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宿舍裏只剩下夏橙淩和古風兩個人,一下子有些空蕩蕩的,兩個人再也沒有心思寫歌唱歌了,日子一下子沉默了下來。艾琳辦了休學手續跟着爸爸媽媽回家了,至于馬志強那一幫人最後怎麽判的,夏橙淩沒有去關心,如果說人生是一場話劇,那一幕算是過去了。生活應該有一個新的開始了。但冀皚皚最後那篇日記卻總在夏橙淩的腦子裏揮之不去,還有夕陽下躺在血泊裏她的樣子。愛,真的能讓一個女孩兒變的面目全非,成為一個魔鬼嗎?她問古風,古風搖頭說不知道,她說自己這輩子打定主意要獨身了,在她眼裏,有情有義的男人早就死絕了,将自己的身心托付給一個男人,太不靠譜。“姐姐我不去禍害別人,也堅決不讓別人禍害!”這是她經常挂在嘴邊的話。她覺得只要自己手裏有錢,日子就可以過得很潇灑,自己快樂就好了,還要男人做什麽?像冀皚皚,傻子似得為一個男人生為一個男人死嗎?“唉,你還真是不懂愛情啊!”夏橙淩看着她搖搖頭,于是更加格外的思念駱奇,她的一顆心仿佛飄在水面上,顫顫巍巍的,沒有一絲可以着力的地方,似乎只有駱奇的懷裏,才是唯一讓她的心可以安放的地方,于是,這個周末她帶上自己所有的錢,飛去那個有駱奇的山城了。
……
這就是有駱奇的城市嗎?夏橙淩閉着眼睛感受着這座南方城市特有的潮濕的氣息,似乎這些日子以來的陰霾在這座城市的天空下一下子化成一縷輕煙消失的無影無蹤了,看着依山而建的漂亮的吊腳樓,看着路邊熙熙攘攘的行人,夏橙淩在心裏默默的喊着:“駱奇,我來了!”
為了能給他一個驚喜,夏橙淩沒有給他打電話,一路打聽着來到了駱奇所在的學校,又找到了他的宿舍,只是他并沒有在宿舍,宿舍裏只有一個帶着眼鏡的看上去冰冰冷冷的男生在畫畫。
“請問,駱奇是不是在這個宿舍?”她問他。
那個男生看了夏橙淩一眼,沒有說話,只是繼續畫着自己的畫。夏橙淩一愣,走了進去,四下打量了一番,駱奇他們的宿舍稍微小一些,四張床再加上四個櫃子,還有一些畫板什麽的,顯得有些擠了。而且到處都是畫紙畫筆還有顏料,有些淩亂。
“駱奇不在這裏。”
夏橙淩耐着性子等了一會兒,那個眼睛男突然冒出了這麽一句。不在這裏?什麽叫不在這裏?她壓住火氣問道:“他不住在這個宿舍嗎?”
