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六爺來了
容遠看着面前少女,肌膚白皙地近乎透明,不矮的個子,身量單薄,大冬天裏只穿着單衣,腳上亦是夏日的單鞋,不由皺了些眉。
“恐怕不行,樂琴坊有樂琴坊的規矩,副坊主倒是可以。”容遠幹淨而富有磁性的聲音聽上去清澈如山間的清泉,溫潤而又不沾染絲毫泥濘混濁。
蘇曳寧臉上妖嬈的笑中有自信的魅力,她直直看着容遠的眸子,讓容遠覺得這張無害的臉不可能欺騙自己,他幾乎完全相信蘇曳寧是受了樂琴坊姑姑的苛待,才吃不飽穿不暖這副可憐的模樣。
“好你個容遠,要本姑娘為你效命,卻又不肯給應有的待遇。本姑娘可不是你呼來喝去的丫頭,愛答應不答應。”蘇曳寧兩只手伸長壓在七弦琴上,兩腿一攤向兩邊伸直,一副你不答應我就不給你賣命的模樣。
蘇曳寧說着又緊了緊單薄的衣袍,在冷風中瑟瑟發抖了兩番。
“賞金百兩,賜仆從兩名。”容遠見她這個模樣便沒有辦法,只能用別的東西來賠償蘇曳寧。
蘇曳寧依舊不滿意,但知道見好就收這個道理,看容遠的樣子估計是沒法答應自己的條件了。
容遠話一說完,就看到面前的女子敏捷轉過身露出個得意的笑來,趕跑了方才的一臉委屈相。
哼,得意了吧,本王爺自出生就沒賞過一個下人這麽多東西。
蘇曳寧把七弦琴從膝蓋上拿下,眉飛色舞給容遠道謝:“謝九爺恩典,曳寧從此一生伴随九爺,不離不棄……”
容遠有些尴尬,為何同這女子說話總有被調戲的感覺?莫非是本王近日愈發自戀了?
“起,起來吧。”容遠極不自在地叫了蘇曳寧起來。
蘇曳寧嘟着嘴起來後,一擡頭,竟撞見面前的俊俏王爺意味莫名地笑着打量着自己,然後,是她從見他起他說過的最威風的一句話:“你倒還聰明,你這琴技今後于本王大有用處。今後,你就是本王的随身琴師。沒有本王的允許,你不用為任何人彈奏。”
容遠那雙好看的烏眸正和自己對視着,弄得蘇曳寧有些遲疑,看了容遠半晌才灑脫丢出“遵命”兩個字。
“九爺,晉王殿下剛剛到了,九爺要不要換個地方迎接晉王?”郁鵬飛提着寶劍,急匆匆從圍欄後闖進了涼亭。
容遠面部的表情明顯嚴肅了些,他正欲答應郁鵬飛,忽然西面的連廊上傳來一陣頗有節奏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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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九弟,這是怎麽了?大冬天裏這小侍女為何身着單衣,可是犯了什麽錯讓九弟不高興了?就算九弟給六哥一個面子,就饒了這小侍女,別同她計較吧。”
西側的走廊上,一個一身玄色鎏金長衫,腳踩攢金彩月流蘇靴的青年大踏步走來,他的身後還跟着一名佩劍侍從,和郁鵬飛體格相似。
容遠見容祓玥沒打招呼就找了過來,心裏有微微的驚愕,不過他們兄弟二人分開也有六個多月,容祓玥急着見他也沒什麽奇怪的。
上次見他,還是在容祓玥的母妃惠妃的壽宴上。
“六哥這就到了,我還沒來得及命人整理府院為你接風洗塵呢。”兄弟二人相見,免不了說句親熱說客套一番,但容遠也不知為何,蘇曳寧怎麽就引起了容祓玥的關注。他神色有些不自然,“哦,她是我的琴師,今日不知何故的确穿得單薄了點。”
從這個晉王一靠近涼亭開始,蘇曳寧就感覺到他如鷹一般銳利的眼光在涼亭的各個角落,包括自己周圍四處打量。很明顯,這六王爺不是啥好-鳥。
蘇曳寧想起今天一大早鄭芷鳶一臉嬌羞地同自己說她和晉王殿下的美好相遇,不禁一嘆,看來鳶鳶是要自作多情一場了。
蘇曳寧想離開這裏,至少不能讓這個晉王在知道自己會彈琴催眠人的情況下記住自己的樣子。
“奴才告退。”蘇曳寧抱着琴向涼亭後退。
容遠倒是略一驚,這女子方才不是還了不起嗎?怎麽,見了外人竟膽小成這般了?
