿滿的新奇,原來海的這頭,就是這個樣子啊,與東秦,似乎也沒太大的不同。

雁西與莫離,對這片土地的感情,更是複雜,這裏有他們的笑,更有他們的淚與血。

“我們現在去哪裏?直接去歸月山莊嗎?”阮阮問。

雁西頓了半晌才答,“不,先去一個地方。”

“哪裏?”

“落鳶山莊。”這四個字從雁西口裏說出,輕描淡寫,但阮阮卻聽出了些憤怒。

落鳶山莊,阮阮是知道的,因為月芙蕖,如今從雁西口裏聽到,再聯系若芙宮那一池,心裏隐隐有了猜測。

落鳶山莊坐落于落青崖低落青林內,四周陣法包圍,林中危機四伏,瘴氣彌漫,山莊可謂遠離人煙,不理俗塵,常人不得見。與落鳶山莊相離最近的城鎮——洛水鎮,與它也有三四十裏。

如今雁西一行人便是在落青林中落了腳,林中天然的瘴氣是他們最好的掩護。

是夜,将阮阮跟琉盈安置好後,雁西與莫離葉戈帶了四十人便潛入了落鳶山莊。

雁西一個手勢,葉戈帶着四十人分散了去,雁西莫離直直朝主院——清芙苑而去,一切,悄無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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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主屋內睡得香甜的李貴和他妻子,雁西握緊了拳頭,眼裏滿是憤怒,當即便是一運功,就要對着他們招呼而去,看樣子,是欲取他們性命。

莫離察覺到了雁西的動機,忙按住他的肩膀,搖了搖頭,還不到時機。

雁西被拉回了理智,收了七分功力,手卻還是不收,斂眉一推掌,床上的兩人猛的一震被逼到了牆角,當即清醒過來,一咳,血便從嘴裏噴出,竟是只能倚着牆角靠,再無力起身。

“你們是什麽人?想幹什麽?”二人的眼裏布滿了恐懼,李貴說話都是哆嗦無力,他妻子更是害怕得說不出話,眼皮一翻便暈了去。

“這二十四年,你這落鳶山莊主人,當得可還滿意?”

聞言,李貴一驚,猛的盯住雁西,越看眼越瞪得大,“你是……不,不可能,不可能!”目眦欲裂,說着竟是瘋魔了一般。

“看來,你已經知道,我是誰了,那你也該知道,我來,是為何!”

李貴還在搖頭否認,聞言,有些不能反應,癡了半晌,終于相信了這個事實,心頭洶上的,只有絕望,和恐懼。

空中突然彌漫了一股騷味,再一看,李貴身下濡濕一片,雁西更是憤怒,那是他們的床!

李貴感覺到了雁西的殺意,一個激靈反應過來,急忙連滾帶爬的下了床,無奈傷重,竟是整個趴在地上,說不出的狼狽。

也不顧狼狽,李貴朝雁西就是一跪,伸手就要去抓雁西的褲腳,被雁西避了開去。

“小少爺饒命,小人貪生怕死,利欲熏心,但求小少爺念在小人守了落鳶山莊二十多年的份上繞小人一命”。

李貴哭嚷着,一個一個的頭磕得咚咚響,不一會,額頭便青了,紫了,破了皮浸了血,卻還是不敢停。

他不說還好,一說雁西更是火氣,霸占了落鳶山莊二十多年,此時竟還有臉說這種話!

看這屋子,滿室的金玉處處彰顯惡俗平庸,與原本的清雅格格不入的豔紅,還有這熏人的味道……想到他們的屋子被不知如何的糟蹋了,雁西心頭更是酸澀,看李貴也更是憤怒,殺意明顯。

莫離拍拍雁西的肩,意在安撫,雁西僵着身體,一扭頭,眼不見為淨。

莫離此時還是笑着,那笑卻是泛着冷意,居高臨下地看着那兩人磕頭的頻率漸緩,讨饒的聲音漸沒,才開口,“今日我們不殺你,不過是留你有用,若能老實聽話,姑且能保住一條狗命,否則……”

莫離話沒說完,但李貴如何會不懂,當即又磕頭表示定會唯命是從。

這副小人嘴臉,別說雁西,便是莫離都越看越火,當初你們是否就是如此背叛了自己的主人,成了那些人的走狗。

是,走狗,如今的落鳶山莊,不過是一具空殼,那些所謂的忠仆,不過是一群貪生怕死賣主求榮的小人,那所謂的寬厚仁慈,更是可笑,落鳶山莊分明被他們攥在手裏肆意玩弄,甚至,每年落鳶山莊的收入,還要分他們大半,真真是半點剩餘的價值都不放過。

