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

溫粥一打開門, 便隐隐察覺到家裏的氣氛不同與往日。

換了鞋走進客廳,才發現許琴蘭坐在沙發上, 臉上盡是嘲諷。父親溫遷背朝着她站在窗口吸煙, 青白的煙霧緩緩升騰。

溫粥愣了下,放下書包朝許琴蘭走去,“媽媽,你怎麽來了?”

看見她, 許琴蘭的臉色才稍稍緩和。她指了指放在旁邊的紙袋, “還不是你這孩子,東西丢三落四的。喏, 我都整理了給你送過來, 順便也來看一看你。”

溫粥應了聲, 下一秒手被她握住,“粥粥啊, 你什麽時候再跟媽媽回去?我怎麽覺着幾天沒見你, 人又瘦了點呢?”

“沒有……”溫粥低下頭, “最近忙考試。”

“這樣啊, 考試就更該吃好點兒了。看看這家裏……你爸呀我看也就這樣了, 保姆做的菜能好吃——”

“許琴蘭!”

一聲暴喝打斷她的話, 溫遷臉色青黑,隐忍着怒氣道:“現在女兒回來了,你看也看了,總能走了吧?”

許琴蘭冷冷一笑,“我和自己女兒多說幾句話怎麽了?你煩啊?煩你出去呀, 去找你那個女人好了呗。”

“你閉嘴!”

“喲嗬,敢做還不敢讓人說啦?溫遷,你也真行啊,都四五十歲的人了還找個小姑娘,說出去我都替你丢人!”

“你就不丢人?!你以為自己那點屁事別人都不知道?”

“溫遷你別血口噴人啊!女兒都在這呢!”

許琴蘭和溫遷就像兩顆引燃的炸彈,無論溫粥怎麽說兩人都停不下來,非要在言語上壓對方一頭。吵着吵着,就免不了把前事舊賬都拿出來算一遍。

許琴蘭說話的時候不自覺收緊手,溫粥的手被抓得生疼,在父母歇斯底裏的謾罵聲裏,她的眼眶不禁一點點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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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來了,又來了!

不管離婚多少年,他們的争吵永遠沒有休止。

“啪——”

玻璃煙灰缸摔碎在地上,發出刺耳的聲音。

溫粥閉了閉眼,軟軟垂下手,然後掙開許琴蘭起身拿了書包朝自己房間走去。

房門關上前,她望向客廳裏愣愣看着自己的爸媽,格外平靜地說:“離婚那麽久了,再吵……也沒有意思了對不對。”

她關上門,手一下松了,書包掉在地上。

溫粥輕輕呼出一口氣,脫掉鞋爬上床,把頭悶進枕頭裏,眼淚一點點滲出來。

外面安靜了很久,有敲門聲響起,許琴蘭的聲音随之傳來,“粥粥,媽媽走了。”

溫粥吸了吸鼻子,把臉上的淚擦幹後才從床上下去開門。

許琴蘭看着女兒,神情有些愧疚。

兩人靜默着對站了半晌,她才輕輕嘆出一口氣,摸了摸溫粥的頭,“在家裏乖乖的,媽媽先回去了。”

溫粥低着頭,聞言眼眶一熱,又要掉眼淚了。

喉嚨像被什麽堵住了一樣,她想說對不起,想說媽媽你開車小心,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許琴蘭離開後,溫遷過來叫她吃飯。

一頓飯吃得很沉默,只有碗勺偶爾碰撞的聲音。

溫粥心裏藏着事,沒有一點食欲。

溫遷知道她難過,舀了碗湯遞給她,“嘗嘗,很鮮的。”

“謝謝爸爸。”

溫遷欣慰地點頭,“一會兒爸爸要回公司處理工作,你晚上在家要早點睡,明天還要上學,知道嗎?”

溫粥下意識握緊湯勺,“好。”

“真乖。”

她勉強笑了下,過了會終于輕聲問:“爸爸……你要結婚了嗎?”

