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癡情
太狠了。
到底多大的仇恨死了還不算, 還要她生生世世受苦,不能投胎轉世。
而她還是個孕婦……
看死人比活人難, 需要消耗更多的靈氣和精神。
李秀清深吸一口氣手覆上了骷髅的頭。
姬宗嗣在旁邊看着李秀清,眼神溫柔,片刻後忽然見她額頭冒汗禁不住就皺了眉頭。
天眼開,靈氣灌入骷髅,她看見了。
在骨骼經脈的小世界中, 披頭散發的厲鬼跪在了李秀清面前。
厲鬼哭了, 血淚滴滴滾落。
李秀清一聲嘆息,睜開眼就對周星星道:“她叫孟鈴子, 蘇江市磨盤鎮東水村人, 她死于三十五年前,被人害死的,兇手逍遙法外。”
這是一樁陳年舊案。
三十五年前的華國正處于高速發展,法律規章各方面還不健全的時代,就算有心想查怕都查不到具體的案件資料。
關鍵是還不知道這個案子有沒有案底。
周星星犯了難。
“周星星, 你盡力就可以了,并不需要有結果,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欠了債要還,欠了情要還, 欠了命更要還。”
就在李秀清說話的功夫她親手拔出了魂釘,她将手在釘子釘出的洞穴上一一撫摸而過,那洞就恢複如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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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星星瞪大了眼睛, 越發打從心裏敬畏李秀清。
“姬宗嗣我們該走了。”
李秀清率先出了屋子,在她走後原本給人感覺陰戾妖魅的骷髅一下失去了光澤,即刻化為了腐朽,仿佛有一陣風吹過,綴在李秀清的身後偷偷的跑了。
——
一輪弦月升起,挂到了摩天大樓尖尖的避雷針上。
燕京五環之外的一個小區裏,一幢樓的某層某戶家裏正發生着一場單方面的毆打。
四方桌被掀翻,飯菜摔了一地,黏黏糊糊覆蓋了筷子、勺子。
有人踩到了湯汁,在地板上走出了很多雜亂的腳印。
“我打死你個賤人,讓你發騷,我打死你!”
醉醺醺的男人騎在女人身上一拳一拳的打女人的臉,女人已經沒有知覺了,躺在地上像死了。
隐隐的哭聲從櫃子裏傳來,從櫃門的縫隙裏看去裏面藏着兩個小孩,一個男孩一個女孩,三四歲大的男孩抱着一兩歲大的女孩,死死捂着自己的嘴巴和妹妹的嘴巴。
一縷黑紅的煙從窗縫裏鑽了進來,圍繞男人轉了一圈,在男人呼吸的時候猛的鑽了進去。
男人兩眼呆滞了一瞬,紅光一閃就靈動了起來。
男人從女人身上爬起來,摸了摸女人的臉,慢慢轉頭看向藏小孩的櫃子,男孩吓壞了,眼淚骨碌碌的往下掉。
男人轉開了眼睛,走向門口,打開門走了出去。
臨下樓之前他回頭看了一眼門牌號,在走到樓下看到人的時候僵硬的道:“303有人被打昏了。”
說完徑直走了。
大媽一聽303就知道怎麽回事,戳着男人的脊梁骨罵,“畜生,遲早會遭報應的。”
男人驀地回頭露出一抹詭異的微笑,把大媽吓的撒腿就往樓上跑。
——
夜深了,男人依舊在街上游蕩。她對這個繁華新奇的世界沒有興趣,她在找一個人。
三十五年了,人海茫茫,到哪裏去找呢。
她記得他說過他的夢想是成為歌星。
她記得他有一把好嗓子唱歌很好聽。
她記得她最喜歡做的事情是,每天晚上聽他一邊彈着吉他一邊唱歌。
她記得自己的夢想是,和他在一起生兒育女一輩子。
歌聲?
那是他的聲音!
男人忽然撒腿就跑,一路上撞了人、被自行車撞、闖了紅燈、被險些撞了人的司機大聲的罵。
沒有關系。
都沒有關系。
男人在一個廣場的巨幅電子屏幕下停了下來。
她認出了正在唱歌的人是誰。
她找到了!
“呵呵……”男人發出女人聲,把路過的學生妹吓的拔腿就跑,以為遇到了神經病。
“7月1號,我會在水晶館開演唱會,到時候希望我的粉絲們,你們都能來捧場,這是我最後一次開演唱會,此後我将會告別哥壇,謝謝。”
舞臺上的男人看起來五六十歲,她記得他今年應該是五十八歲。
他穿着一身黑西裝上面裝飾着亮片,頭發抹了頭油,燈光照射下冒着油光。
衛小東,你的夢想實現了是嗎?所以你現在站在舞臺上志得意滿。
我真為你高興。
只是你忘了我嗎?