“他在江邊租了一個小房子,周末的時候會去那裏畫畫。你要找他去那裏吧。”那個眼鏡男冷淡的說。
他在外面租了房子?夏橙淩一愣,白了那個眼鏡男一眼,怎麽不早說?顧不上計較他的态度,問了地址,一路找了過去。
這是一個相對比較僻靜的地方,沿着江,一片老舊的房子仿佛讓人一下子回到了上個世紀,或者是老電影的舊膠片中,有幾棵高大的榕樹給這片風景添了幾分老綠,就是這裏了,夏橙淩欣喜地想到,這就是駱奇喜歡的地方,孤獨的冷着,偏偏又滿腹滿眼的書香水墨,随便地滴一滴出來,都能化成這南方城市裏的蒙蒙水霧。
幸好還有門牌號,夏橙淩細細地找着,075號,就是這一間了吧?那個眼鏡男說的就是這個號,這間房子比起其他的房子來更破舊了一些,而且離其他的房子也有些遠,孤零零的守着江邊。看來駱奇真的是缺錢啊,竟然也不嫌這房子破,夏橙淩皺着眉想着。這一片房子其實一看就知道也許過不了多久就要拆了,所以已經很少人住在這裏了。房子不遠的樹下,支着一個畫架,畫架上有一幅畫了一半的素描,正是眼前的江景。看到這幅畫,夏橙淩更加确定這裏就是駱奇的屋子了,大概是因為愛人及屋吧,這破舊的小房子在她的眼裏竟然有了幾分文藝的感覺,夏橙淩對自己這突然湧上來的感覺嘲笑了一下,然後輕輕地推開了門。
在以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夏橙淩都寧願自己從來都沒有去過山城,沒有去找過駱奇,很多事情如果不知道,才會幸福,因為真相往往都很殘忍。
房子正面的牆上有一扇小小的窗,雖然大概已經無法打開了,但光線還是透過窗戶射進來,盡管只有幾束,也讓暗啞的小屋有了幾絲明媚。而那幾絲明媚就如蜘蛛精的網,将夏橙淩死死的纏住,還帶了毒,讓她呼吸都不能,動也不能動,只能睜大了眼睛不能置信地看着那抵死纏綿在那幾絲明媚中的男女。曾幾何時,她也和他這樣忘情過,只是此時此地那淩亂的床上,油彩一般的光線中,陷在愛欲中的那個女孩兒不是她!
大概是那兩個人太投入了,沒有人聽到夏橙淩進來的聲音,就這樣,時間仿佛過去了一個世紀,将夏橙淩的血抽的幹幹淨淨,那個女孩兒無意中微微睜開眼睛時,正好看到了已經變成木偶的夏橙淩,任誰在做這種事情時都不能接受旁邊居然還會有觀衆,于是,她驚叫起來。駱奇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還趴在那女孩兒的身上,匆忙地向後張望,看到的是夏橙淩那張沒有血色的臉,□□的潮紅一下子褪去,他的臉色也變得蒼白。“淩淩?”他有些疑惑的不确定地喊了一聲。
夏橙淩覺得此時此刻,她的名字這樣被喊出來,都是一種恥辱。駱奇有些驚慌地爬起來,一邊胡亂地穿上衣服,一邊問:“出了什麽事情嗎?你怎麽會來這裏?”那個女孩兒也把衣服穿上,一臉不爽的樣子問:“駱駱,她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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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駱?夏橙淩瞪着那個女孩兒,一副恨不能将他吃掉的樣子:“駱駱是你叫的嗎?你憑什麽叫他駱駱?”她又看着駱奇,眼睛裏流露出一種憤怒的絕望:“是啊,我是誰?你告訴她我是誰!”夏橙淩指着那個女孩兒對駱奇喊道。
“她是,”駱奇的臉上是一種說不出的神色,有愧疚,郁悶,還有一絲惱羞成怒的樣子,“橙淩,你怎麽都不打招呼就來了?”
“駱奇,她到底是誰!”那個女孩兒不允許駱奇回避這個問題,大聲的質問到。
“沫沫,別生氣,”駱奇回過頭安慰那個女孩兒說:“她是我的高中同學。”
“我只是你的高中同學嗎?”夏橙淩心痛地似乎都找不到自己的聲音,她盯着駱奇,似乎一定要一個答案。而駱奇竟然像是一只受了傷的小鹿一樣看着她,讓她都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此時的駱奇竟然讓她覺得自己才是那個害人者。
“哼,駱駱不是說了嗎,你只是他的高中同學,”那個女孩兒走上前來,衣服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頭發還淩亂着,脖頸處一片片歡愉後的痕跡,深深地刺痛了夏橙淩的眼睛。“我叫沫沫,是駱駱的女朋友。”她的眼睛很好看,彎彎的,似乎永遠都含着笑,只是此時那笑不過是一種嘲弄。她一邊說,一邊挽起駱奇的胳膊。
“她是你的女朋友,那我是誰?”夏橙淩沒有去看那個女孩兒,只是一味地盯着駱奇悲憤地問道:“在你的心裏,我真的只是你的高中同學嗎?那我和你在一起的那些夜晚算什麽?你吃幹抹淨,轉臉就不認了嗎?”
