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巫蓮
看着眼前這個陰豔絕色的男人, 聽着他似是而非的話，李秀清倏然笑了。
“看來我的故交挺多，上次有個自稱是贏勾的僵屍仿佛也認識我, 他也說了和你一樣的話，雖然你們都喜歡遮遮掩掩，但我好像聽明白了一些，我輪回了幾生幾世, 每一世你們都讓‘我’死了，對嗎？”
“哦，你和贏勾碰上了嗎？百年前遇見他的時候他在渡劫，被天雷劈的不輕, 他可是恨死你了。”
秋風拂過男人披散在肩膀上烏長的發，月色下越見絕色。
“我也恨你。恨你太無情, 太偏心。”男人歪歪頭, 愛嬌的點點自己的下巴，“你說報複一個人最好的方式是什麽？”
李秀清安靜的聽他的下文。
“是讓她心心念念想要保護的人背叛她、折磨她、殺了她。”話落男人掩唇嬌笑。
李秀清卻注意到了他手指上戴的一對陰陽戒指。
男人順着李秀清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指，“你是不是覺得這對戒指很眼熟？是了，你已經忘了, 這還是你送給我的呢，巫蓮。”
李秀清驀地盯住男人。
“師父，我是巫邪，被你選中投入歸墟大陣做陣眼的巫邪，你記住，我不會讓你真正的回來。”巫邪望着李秀清, 眸光中有濃郁的恨和一份幸災樂禍，“想必贏勾一定和你炫耀過了，你有一世被愚蠢的人燒死了，是他親眼見證的，想到那場景真是讓人興奮吶。你一定很疼吧？我真是可憐你，我的好師父。”
巫邪恣意的暢笑起來。
記憶仿佛被強行拉到了那一世，被火舌舔舐全身的痛驀地讓李秀清心神紊亂。
“明明是你救了他們，他們卻恩将仇報，師父啊，這就是你心心念念要保護的人族啊。”巫邪輕嘆，嘆息聲似有若無，仿佛呢喃，卻像針尖一樣直接插入了她的耳中，心裏，劃下鮮血淋漓的一筆。
“你閉嘴！”
驀然火起，李秀清的眼中都似乎有了紅蓮火。
巫邪又笑了，慢慢朝李秀清走來，緩緩擡起手，“巫蓮，你可有勇氣看看我的過去，我有幸也見證過你被人族背叛的一世呢，這一世比贏勾見證的那一世更讓人興奮、暢快。”
“滾！”
言出法随，驀然風起，狂恣的吹着巫邪絕豔的面容。
巫邪悵然若失的放下手臂，眼中不經意流露幾分哀傷，“師父，你可知道，我心中曾有過你。那時你高高在上，我匍匐仰望，你那樣美，那樣強大，我的整顆心都是你，可你呢，無情、偏心、置我于死地，巫蓮，我恨你，我恨你生生世世！我要讓你生生世世都不得好死！”
話落，巫邪轉身沒入了黑暗，消失不見。
李秀清偏頭，一口血嘔了出來。
以此同時，巫青玉所在的巫家村被僵屍屠殺殆盡，村民供奉的青玉石像被白發旱魃一掌拍成了谶粉。
——
凄風冷雨，又是黃昏。
李秀清盤膝坐在陽臺上修煉，長眉頻蹙。
“燒死她！燒死她！”
“燒死這個巫女！”
皮膚血肉在大火中寸寸融化。
疼，好疼。
她的意識卻還是清醒的，眼睜睜看着那些人五官扭曲着喊，燒死她，燒得好。
怎麽能那麽容易上當受騙呢。
明明是我救了你們，明明……
為什麽要恩将仇報呢，為什麽？！
師父，我是巫邪，被你選中投入歸墟大陣做陣眼的巫邪……
巫蓮，我恨你，我恨你生生世世！我要讓你生生世世都不得好死！
電閃雷鳴，狂風雨驟。
李秀清驀地睜眼，一口血就噴了出來。
“師父！”巫青玉推門而入，緩緩跪在了李秀清腳下。
“我沒事，別擔心。”
“師父，我……”巫青玉哽咽，“我既希望你全部記起又希望你永遠不……”
巫青玉額頭貼在李秀清的膝蓋上，壓抑哭泣，緩緩舉起了一個視頻。
視頻中是僵屍屠村的情景，女人慘叫，孩子啼哭，老人閉眼等死嘴裏念念有詞，而男人拼死抵抗守衛着一尊玉像，卻終究沒能守住，玉像破碎，人全都被殺死了。
“是巫邪？”
巫青玉哭着點頭，“師父您記起來了嗎？幾萬年來，他都追着我不放，一旦發現有人祭祀您他都會屠殺幹淨，這一次又被他發現了。”
“別哭。”李秀清輕輕為她拭淚，“你該告訴我了。巫邪說我是巫蓮，我是嗎？巫蓮又是誰？”
巫青玉驀地握緊雙拳，而後緩緩松開，依偎在李秀清身邊道：“師父是巫蓮，是天地間第一個巫，而我是您最小的弟子。