夜晚我躺在你懷裏的時候你不是說,就算功成名就也不會換媳婦嗎?
可是你騙了我。
我好傷心啊……
“呵呵……”
男人眼中流出了血淚。
“7月1號,水晶館,7月1號,水晶館。”男人嘴裏念念有詞,忽然擡起頭就抓住了一個路人的手,“今天幾號?”
“來人啊,抓流氓!”路過的女人大聲呼叫。
“你幹什麽,快放開!”走在旁邊的熱心路人上前來呵斥。
“今天幾號?”男人呆呆的問。
“有病吧這人。”
“6月30,你趕緊放手,你看把人姑娘吓的。”
打抱不平的人越來越多。
男人卻沒有放手,繼續問道:“水晶館在哪裏?”
“趕緊告訴他,這人可能真有病。”路人道。
很快男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離開了這裏,像喪屍一樣游蕩開去。
在他身後路人們也很快就散了。
——
“女神,查到了一點東西,發現屍體的那個村莊是個有名的鬼村,在那個院子裏斷斷續續死了不少人,能查到的案底顯示都是自殺的。”
“好,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嘿嘿,都是我該做的。女神,很晚了,你早點睡,我就不打擾你了。”
“好,謝謝。”
挂了電話李秀清就開始在網上搜索一個人名——衛小東
衛小東,唱歌。
這樣一搜搜出了很多信息,夾在裏面有個衛東。
這個衛東有大量的通稿,有用的信息是他要在7月1號開演唱會。
心念一動李秀清點開了衛東的百度百科。
看了一遍之後李秀清記住了兩點信息,第一衛東是老牌歌星;第二,是顧家的好男人;第三只從美化後的照片上看他的命相有自相矛盾的地方,看來應該是整過容了。
應該不是這個人。
又搜了一會兒見沒有什麽有用的李秀清就關上了網頁,順手開始搜衛東的歌曲。
信息顯示這人的成名作是《我愛你老婆》,名字很通俗啊。
躺在沙發上,李秀清開始聽這首歌。
開頭的旋律就很深情,音樂舒緩。
——我愛你,無論你是美貌還是醜陋;
——我愛你,無論你是年輕還是蒼老;
——怎麽辦啊,我就是愛你,老婆。
李秀清聽笑了。
坐在筆記本電腦旁正回答客戶疑問的林曉黛跟着旋律唱和了起來。
“老板你也喜歡衛東的歌啊,我可喜歡他了,我不僅喜歡他的歌,我更喜歡他的為人,現在癡情的男人不多了,衛東可能是僅剩的一個,他老婆上輩子肯定是拯救了銀河系。”
李秀清笑道:“你想多了,不過這首歌确實很樸實很好聽。”
“老板我強烈推薦你聽他的另外一首,名字是《長相守》,這首是我的最愛!”
“好,你放吧,我聽。”李秀清關了自己的筆記本電腦道。
“好嘞,老板您歇着。”
“老板,衛東的《沒有你我該怎麽辦》《我甘願》《我的寶貝》都很經典,我挨個放給你聽啊。”
“好。”
《長相守》的旋律響了起來,林曉黛跟着哼唱了兩句,然後就笑嘻嘻的跑到了李秀清身邊,“老板,我7月1號想請假。”
“幹嘛去?”
“7月1號衛東要在水晶館舉行演唱會,這是他告別歌壇最後一場演唱會我一定要去捧場,老板,拜托啦。”林曉黛雙手合十作哀求狀。
“多買兩張我也去聽,我還沒聽過演唱會呢,和現在聽的有區別嗎?”李秀清問道。
“老板你最好了,你是最好的老板。”給李秀清戴完高帽林曉黛就興奮的道:“我跟你說啊老板,聽現場和聽唱片是完全不同的體驗,聽現場很燃很爆,總之聽歌最高的境界就是聽現場!”
“你聽過?”