這是個敏感的話題。

對面溫遷的動作明顯一頓,他放下碗,嘆口氣道:“粥粥,你不要聽你媽媽胡說。你現在呀,只要好好讀書就可以了。”

“那您會結婚嗎?”她執拗地問。

溫遷皺起眉,“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

溫粥眼睛一黯,慢慢垂下臉,“可是如果您結婚……這就不只是您的事情了。”

“溫粥!”溫遷低喝一聲,臉色難看。

溫粥放下筷子,“爸爸,我已經快十八歲了。”

說完這句話,她起身離開餐桌。

溫遷叫住她,沉聲道:“我和你媽媽離婚那麽多年了,粥粥,如果爸爸結婚……”

“我不會反對的。”溫粥極快打斷他,眼底藏着一絲水光,“您可以結婚的。”

溫遷怔忪地看着女兒,眼神裏有些不解。

他本以為她……

“爸爸,以後……您可以不瞞着我的,我都明白的。”她平靜地說完,甚至輕輕彎了下唇,然後轉身回房。

***

夜色如潮水般湧來,溫粥一個人坐在書桌前寫作業,手邊是摞得整齊的習題本和教材。

直到寫完作業,她才拿起一直在震的手機。

才打開,祁慕又發了條信息過來。

“再不回小心我自殺了啊。”

後面跟着一個大大的不開心表情。

她忍不住輕聲笑出來,一直糾葛在心頭的煩悶好像也由此消散了一點。

細白的手指在屏幕上一點點滑,直到看完他所有消息,溫粥才編輯了一條回複過去。

“你知道哪裏能看到最多的星星嗎?”

沒多久他的電話就追了過來。

溫粥看着屏幕上不斷跳動的名字,猶豫了下,還是按了接聽。

“怎麽,想看星星啊?”

他的語氣吊兒郎當的,略帶笑意,溫粥望着窗外無邊的夜色,輕輕“恩”了聲。

她剛剛哭了很久,鼻音有點重。

就這麽一個字,祁慕就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麽。卻沒有問,默了會沉聲說:“二十分鐘後去樓下等我。”

十月的夜晚,夜風微涼。

溫粥站在小區門口的路燈下。

地上樹影婆娑,她垂着腦袋一點一點踩那些細碎的光影。

突然,光斑全部消失了,地上映出一個影子。

溫粥擡頭撞進來人深黑的眼裏,一愣之下,笑了,“你怎麽出汗了?”

祁慕随意地捋了把頭發,斜斜看她一眼,“你說為什麽。”

她怔了會兒,“你跑過來的?”

“嗯。”他漫不經心地應了聲,拽住她往外面走,“說吧,想去哪兒看星星?哥帶你去。”

“擦一下吧。”溫粥找出紙巾給他,“晚上有點涼,你別感冒了。”

話音剛落,他倏地低下頭靠近她,眼睛眨啊眨,“你關心我啊?”

溫粥別開頭。

他笑眯眯的,“你給我擦。”

她沒好氣地擡手,嫌他高讓他蹲下一點,還夠不着,又讓他低下頭。弄得祁慕都笑出來,“小矮子。”

“你高你自己擦啊。”溫粥扁扁嘴。

“我太高了,擦不到。就得你來才行。”他趁機讨巧賣乖,眼睛一瞬不動地注視着她。

看到她漂亮柔軟的眼睛,也看清了她仍紅着的眼角和鼻子。

她手上動作很輕,祁慕卻覺得異常難受。

手不由自主地碰了碰她的眼角,嗓音沙啞,在夜風裏意外的柔和,“這麽委屈啊,眼睛都紅成兔子了。”

溫粥捏着紙巾的手一顫,眼眶更紅了。

“哎,別哭啊,”他一慌,連忙去拉她的手,“走走走,不擦了,去看星星。”

溫粥站着沒動,祁慕疑惑地回頭,正好對上她看來的眼睛。

她舔舔幹燥的嘴唇,聲音緊繃繃的,又藏着一絲瘋狂。

“祁慕,我想喝酒。”