不願看他們再在這玷污這屋子,雁西一把抓起兩人從就扔了出去。

很快,葉戈帶着人回來了,一個颔首,順利解決。

将扣回的三人與李貴夫婦扔做一堆,至于其餘的,幾滴化屍水便處理了。

那三人都被關押在一處偏僻的院落,雁西的人換上了落鳶山莊的衣服,頂替了那些人原先的位置。

一夜功夫,除了李貴,落鳶山莊上下皆是來了個大換血,而李貴,也是再也入不了那主屋。

一切都在黑暗中進行,山莊內的零星的住客還在睡得香甜,根本不知發生了什麽。

去時帶了四十人,回來只有雁西三人,臉色皆是沉沉。

阮阮坐在火堆旁,聽見動靜,轉頭便看見他們面色如墨,阮阮也不慌,沖雁西就是恬恬一笑,“回來了?”

這笑,這音,在夜色下,在火光裏,暖的不可思議,更是生生暖到了雁西心裏,化開了那寒冰。

雁西淡了神色,又皺了眉眼,箭步朝阮阮走去,眨眼功夫,他的外衣便落在了阮阮身上,而阮阮,落在了他的懷裏。

“怎的還不睡?還穿這麽少?”話裏滿是不贊同,但是,更多的,還是心疼吧。

阮阮笑笑,靠在他懷裏,“等你,不冷。”

雁西一時語塞,心裏細細綿綿的熱,半晌才平靜下來。

将阮阮抱回馬車,雁西還是沒有放開,“睡吧。”

阮阮也聽話,閉上眼,不一會便睡了,雁西看着她的睡顏,一看就是一夜。

火堆旁除了阮阮,還有個睡得全無形象的琉盈,坐在那裏,蜷着身子縮成一團,雙手圈着雙膝,腦袋一點一點,眉頭微蹙,嘴唇微張,似乎睡得并不安穩。

“白姑娘說要等你,不肯在車上睡,在這守了半宿,實在沒撐住,這才剛閉眼。”一旁的護衛輕聲禀告。

莫離不語,但眼底分明也是兩分動容。

就見琉盈腦袋越點越低,最後猛的一點,一個激靈又仰了回去,卻還是未醒。

莫離心裏又是好笑又是無奈,還有幾分不知何來的氣惱,伸手欲拍醒她,終究在最後一刻沒忍下心來,輕嘆一口氣,認命将她抱起。

琉盈在夢中感覺到異樣,朦朦胧胧一睜眼,就看見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兒,便放心了去,倒頭又睡。

難得莫離對琉盈有幾分不忍,看見姑娘醒來頓時有些僵硬,就怕被這姑娘抓了小辮,可姑娘竟是迷迷糊糊全然沒想到為何自己會在他懷裏,更別提其他,莫離一時松了口氣,但又有隐隐不爽。

翌日一早,阮阮和琉盈一醒來,稍作收拾,便被帶到了落鳶山莊。

一行人扮作來賞花的人家,大搖大擺入了山莊,李貴還拖着重傷的身子坐在主位将他們好生招待了一番。

那零星的住客見這一行俊男靓女好不惹眼,皆是興嘆,但見他們并無交談的欲望,便不過禮節性一點頭,就識相走開。

所謂物以類聚,能出現在這裏的好花人,大多性子都是淡泊,并不計較,也或是因此,對于落鳶山莊的變化,或是未覺,或是不理,左右也與自己無關。

驚鴻島的人早已将主院休整打掃了一番,将李貴的用品通通扔了,就連那床也扔了,換了一張一樣的擺上。

但雁西也未曾去主屋住就是了,那個地方,是他們的,他并不願去打擾。

安頓好之後,雁西帶着阮阮去了清芙苑。

阮阮隐隐有猜測,卻還是有些緊張。

只見雁西推開主屋的門,拉着阮阮坐在床上,便轉身走向梳妝的桌臺。

那上面,一個精致的首飾盒很是惹眼,三層的檀木匣,雕刻着朵朵芙蕖,芙蕖中,美人斜倚,鳳目半開,說不出的動人。

幸得這屋內皆是寶貝,那李貴也不舍的扔,不過是添了些金玉牡丹,生生掉了百倍的價,如今将他的東西撤了,屋裏又恢複了些淡雅。

雁西打開那木匣,手指靈活幾動,只見那木匣底下,竟是彈出了第四層。

雁西小心翼翼取出那裏面的東西,眼底情緒翻湧,那讓他如此動容的,竟是一沓信件!

看着雁西拿着那堆信件走來,阮阮屏息。

雁西半跪在阮阮跟前,輕聲道“這,是他們最重要的東西。”

阮阮握住他的手,抱着他的頭,輕輕的拍着,無聲的安撫。

雁西将頭靠在阮阮腿上,閉着眼,許久,許久……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這幾天實在是很忙很累,不過從今天開始,大概可以恢複日更了~感謝小天使們不離不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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