林曉黛嘿嘿一笑,“以前那麽窮哪有那個錢聽現場,不過我看人家評論的說聽現場就是很燃。”
李秀清被林曉黛說的心動,一錘定音,“我請你聽,你多買幾張,我約滄笙一起。”
“老板,衛東很火的,他最後一場演唱會的票在網上已經炒到一萬一張了,我手裏這張還是熬夜在網上搶訂的。對不起老板,臣妾做不到啊。”
林曉黛捂着眼睛嘤嘤嘤的假哭起來。
“你別鬧了,我知道了,我來想辦法。你有事就找老板,我有事也得找老板啊。”
笑了一聲李秀清就撥通了程照白的電話。
“老板,明天有一場衛東的演唱會,你能弄到票嗎?咱們一起去聽現場啊。”
電話那頭程照白笑了一聲,揶揄道:“大師,你有事怎麽還找我啊,我怕大公子吃醋。”
“你再拿我和姬宗嗣開玩笑小心我做法拆你的姻緣。”
程照白連忙求饒,“您老消消氣,不就幾張票嗎,包在我身上。”
“謝謝。”
這邊挂了李秀清的電話那邊程照白就撥通了姬宗嗣的電話。
“大公子,我是照白。”
“嗯。”
“秀清要我弄幾張老牌歌星衛東演唱會的票,我人脈窄弄不到,這事我想拜托你,可以幫忙嗎?”程照白小心翼翼的問詢。
“我知道了。”姬宗嗣一頓而後聲音也有了些許溫度,“以後關于她的事情你都可以找我幫忙。”
“好,謝謝大公子。”
掐了電話程照白笑的有些奸詐。
——
已是深夜,漆黑的天幕上挂了幾顆星子。
衛東穿了一身金黃色的絲綢睡衣坐在藤椅上,右手手指間夾着一根吸了一半的煙,他忽然急促的咳嗽起來急忙把煙頭撚死在裝滿了煙頭的水晶煙灰缸裏,端起一杯清水就猛灌了幾口。
這時一個身強體壯的男人摟着一個年過半百的女人從大屋裏走了出來。
“趙姐,我伺候的你舒服吧,下次一定再找我啊,我的名片您收好了吧?”
“收好了。”趙姐一拍年輕男人的翹臀,“趕緊走吧,我已經讓司機在門口等着你了。”
“那我走了趙姐,記得想我啊。”
“不想你想誰,滾。”趙姐走到衛東跟前笑罵了年輕男人一句,随後就坐到了衛東對面。
從煙盒裏挑出一根煙放在鼻子上嗅了嗅就叼在了嘴裏。
衛東下意識站起來,捧着打着火的打火機湊到了趙姐嘴邊。
火焰撩撥了煙絲一下,煙絲就星星點點的着了。
趙姐往衛東臉上噴了一口,翹起二郎腿道:“這麽快就完事了?”
衛東扯了扯嘴角,“我沒找。”
“哦,你那裏出什麽毛病了?”
衛東深吸一口氣強笑道:“沒有,就是沒興致。”
“我今晚興致挺高的,剛才那個小高技術不錯,我高潮了兩次,比你當年年輕的時候更強。”趙姐餍足的舔舔嘴。
“對了,你早點睡,明天還要唱一晚上呢,最後掙一筆咱們就出國定居,要是缺錢了就再回來開一場。”
“趙燕,你覺得咱們兩個這樣下去好嗎?”
“怎麽不好啊,你玩你的我玩我的,有錢大家一起賺,你的那些粉絲可都羨慕我有你這麽一個癡情的好老公,真該讓她們看看她們的癡情好老公是怎麽和雞睡覺的。衛東,你說我要是在網上爆出你那些照片,你的粉絲會不會給你寄刀片?”
“趙燕,你會遭報應的。”衛東咬着牙罵。
“你都沒遭報應,我怎麽會呢?衛東,憑良心說,是不是我把你捧到這個地位的,當初是不是我挖掘了你?沒有我你現在還可憐兮兮的在街頭唱歌乞讨呢。”趙姐把肥胖的屁股擠到衛東大腿上,一邊吐着煙圈一邊拍打衛東的臉,“你啊,我早把你看透了,當年為了扒上我不惜抛棄已經懷孕的老婆,你以為我不知道?其實我知道,可我看出你是棵搖錢樹,我不說。”
衛東震驚的張大了嘴。
少頃,頹喪的閉上了眼。
趙姐摟着衛東親了一口,“寶貝,我不是你那個失蹤不見的童養媳,我是趙燕,我爸當年黑白兩道通吃,我打小跟在我爸屁股後面轉,你心裏那點小九九我門清。我勸你老實當我手裏的搖錢樹,你玩你的,我玩我的,咱們兩不幹涉,大半輩子不都這麽過來了嗎,老了老了你發什麽神經。”
“我、我沒有,你看你多想了不是,是不是還沒玩夠,要不我幫你叫個鴨?”
“這才乖,明天好好唱,走,睡覺去。”趙姐站起來,親親熱熱的挎着衛東的手臂走向金碧輝煌的大別墅。
等把趙燕哄睡了,衛東悄悄跑了出來,坐在門口石階上從懷裏掏出一張陳舊的大頭照就開始抹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