***

祁慕哪真敢讓她喝酒,去便利店買了幾罐啤酒就想騙過她。溫粥不肯,十分硬氣地自己鑽進店裏拎了瓶二鍋頭出來,祁慕拉也拉不住。

兩人拎着一袋子酒爬上了附近一幢大廈的天臺。

晚風拂面,眺目望去,車燈璀璨,霓虹閃耀,整個城市盡在眼底。頭頂星子卻寥寥,溫粥悶笑出聲,“騙人啊你,哪有星星。”

祁慕一屁股在地上坐下,随意得不行,“看星星得到郊外山頂上去,咱們下次去。”

時間太晚,他還是不敢把她帶得太遠。

“行吧。”溫粥呼出一口氣,在他旁邊坐下。

“聽着不太高興啊,”祁慕啧了聲,“其實這兒真有星星。”

“啊?”

“你看,”他一下湊到她面前,鼻尖都快貼上她,笑意狡黠,“看見了沒?”

他眼底亮亮的,像落滿了星辰,閃着細碎的光。

溫粥一下笑出來,至此,心頭的陰郁終于一散而光。

“終于笑了。”

祁慕舒了口氣,把打開的啤酒塞給她。那瓶二鍋頭不知道被他藏到哪去了,溫粥找了半天未果,只好拿着啤酒一口口喝。

“酒鬼啊你,還想喝白的。”他笑,伸手過去揉她柔軟微涼的頭發。

他似乎特別喜歡摸她頭。

溫粥沒心情理他,眸光落在遙遠的天邊,半晌幽幽地問:“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幼稚?”

祁慕動作一頓。

她咬住下唇,隔了好一會兒才繼續說:“之前我說,如果不能一直和我在一起就別再說那些話……你告訴我,是不是我太天真了。”

她說完,視線落在他臉上,一瞬不動地注視着他。

祁慕沉默了,好久,才淡淡說:“沒有。”

溫粥自嘲地笑了,“你在騙我……”

“沒有。”他握住她的手,“沒有騙你,也不是安慰你。”

“其實我還是不知道我們以後會怎麽樣,可我不想騙你,也不想就這樣放棄。溫粥,不管你信不信,活這麽大……我只喜歡你。”祁慕的語氣有些懊惱,又帶着無法掩藏的羞澀。

到底是十七歲的青澀少年,面對喜歡的女孩,他一樣臉紅緊張,心跳如雷。

溫粥抿住唇,借着月光,出神地看着他紅透的耳朵。

“但是……”

“如果你有一輩子的願望,我能不能是那個陪你做夢的人?”

他別開頭,紅着臉不敢繼續看她。

溫粥眸底發亮,“你為什麽……為什麽喜歡我呢?”

“不知道。”他的臉更紅了,生硬地擠出三個字。

末了,又似乎覺得不夠,抿着唇補上,“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人,但是你哭我就難受,你高興就什麽都好。你再問我也說不出別的了。我這麽喜歡你了,還能怎麽辦?”

他嗓音微啞,說出口的話青澀卻又堅定。

“那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車流聲,風聲,鬧市區嘈雜的聲音都飄上天空。

溫涼的月光裏,她臉頰微紅。

“我是很小氣的人。”

“如果我們在一起,那你就不能再有別的什麽人……不管是林初雪還是誰,都不可以。不準笑,我本來就這麽無理取鬧。”

“反正,只有我……只能有我。”

祁慕怔怔地看着她,半晌說不出話。

溫粥放下啤酒,捏捏他的手,止不住地笑,“再不說話我走了啊?”

“哎!別——”

他連忙壓過去抱住她,将她軟軟的身子收緊在自己懷裏。

“你、你……”

腦子一片空白,他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溫粥湊近他的耳朵,小聲說:“謝謝你喜歡我。”

他終于反應過來,修長的手牢牢扣着她的腰背,将頭抵在她額頭上,黑眸灼亮。

随後,一個輕柔的吻緩緩落下。

額頭,鼻子,臉頰。

他的唇慢慢滑過她的臉,最後停在她唇邊。

“我喜歡你……只喜歡你。”

溫粥閉上眼。

唇上一熱,他的氣息鋪天蓋地湧來。

作者有話要說: 這麽熱的天,好想去大山裏看星星。

接下來就是一起吃狗糧的日子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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