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夜談

費雲帆開車帶着我去了他家。

我猶豫了會兒,走進他家,他的家布置得很簡單,三室一廳,客廳的色彩黑白分明,只擺了一組環形沙發,和球形茶幾,一面牆上布置了小小的吧臺,擺滿了酒和酒杯。

我在沙發上坐下來,費雲帆走到吧臺邊取了一瓶紅酒,倒了淺淺兩杯,轉身看我,說:緊張?恩?放心,我還沒修煉到衣冠禽獸的境界。

我笑起來,他故意逗我笑呢,我怎麽好意思拂了他的好意,接過他遞來的酒杯,說:我發現你是不折不扣的酒鬼。

費雲帆在我對面坐下來,挑眉,說:哦?何以見得?

我輕輕搖晃着酒杯,任紅酒的果香慢慢散發,飄進鼻子裏,說:你開個酒吧還不夠,還在家裏弄個小吧臺,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倒酒喝,小費叔叔,你說,你不是一個酒鬼,是什麽?

他撇撇嘴,笑起來,喝着手裏的酒。

我也慢慢喝酒,心裏想到了那些來堵我的人,想到還重傷未愈的駱東傑,祝婉清,你究竟要什麽?錢?人?報仇?

費雲帆站起來,他手裏那一杯淺淺的酒已經喝掉,他從我手裏取過一樣也已經喝完的酒杯,說:去洗個熱水澡,好好睡一覺,明天一早我送你去公司。

我心思還停留在祝婉清那個女人身上,沉沉地點頭,跟着費雲帆走到衛生間門口,他打個響指,笑了,說:你等我一下。說着推開一扇房間門走進去。

我靠着牆壁,我什麽都不怕,甚至我不怕被祝婉清怎樣,但是我害怕她會用那股黑色力量對付我媽,不過,話說回來,有外公在,我不應該那麽害怕吧?我眯眯眼,覺得剛才在酒吧喝的伏特加的酒勁混着剛才喝的紅酒一起沖了上來,我撫撫額頭,胃有點難受。

費雲帆從房間裏出來,手裏拿着一件大大的黑色睡衣,他遞過來,說:我這裏平時沒女人來,所以一時半會找不到女人的衣服給你,就将就一下吧!

我接過睡衣,沒說什麽。

他按住我的肩頭,帶着一絲關心,輕輕的說:今晚什麽都不要想,洗澡睡覺,恩?

我點頭,走進衛生間關上門。

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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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費雲帆家的客房內猛地醒過來,滿頭大汗,猶記得剛才的噩夢,我坐起來,半倚着床頭打開燈,或許是晚上穆鵬飛那厮開快車引發了我的記憶回閃,剛才的噩夢就像是那天車禍的重演,身臨其境無比真實,那閃爍的車燈,眼睛因為車燈閃爍産生的幻影,那劇烈的剎車聲,碰撞時全身不由自主地颠簸與無助,那劇烈的痛楚及空白,那天撞擊前的絕望……

我下床,輕輕的打開房門,走到客廳裏,聞到一股煙味,接着就看到沙發裏坐了一個人,一星紅點在他嘴邊亮了亮,又漸漸暗下去,我一愣,輕聲叫:小費叔叔?

他回過頭,伸手點亮了手邊的臺燈,詫異的說:怎麽起來了?他的眼睛看向我,微微皺眉。

我走到他身邊坐下,覺得自己的身體因為剛才的噩夢還兀自微微顫抖,一只手輕輕搭在我額上,他說:出了那麽多汗,怎麽,做噩夢了?

我點頭。

他熄滅了手裏的煙,深深的看着我,說:要喝酒嗎?

我搖搖頭,說:給我一支煙吧!

他沉默了一會,慢慢從茶幾上拿起了煙盒,從裏面抽出一支煙,遞給我。

我接過煙,将煙輕夾在手指上,煙随着我的手指微微顫着,我沒有馬上點燃煙,靠着沙發轉頭看他,問:你為什麽不睡?

沒什麽,想點事情。他淡淡的說。

我凝視他,他微微垂下眼簾,并沒有看我,身上還穿着晚上那身衣服,臉上有一絲疲憊之色,這樣的費雲帆,是我從未見過的,在我的印象裏,他總是溫文爾雅帶着微笑,他把他的滄桑與無奈盡數藏在他的眸子之內,就像是把自己的靈魂好好的藏着,只在眸子轉動間依稀可以見,但是今夜,在橘黃色的燈火下,光影把他的疲憊與孤寂淡淡的照了出來,我默默的看着,漸漸忘記了剛才的噩夢。

他擡眼,接觸到我的視線,微微撇嘴,說:怎麽?

我搖搖頭。

他伸手去摸煙盒,我把自己手裏的那支遞了過去,他挑眉沒說什麽接了過去,點燃,煙霧袅袅,自他嘴邊溢出,他的神情邊躲在煙霧之後,我拉過沙發上的靠墊抱着,縮在沙發上側身看着他,說:小費叔叔,和我聊天吧!