“淩淩,你聽我說……”駱奇向前走了兩步試圖辯解。
“呵呵,開玩笑,”但那女孩兒根本就沒有給他辯解的機會,她把駱奇往後一拉,走上前來,對着夏橙淩笑着說:“男人女人在一起,男歡女愛,各取所需,說什麽吃幹抹淨,又沒有人強迫你,難道你不是為了快樂才和駱駱上床的嗎?只是,”她轉眼一笑,回頭挽起駱奇的胳膊說:“現在駱駱喜歡的人是我。”
“駱奇,你這個騙子!用着我的錢,卻租房子養女人?!”夏橙淩覺得自己就要快被氣炸了!
“呵呵,你的錢?”那個女孩兒又一次不等駱奇說話,上下打量了夏橙淩一眼說道:“你能有幾個錢啊?我和駱駱在一起,從來都不是要他養着,我愛他,什麽錢不錢的,我從來都不在乎。”那女孩兒的聲音有些沙啞,倒也別有一番味道,只是此時的夏橙淩已經對她深惡痛絕了。她一把将那女孩兒推開,直面着駱奇:“你怎麽不說話了?從什麽時候開始,你居然要躲到女人後面去了,我只要你一句話:你還愛不愛我?”
“你應該問他有沒有愛過你!”被推到一邊的女孩兒揉着胳膊大聲地對夏橙淩說。
“對不起。”駱奇深深地看了夏橙淩一眼,低低地說出了這三個字。
這三個字讓夏橙淩的心冰涼一片。她實在沒有勇氣再問他到底有沒有愛過她。她怕依舊是這冰冷的三個字。看着旁邊那個女孩兒嚣張的模樣,夏橙淩慘然地一笑,難怪媽媽會從那麽高的樓上跳下去,原來背叛的滋味竟是如此讓人痛不欲生。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離開那個小屋的,等她有意識時,她已經坐在江邊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來到這裏的,這裏已經遠離了那些破舊的房子。江面上有輪渡來往着,岸邊泊着幾只舢板,還有幾只小水鳥不停地飛來飛去在水面上,淺灘間找吃的。江風撲到臉上有些涼還有些硬,有點兒淡淡的鹹腥,就像她不停地流下來的淚水。
“爺爺,你看,那個姐姐在哭。”不知什麽時候,一對祖孫倆來到江邊玩,漂亮可愛的小孫女一眼看到了正在流淚的夏橙淩,奇怪地對她的爺爺說。爺爺摸了摸孫女的頭發,說:“那個姐姐一定是遇到困難了,小菲遇到困難的時候是不是也會哭鼻子啊?”
“什麽是困難?”那個小姑娘擡起頭,眨着亮晶晶的眼睛好奇地問。
爺爺一愣,說:“困難有很多種啊,”他笑着拍了拍小姑娘說:“比如你,昨天媽媽讓你背的詩,你是不是還沒有背過啊?”小姑娘聽了,撅起小嘴說:“那首詩太長了,我根本就背不過。我已經能背好幾首了。”
“背不過,晚上你媽媽可不會給你做你最愛吃的油焖大蝦啊!”
