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
桃明禮敬酒之人就是顧致遠,這人與人一比較就立見高下。
桃明禮年約四十,身形瘦弱,下巴留着長長的胡須,端的是文官風範;顧致遠年約五十,身板硬朗結實,留着一字胡,心中有丘壑自然氣度不凡。兩相比對,桃明禮與顧致遠之間差的不止一星半點,桃明禮家世一般自作清高不與一般庸俗之人為伍,實則是沒幾個人願意理會他;顧明遠是真清高,家族子弟人才輩出,家族産業優渥,幕僚門客不知幾許,看事情的高度也不在于依靠女兒升官加爵間。
顧致遠幹了這杯酒後坐下吃菜,桃明禮端着黃金酒壺以及酒杯挨個敬酒,一圈下來面紅耳赤,受不住起身更衣。出門時有侍女端着茶水熱巾伺候,桃明禮酒意上湧,忍不住握住侍女芊芊玉指把玩,侍女羞得臉通紅,掙脫出來跑了。桃明禮醉眼朦胧,見她跑了也不惱,嘿嘿一笑,曾經有個女子比她更美更羞澀……一時肚裏翻江倒海跑到更衣室吐個幹淨。
今日在座的都是朝中文臣,并沒有談及其他,只聯絡一下情誼。文臣說話喜歡打暗語,若是捧人那也是不動聲色,耐人尋味卻又讓人耳目舒适心情愉悅。
禮部侍郎文晏平向身旁的吏部侍郎周尚存問道:“周兄,你家上峰怎的不來?他平日裏最愛的飛龍湯不就白點了嗎?”飛龍即榛雞,湯清見底,湯中紅、白、綠、黑四色相間,其味鮮美異常,更有滋補強身之效。
周尚存胡亂找了個借口:“可能是因為國丈大人家中有事吧。”用白瓷金箔玫瑰碗盛了一碗飛龍湯呈到顧致遠面前笑道:“怎麽是白點呢?不是還有國公在嗎?。”擠掉對手上位本就是自然法則。這飛龍湯本是皇家特供,也不知這一品樓背後老板是什麽背景,菜譜上沒有寫出,也只有經常光顧的達官貴人才知曉有這道菜,不過就算點了一般人也不敢動筷子。
顧致遠推诿道:“不妥,這是皇家特供,不合規矩。”
文晏平回道:“這飛龍都是百姓用一顆顆汗水精心喂養出來的,國公若是不用,豈不就白白浪費了百姓心血了嗎?”
推诿再三,顧致遠欣然受了。
酒足飯飽,上茶聽曲。
一對貌美雙胞小娘子輕紗裹身,輕移蓮步,款款而來,給這陽剛的環境增添一抹陰柔之美。坐下撫琴的小娘子低頭時的那一抹嬌羞的溫柔足以讓在場的男人心醉神迷,只見她玉指在琴弦上飛舞,一曲典雅韻味的高山流水回蕩在耳邊,琴技了得;而唱曲跳舞的小娘子身段妖嬈,随着曲子舞動雲袖,旋轉間身姿搖曳暗香浮動,舞技高超。
皇上金口玉言定了結論:“不及你萬分之一。”只不過是包裝精美的庸脂俗粉罷了。
桃夭夭心中一甜,還從未有人誇獎過自己。又覺得皇上言過其實,這雙珠的本事她只能仰望。
看過了熱鬧,皇上覺得無趣,想去體驗一番民間年前采購的樂趣,遂起身出門打算原路返回街道。出門時桃夭夭見那個車夫一手翻賬簿一手打算盤,手指在算盤上走得極快,不免覺得詫異,這武夫形象實在難以和賬簿先生挂鈎。
安朔最後的确認也已經結尾,見皇上出來,躬身見禮,把賬簿放回暗格裏,複推開暗室門請皇上先走。
回到最初的那間茶館,夏詢給了一兩銀子結賬,掌櫃的恭敬送幾人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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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已将馬車拉至門口,擺好車凳請貴客上車,待馬車不見蹤影後,兩人才返回茶館。
安朔本以為會與往常一樣直接回宮,可車裏傳出的聲音是:“去麗水街。”驚訝得沒差點從車沿上摔下去,好在夏詢及時拉住了他。皇上饒命!這去哪兒不好非去麗水街?麗水街雖是老百姓逛街首選之地,可那也是三教九流的人物出沒之地呀!撕咬怒罵、打架鬥毆常有發生,您還帶着一個嬌滴滴的後妃去……微臣惶恐!瞧了瞧身旁白面無須的太監,哼!沒用的東西!也不知學點武術來給本官分擔點壓力!
夏詢氣得沒把他推下去,哼!狼心狗肺的東西!自己剛才救他,他倒好,怒目相對!這是哪門子道理?這種人就不應該救,滾下車被車輪子碾死最好!
車外劍弩拔張,車內的主子心情極好。蒼岩擁着美人靠在車壁上問道:“你可曾去過麗水街?”
桃夭夭搖搖頭道:“沒有,嫔妾很少出門。”
蒼岩暗自點頭,不出門就對了,長這模樣出門不是去招蜂引蝶麽?心情愉悅的皇上向桃夭夭解說目的地:“麗水街不同與別的街道商品昂貴,它是以實用價廉為主,商販賣的大多數是百姓家用的東西,內裏人口繁多,環境也不好,唯一一點好就是那裏商販不宰人。咱們去瞧瞧百姓過年買些什麽東西,日子過得好不好。”
桃夭夭望着他微青色的下颚發愣,皇上是明君。
安朔交了十文錢給商販,把馬車交由他看守。商販也是實在人,這無須勞力的錢賺得輕松,也需回饋一二,給馬喂些草料和清水。
安朔在前頭開路,中間走着兩個主子,夏詢随後。
過往百姓只當是豪門裏出來游玩的公子哥,雖中間倆人長相俊美,也只是遠遠打量一眼又專心購買自己所需物品,至于今日的所見所聞倒是可以回去和左鄰右舍炫耀,這皇城裏的公子哥美着呢!