他笑了,問:你想聊什麽?

我一怔,聊什麽?我看着那盞燈,說:我也不知道聊什麽。

費雲帆說:或者你有什麽話想說說,我可以充當那個耳朵。

我微微笑起來,說:是不是男人到了你這樣的年紀,都已經習慣做聽衆而不是演說者了呢?

他聳肩,撇嘴,微笑。

我的手指輕輕在靠墊上慢慢畫圈圈,我注視費雲帆抽煙的動作,他慢悠悠地吸一口,接着慢慢吐吐出來,一呼一吐間甚是綿長細致,我輕輕的說:我爸爸的那個外遇,是個厲害的角色。

哦?他挑眉。

我壓低聲音說:沒想到她會是個那麽厲害的人,知道嗎,她竟然是竹幫老大的女人呢!

費雲帆聞言皺眉,似乎知道竹幫,他問:是她派的人?

我點頭。

費雲帆眼神暗了下去,看着我,說:然後呢?看來我去法國的這幾天,你這裏發生了很多事情。

也沒有很多,只不過我知道了她有那麽一個黑道勢力給他撐腰,還知道這個女人是我一個朋友的媽媽。我依舊輕輕的說,此刻,我想起了駱東傑,想起了駱東傑看着我時那糾結的眼神,欲言又止的神情,我呆呆的看着燈,說:我已經不知道這個女人究竟要做什麽,覺得很累,很累,所有的事情我都能想得明明白白,唯獨這個女人,她的企圖,我看不清,是不是因為我還太年輕,所以看不清楚?

費雲帆沉思了一會,說:你難道沒有想過,這個女人要做什麽,有什麽企圖其實并沒什麽重要的?

我看向他,細細咀嚼他的話。

他摁滅了煙,斜倚着沙發,帶着一絲微笑,說:傻丫頭,不論她要做什麽,你只要能保護好你想要保護的人,不就可以了?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我想你應該明白,你越是去想她要做什麽有什麽企圖,就會被不知不覺得被她牽着鼻子走,不如安安靜靜地做你現在在做的事情,至于她現在找你麻煩……也不需要擔心,穆鵬飛可以擺平。

我沒說話,是的,是我迷惑了,無論那個女人要做什麽,我都不應該自亂陣腳,反而讓她可以鑽空子,現在我對于公司的轉移等等已經做足準備,外公也說讓我不要擔心,至于穆鵬飛那個人,究竟是什麽來頭姑且不論,既然是外公派來的人,而且費雲帆也說他可以擺平,那麽那些找我麻煩的人,我也不足以畏懼,既然那個女人要動黑道的力量,那麽現在一切都要以媽媽的安全為主。最好和外公商量一下,暗中給媽媽準備幾個安保。

他溫柔的凝視我。

我喘了一口氣,說:是我膽子太小,仔細想想,确實如此,不能自亂陣腳。

他說:你已經決定抛棄你爸爸了?

我搖頭,說:作為子女哪怕父母再不好,也是父母,我不會抛棄他,但是我給他選擇權,讓他選擇我們這個家或者那個女人。我記得你勸我和爸爸談一談,抱歉,我最終還是沒有選擇這個方法。

你不需要和我道歉,綠萍。他沉靜地看着我搖了搖頭,溫柔的說。

我與他對視,許久,兩人同時笑起來,他做了個鬼臉,說:我想喝一杯,你呢?

我點點頭,看他走到吧臺去倒酒,我在沙發裏換了個姿勢,盤膝坐着,腿上放着那個靠墊,注視他倒酒,他背對着我,第一次發現,費雲帆有着寬闊的肩膀,還有一個讓人看着不禁覺得很有安全感的背影。

他轉身,對上我的怔怔的眼神,有趣的勾起嘴角,說:綠萍,你拿這樣的眼神看着我,很容易讓我誤會,知道嗎?

我嗤鼻,說:江湖老手費雲帆會那麽容易誤會嗎?

費雲帆坐下來,遞給我酒杯,說:江湖老手?這個名稱怎麽聽起來很猥瑣?

我與他碰杯,說:那是因為你心裏有鬼。

他聞言,微笑漸漸斂去,我和他距離很近,我看得見他的瞳孔微微收縮了一下,然後坦然的說:我不否認,我确實心裏有鬼,沒有哪個男人面對自己喜歡的女人心裏沒有鬼。

我來不及反應,就見他笑了笑,一口喝掉了酒,站起身,說:去繼續睡吧!說着慢慢地走向他的房間,打開門走了進去。

留下我一個人窩在沙發裏,手裏拿着酒杯,我舉起酒杯對着燈光晃了晃,燈光下,酒顯出一股紅寶石般剔透的色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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