“沒關系啊,我好好求求媽媽,媽媽就會給我做了。”小姑娘一臉的得意,她想了想,問爺爺:“那,那個姐姐也是因為背不過詩,她媽媽不讓她吃飯嗎?”說完她很同情的看着夏橙淩。
“爺爺也不知道那個姐姐遇到了什麽困難,”那個老人看着夏橙淩意味深長地說:“不過連小菲都知道吃不到油焖大蝦就要好好求求媽媽,所以困難總有辦法解決的,無論遇到什麽事,身在其中的時候,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其實有的時候,只需要一個晚上,睡上一覺,第二天一睜眼,就會發現其實那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太陽一樣會升起來,一樣會落下去,日子長了,就什麽事都沒有了。而且如果不珍惜自己,傷害的可都是自己最親近的人。”
小姑娘沒有聽懂爺爺的話,她懵懂地看看爺爺,又看看坐在不遠處的姐姐,不過她眼尖的發現那個姐姐不哭了。
那個小姑娘不懂,但夏橙淩卻聽懂了,她知道那個爺爺誤會了,以為她想不開,想要投江自盡什麽的。她眼前又出現了躺在血泊中的冀皚皚,不,她不會那麽傻。就像那個爺爺所說的,冀皚皚的死除了她的父母,誰還會有一絲絲的心痛?怎麽可以讓自己最親近的人受傷?若從這裏跳下去,駱奇是不是連心理上的包袱都不會有?只會慶幸自己再也不會糾纏他?難過的只有姐姐罷了?她該有多痛心?夏橙淩都不敢想。這時,電話響了,夏橙淩掏出來一看,是古風打來的。嗯,還有古風,她也一定會難過。
“橙淩,你現在在幹嘛?我沒有打擾到你的好事吧?”電話的那頭,古風八卦的味道順着電話線都傳了過來。
“謝謝你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夏橙淩扯了扯嘴角,笑容十分的苦澀,不過還好,反正她也看不到。“有事嗎?”她問。
“也沒什麽事,只是這麽大的一間宿舍,我突然覺得一個人在這裏有些發毛,我正在猶豫是不是晚上回家裏去住,等你回來,我再回來。”古風說。
“你的膽子什麽時候變這麽小了?你不是說你媽把你當男孩子養的嗎?就養出這麽個膽量?”不得不說,古風的這個電話讓夏橙淩的心情平複了許多。
“橙淩,你沒事吧?我怎麽聽你說話有氣無力的?情緒好像不怎麽高啊。”電話那頭,古風遲疑的問道。
“我沒事,等我回去再和你說吧。”夏橙淩頓了一下問:“你真的沒什麽事嗎?”
“也沒什麽事,就是一個人實在是無聊,所以就打擾打擾你啊,對了,我媽跟我提起夏總來,”古風猶豫着,好像不知道該怎麽說似的:“她說你是夏總的女兒?”
“夏總?你說的是夏豐年?”夏橙淩的語氣一下子冰冷起來:“提他做什麽?我和他早就沒關系了。”
“唉!”古風嘆了口氣:“你告訴過我你家裏的事,只是,我真的不知道原來你痛恨的父親就是夏總。我媽說他是一個很優秀的人,為了你們姐妹倆,他在京城裏很拼,出了橙天的事,他對你們更擔心了,就因為我和你的關系,這次和我媽的合作開的條件很優惠,我媽還讓我好好謝謝你呢。”
電話裏一陣沉默,夏橙淩好半天都沒有說話,古風又開口說:“我們是朋友,其實,你的心思我特別能夠理解,若換做我是你,怕是還沒有你做的好,不過橙淩,說心裏話,我還是挺羨慕你的,最起碼你還在你爸爸的心裏,他會時時刻刻想着你,而我,大概我媽有時候會想起我來吧,至于我爸,唉!”古風又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好了,別嘆氣了,”夏橙淩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對古風說:“你也別回家了,我會定最早的機票飛回去,大概晚上十點多就到宿舍了,這麽一會兒,你不會怕吧?”
“什麽?橙淩,我沒有聽錯吧?”電話裏,古風一驚一乍的說:“你今天晚上就回來?怎麽可能?不是小別勝新婚的嗎?你們好幾個月沒見着了?怎麽會匆匆忙忙地往回趕?他,叫什麽來着?哦,對了,叫駱奇,他就舍得放你回來?”
夏橙淩沒有理會古風的一驚一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已經沒有駱奇了,他愛上別人了。”說着淚又不争氣地流了下來。
“橙淩,你沒事吧?”電話那頭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傳來古風小心翼翼的聲音。顯然古風聽了這話一時半會兒都沒有反應過來。
“還行,”夏橙淩抹了一把眼淚:“活着呢,”她看了一眼旁邊又開始關注她的小姑娘,說:“沒跳江,沒喝藥,也沒割腕,你說的對,把身心給了別人,最後受到傷害的只會是自己。好了,等着我吧,我這就回去。”說完,挂了電話,站起身來,經過那祖孫倆身邊時,她對那小姑娘笑了笑,說:“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