麗水街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味道也不好聞,街道還算幹淨。人們衣着厚實的棉襖一臉喜氣,衣裳上有補丁的較少存在;購買的物品大多是肉制品以及瓜子核桃糖果這些,再扯幾塊布回去趕新衣,買幾幅對聯幾挂爆竹就成了,這個年也就熱熱鬧鬧迎來了。
麗水街有一霸,姓李小名二狗,他老爹還沒來得及給他取大名就沒了,他自己取了個霸氣的名:天霸,天下的霸王之意。當然他想法很美好,實際行動起來很困難,也就把願望一減再減,麗水街的霸王也還不錯,至于偉大的志向就交由自個兒子去完成吧。可偏偏搶來的幾房小妾不善生養,日夜奮戰顆粒無收,過了幾年才得的寶貝兒子李大寶卻嫌他沒文化,一心想考取功名改換門庭。
李大寶有個不為人知的秘密:不愛美嬌娘,獨愛美少年。這事也就他的随從小細清楚,小細聽聞人講街上來了一對俊美男子,其中一個年幼的比女子還美,邀功請賞的機會就在眼前,快速去向悲秋傷月的少爺禀告。李大寶一聽,這還了得?換了身月牙白圓領長袍,玉簪挽發,手執折扇,端的是意氣風發的書生氣質。
施施然來到倆人面前俯首見禮道:“在下李奕然,見過倆位公子。”李大寶這個俗名自然得藏起來,往後熟悉了再徐徐圖之。
桃夭夭很有身為人妾的本分,藏在蒼岩背後不敢近距離見外男,避嫌。蒼岩眉頭一皺,安朔背脊一涼,瞪着牛眼睛呵斥道:“哪來的潑皮?快快離去,不然休怪我的刀子不長眼!”
李大寶長相随母親,被李天霸搶來的女子姿色自然不差,此時被罵潑皮不禁面紅耳赤羞澀難當。他像潑皮嗎?人都只誇他文質彬彬一表人材,可見是這奴才不長眼!這倆個少爺也不管管,還讓人活嗎?
還沒等李大寶想明白要不要活,蒼岩就領着桃夭夭離去,夏詢走在桃夭夭另一邊,這東西金貴,可不要讓人碰着衣裳才好。
李大寶急了,既然已經被罵作潑皮,索性就破罐子破摔,蠻橫起來,此處是爺的地盤,敢不給面子?抓你們回去幹活,一個給本少爺洗腳,一個給本少爺暖床。這蠻橫無理的事情頭一次幹也是随手捏來,絲毫沒有不暢通之感,可見他是李天霸兒子不假。
他故作潇灑地甩開折扇,有點冷,又收起來,冷笑道:“蠢奴才,你叫誰潑皮呢?也不打聽打聽小爺的名號就敢放肆!”小細雙手抱胸驕傲道:“我家少爺就是麗水街的少主,得罪了我家少爺,小心讓你有來無回!還不快快道歉!”
蒼岩被氣笑了,轉頭道:“那還真要見識見識了。”
李大寶被攝了心神,高個的豐神俊朗,是個極為好看的男子,身上那股貴氣把自個比到塵埃裏;矮些的躲躲藏藏,眼裏帶着讓人憐惜的怯意,那長相不說比女子美,就是比廟裏的洛神也還美上三分。這要如何選?選高個的恐自己才是被壓的那個吧?選矮個的倒是可以擁在懷裏細細呵護,可他一時舍不得高個的,那麽就只有把倆人都帶回去了,有時換個位置似也不錯吧?
安朔一個虎拳就把弱不禁風的李大寶打出三丈遠,李大寶痛得回過神來,一開口就是一口鮮血,然後被自己吐的血吓暈過去了。
小細跑到少爺身邊戰戰兢兢不敢說話。
得知寶貝兒子被人打吐血,在不知是死是活的情況下,他提着跟随自己走南闖北漂泊數十年又擊敗原先的麗水街一霸安居在此二十來年的無敵金槍跑到事發現場。
金槍一揮,嘴裏的話也同時甩出:“拿命來。”還沒揮下一招,他的無敵金槍就只剩下手裏握的這一截,他傻眼了,無敵原來是沒有遇到真正的對手。
安朔拔刀極快,還沒等人看清楚,對手的金槍頭已被他砍斷,再一個帥氣的插刀回刀柄,讓沉迷于俊美容顏的少婦們轉移了視線。這才是真正的男人!無處安放的尖叫只能埋藏在心底。
怪只怪這些年李天霸過得太順,槍在裏頭生了繡,外面鍍金自然發覺不出。當假的天下霸主遇到真的天下霸主,他只能求饒道:“貴人饒命,犬子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貴人,還請您看在我家十代單傳的份上原諒我們這一次吧!往後必不敢再犯。”
此時被吓暈過去的李大寶醒來聽見老父親的求饒,心中大受感動,哭喊道:“爹!”
李天霸心中一喜,兒子沒死,回道:“大寶。”
李大寶又暈過去了,被羞的。
蒼岩點點頭,帶着桃夭夭回宮。
是夜,李天霸打包細軟帶着兒子以及願意跟他離去的小妾離開京城。兒子不争氣得罪了權貴,只能離開京城去外地安家,兒子不能完成自己的願望,是不是要寄托放在孫子身上?李大寶被父親看得菊花一緊,咽咽口水,低頭裝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