“诶,不用。九弟的人我還是放心的。”容祓玥随口一說,但話尾卻盯住了容遠的眼睛,嘴角的陰笑随話音蔓延。
碰到這種情況蘇曳寧只能自認倒黴了,這個容祓玥怕他弟弟和他有戒心,特意大方地讓自己一個外人留在這裏。
容遠自知母後過世,自己勢力不足,對于皇位并無非分之想。從小到大與晉王交好,且在他看來晉王是他們四個兄弟中最有能力當皇帝的人。論勢力、論才能、論謀略、論魄力,容祓玥都是不二人選,這幾年來,容遠和他走得最近。意在幫助他奪嫡,将來取代太子,繼承皇位。
容遠和容祓玥各自入座到了涼亭兩側的美人靠上,許久未見,兩兄弟開始閑聊起來了。
席間,容祓玥讓蘇曳寧彈琴:“奏曲。”
蘇曳寧早有預料,倒是容遠,面露緊張之色,因他心知蘇曳寧能以琴聲催眠他人,兼之她不受管制,容遠有幾分擔憂她對自己這個可以算是半個主子的哥哥亂來。
“諾”蘇曳寧随口應聲。
蘇曳寧算是百年難得一遇的美人,臉蛋漂亮,身材也是無可挑剔。如此一個絕世美人在自己的威嚴下,安安靜靜素手彈琴,容祓玥黑眼珠子溜了兩圈,沒準這趟來揚州還有個意外的收獲。
由談論政事,容祓玥的話題突然轉變為催促弟弟的婚事。
“九弟,聽聞上次母妃為你選的一百名适齡官宦閨秀你都沒看上。這趟來我又替你擇了五十戶人家,畫像都準備好了,明天我叫人送來,你挑個時間好好選選。眼看你也快至弱冠之年了,親事卻還沒着落,父皇也該擔心了。”
容遠不能駁了晉王的好意,只能點頭應允,“六哥有心了,有勞六哥。”
雖表面上這麽答應着,容遠心裏卻另有想法。時候未到,他決不會娶妻。
蘇曳寧有種不好的預感,那個晉王,在她彈奏間,目光似乎一直在她的臉上還有身上打轉。
很快到了午飯時間,蘇曳寧唯一聽到的可能有用的消息便是那個晉王答應了容遠的邀請,不打算回驿站,将在魏王府裏小住三日。
容遠很周到,臨走時派郁鵬飛松了蘇曳寧回樂琴坊。
有了郁鵬飛在場,一切就威嚴正式多了。
先是召集告知那個首領的姑姑,再召集所有人,通知大家,從今往後蘇曳寧便是樂琴坊的副坊主,不用受樂琴坊任何人管制。并且九爺有命,從今往後,聘蘇曳寧為随身琴師,賞黃金百兩,仆從兩名。
最後,郁鵬飛向樂琴坊衆人宣布了一件最為重要的事:“經九爺徹查,蘇曳寧琴藝精湛,是而比一般人多了些感染力。”“之前所傳的能催眠操控聽琴之人,實屬無稽之談。九爺有命,外苑再聽到這些謠言,可就要嚴刑懲治了。”
郁鵬飛說話時威風凜凜,吓得一衆少女們登時沒了方才對蘇曳寧的羨慕恭喜之色,一個個面面相觑,心裏都有些恐懼。
蘇曳寧将郁鵬飛送走。現在和從前不同,以後他們算得上共事一主了,郁鵬飛對蘇曳寧也由原來的欣賞眼光轉變為老人對新人的關照和熱心提點。
郁鵬飛走後,蘇曳寧才一轉身,一衆少女們一下子蜂擁了上來,将蘇曳寧圍了起來,就等着她大擺酒宴請姐妹們好好吃一頓。
蘇曳寧很豪爽地滿足了大家的願望。若要得人心,不付出些東西怎麽行。至于那個姑姑,一山不容二虎,她是絕對不能留的。
一個月前,蘇曳寧剛來樂琴坊,被安排了給姑姑送飯的任務。
就是一次偶然,讓她解開了姑姑卧房牆上挂着的一幅四象棋局,發現了這本叫做《翎絲琴》的琴譜。
蘇曳寧看了一兩頁意識到了其中玄妙,便日日盯着有了機會就溜去偷看那本琴譜。開始幾天,蘇曳寧把四象棋局老老實實放回原狀,後來發現那個姑姑壓根不知道這個玄機,就壯着膽子将琴譜偷了出來。花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便掌握了其中所有精髓。
但不知是否是做賊心虛,這幾日,她會用琴音催眠人的事一傳出去,蘇曳寧就感覺那個姑姑對自己似乎有些不一樣。她看自己的眼神,由起初的不喜歡不接受,變成了畏懼和記恨。
這是除了讓容遠召見自己以外,另一件一直讓她糾結的事。
蘇曳寧剛從大家的熱情問候中抽身,便看到了在自己面前露出兩排糯米牙笑嘻嘻的鄭芷鳶:“曳寧,我聽說你現在是九爺的随身琴師了?”鄭芷鳶的聲音嬌嬌柔柔。
蘇曳寧面無表情點頭。
“那,下次你去見九爺能不能帶上我啊?因為我聽說晉王殿下要在魏王府住三天……我想——”
“好啊”蘇曳寧答應的幹脆利落,她方才就見了容祓玥,她不認為鄭芷鳶有絲毫可能如願以償,早點認清現實是件好事。
成了副坊主,蘇曳寧終于可以一個人睡一間屋子。
她終于等到了這個時機。入夜,蘇曳寧懷裏裹着《翎絲琴》輕手輕腳溜出了小院。
樂琴坊和外苑的花園中間有個人工池子,水池旁邊還有兩座假山。蘇曳寧按計劃,把地點選在了水池旁東面的假山前。
蘇曳寧從袖子裏掏出引火的東西,支起火堆,開始生火。
很快,一整本琴譜就被她燒得差不多了。
這裏旁邊便是水源,蘇曳寧有十足的把握不被人發現。
待燒手中最後兩頁紙時,蘇曳寧突然聽到了身後有人的腳步聲。
但她并不害怕,依舊是若無其事将最後兩頁紙丢進了火堆。蘇曳寧才轉頭,起身。
立在他面前的是一臉慌張之色的容遠,和他身後三尺之外的郁鵬飛。
蘇曳寧揚眉,只要容遠緊張,她便不用緊張。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