洪荒時期，神、人、惡鬼共存于天地之間，人是靈體，淪為惡鬼族和部分天神的奴隸和血食，人相信昆侖天池裏的紅蓮是他們擺脫災厄的希望，當紅蓮盛開時他們就有了自己的保護神，在他們的信仰催發之下紅蓮真的盛開了，從紅蓮花中走出來了一個女人，人族稱她為巫蓮。
巫蓮果然不負衆望，和天族鴻鈞，魔祖羅睺成為洪荒最厲害的三位大聖，從歸墟源源不斷而出的惡鬼族禍害洪荒，使得洪荒生靈無處生存，此時，鴻鈞大聖有感天道殘缺，封印魔祖之後以身合道，巫蓮為護住人族，以座下鲲鵬為陣盤，八弟子為陣眼煉制太極八卦歸墟大陣，封印了歸墟。
巫蓮為了八弟子能獲得輪回的機會，最終也犧牲了自己。”
心痛忽如其來，李秀清驀地握緊了巫青玉的手，“那你……”
“我是人族化巫，沒有資格成為陣眼，師父疼我，用您賜給二師兄的藥王鼎煉出了唯一一顆不死藥，我吃了，長生至今。”
“你的師兄師姐們因我而亡，你，不恨我嗎？就像巫邪一樣。”
巫青玉搖頭。
李秀清苦笑，“還是怨的吧。”
巫青玉嗚咽，“我希望人族昌盛，也希望師父師兄師姐們都好好活着，可是怎麽辦，不能兩全，師父也沒有辦法。”
李秀清輕輕抱住巫青玉，閉目，有一滴清淚緩緩流出。
就在這時李玉衡急忙跑了進來，“師父，馮思賢帶了一個重病的人過來求師父救治。”
看到李秀清和巫青玉傷情的模樣李玉衡愣了一下，“師父，你們怎麽了？”
李秀清看向李玉衡，抿淚輕笑，“玉衡，過來。”
李玉衡乖乖的趴到李秀清腿上，萌萌的仰頭，“師父，你哭了嗎？”
是什麽事情讓內心那麽強大的師父哭了呢？
“沒有，風把沙子吹進眼睛了。”
李玉衡頓覺滿頭黑線，“師父，你這個理由太随便了吧。”
李秀清笑笑，推開懷裏的兩個徒弟站了起來，“馮思賢帶了重病人過來？”
“是的，師父。”李玉衡急忙跟了出去，“看那個樣子好像電影裏的喪屍啊。”
巫青玉心裏頓時一咯噔。
李秀清從樓上下來就見客廳裏擺放了一個擔架，擔架上結結實實捆綁了一個男人，馮思賢等在一邊，沙發上坐着滿臉焦急的宴和平老将軍。
“大師，救救我孫子吧。”宴和平在警衛員的幫助下站起來，聲音打顫，語帶懇求。
“先別急我看看。”
李秀清在擔架旁蹲下望着臉色發青血管浮現，眼珠灰白，被堵住了嘴的男人記憶在剎那間被觸發。
曾經也有這樣一個人出現在她的跟前，她用紅蓮火燒他，最終把他燒成了僵屍。
——我是僵還不是拜你所賜？！
——我現在就告訴你我害死了多少人，每百年我都要承受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劫
——不要再用紅蓮火燒我了，我就是從紅蓮火中誕生的
“惡鬼之毒。”李秀清低聲呢喃。
巫青玉面帶焦色，“師父，你好好看看他。”
李秀清看了巫青玉一眼然後專注打量這個男人的面相，他奇骨貫頂生就帝王相，他的氣運之象是一個頭戴帝王冠，手持長槍拄地，周身遍布鮮血的将軍，有天日之表、龍鳳之姿，貴氣逼人，原本他該走官途卻走了殺伐的武将之道，是有人改了他的命想讓他夭折，最終卻因他心性堅毅之故，從幼年的巨大打擊之中走了出來。
“他生有九貴骨帝王相，想來也是被日照間諜迫害的人。”
“不是的師父，你再仔細看看他。”
心有所感，望着眼前的男人她頓悟。
巫青玉眼眶泛紅，“他和三師兄長的一模一樣。”
“我懂了。”
可是我該怎麽救他？
紅蓮火可燒盡他身上的惡鬼之毒，可是會把他變成僵。
贏勾已經那麽恨我，想來做僵是痛苦的，我不能再讓他成了僵。
“大師，我孫子無疆還有救嗎？”在一旁的宴和平語聲蒼老，祈求希望。
李秀清握起宴無疆開始腐爛的手，輕聲道：“我會救他。”
作為我的徒弟他已經犧牲了一世，這一世我必然不會再負了他。
“謝謝，謝謝您。”宴和平誠心的朝李秀清一鞠躬。
“師父您要怎麽做？”巫青玉很擔心的看着李秀清。她知道紅蓮火會把中了惡鬼之毒的巫燒成僵，人燒成灰，無論成僵還是化灰都不是好結果。
那時師父巫力鼎盛尚且不能救贏勾、旱魃、後卿、将臣四巫将，現在師父記憶不全，玄法不足，怎麽救？
如果要犧牲師父才能救三師兄的轉世，她、她寧願不要師父救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