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1)
“阿跡,阿達跡——”遠遠的傳來蘇白的呼喊,聲音并不大,怕驚擾了什麽,充滿了不安。
蘇跡一拍腦門兒,把他給忘了。
“要不你跟我去那邊?”
男人率先踏出腳步。
蘇跡跟個小跟班兒似的,看着美人怎麽看怎麽好看的背影,屁颠屁颠的。
不對,蘇跡走了幾步就停了下來。
那只豬他得弄走!罪不能白受!
趴下都跟個小山似的野豬一動不動,呼哧呼哧的喘氣證明還活得好好的。
蘇跡拿着骨刀比劃了比劃,根本不可能弄死它,整不好還得把自己搭進去。
“還不走?”男人回身問。
“這麽多現成的肉我得弄回去!給你做豬肉炖粉條!”這麽大的豬得做多少啊。
男人一聽有吃的,一步跨過來,擡手就要把野豬拍死。
不想剛剛還一動不動裝死的野豬突然直立起來,兩個前腿搭在一起,做了個作揖的動作。嘴裏發出哀求的悲鳴。
蘇跡蹦到一邊,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誰訓練的豬!
男人收回手,問蘇跡:“這只畜生已經半開靈智,假以時日可修成妖,肉裏有些微靈氣,現在向你求情,你要吃嗎?”這個野豬也是乖覺的很,看出來向這個非常非常可怕的男人求情沒用,直接沖着男人向蘇跡求情。
“它聽得懂我們說什麽?”蘇跡半信半疑,這也太靈異了。
男人點頭,“可聽不可言。”
蘇跡指着着野豬說:“你,撞一下樹。”
野豬乖乖的放下前蹄猛的撞向旁邊的大樹,樹一下子被攔腰撞斷。
“喝!”蘇跡被吓了一跳,看着斷成兩截的樹沒了音兒。
男人等得不耐煩,問:“還吃不吃?”
男人說的簡潔,問的明白,蘇跡卻犯了難:吃吧,下不了嘴;不吃吧,又覺得虧得慌。到底吃還是不吃?
就在他猶豫着取舍不定時,野豬又有了動作,他不停的點頭,嘴裏發出奇怪的聲音。
男人又臨時充當了物種翻譯官:“它說願意給你做個腳力,只求饒命。”
野豬拼命點頭。
“啊?”野豬,腳力?騎豬啊?這個是不是太突破了點?
“你若不願殺了便是。”男人非常的無動于衷,在他眼裏,這只豬跟兔子野雞沒什麽差別,他不明白黃泥人猶豫什麽,想就要,不想就算了,有什麽可猶豫?
野豬急了,直接滾地上露出肚皮,前蹄交叉作揖,兩只眼睛可憐兮兮的望着蘇跡。
蘇跡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賣萌真不是你強項。那身段,那黑皮,那豬毛,實在沒有萌的潛質。
算了,看它這麽賣力的份上,“做腳力可以,可我制不住你,你要反水我可怎麽辦?”他是清楚的很,現在是強大的美人在,美人走了他一整個隊伍的人加起來都不夠他撞的!
他也想過幹脆放它一碼,讓它走,可現成的腳力在他真不甘心放走啊!
野豬,野豬都要跪了!有這麽個殺神護着,它敢嗎?再說它剛剛發現這個人類身上的氣息他非常喜歡,很想接近。
幹脆吐出還沒有結好的妖丹送到蘇跡面前。
黑亮的珠子在蘇跡面前滴溜溜的轉,他伸手要拿,珠子卻被男人彈了回去。
“髒。”男人非常嫌棄的說,手指空劃,野豬獠牙上多了根缰繩似的東西,“騎吧。”
野豬乖乖的上前,就要讓蘇跡騎。
“等等,”蘇跡說:“你先把自己弄幹淨,臭。”
野豬銜着缰繩溜溜的小跑進林子。
不能跑了吧……
說了這麽多其實也不過是幾分鐘的時間,蘇白趕到時蘇跡正在撿地上的毛栗子。
不錯,剛才野豬撞斷的樹正是一顆栗子樹,而這一片全是野生栗樹林。
蘇白氣喘籲籲的跑來,張嘴就問:“你沒事……”話沒說完就被蘇跡旁邊發光體一樣的男人震懾,心不由的打顫,有種想下跪的沖動,眼根本不敢直視。
蘇跡兜着前襟,“蘇白哥,沒事,他救了我。”
“那,那就好。”蘇白感覺呼吸都開始困難,一秒鐘都不願意跟男人帶在一個地方,但還是壯着膽子問蘇跡:“你認識這位大人?”
“嗯,認識。”蘇跡轉頭問男人:“那什麽,都忘了問你的名字,我叫蘇跡,你呢?”
“扶桑。”男人回答。
扶桑?跟日本國名一樣,有點兒別扭,“那你叫我阿跡,我叫你阿桑,就這麽定了。”
“對了,這是蘇白。”他介紹道。
扶桑都沒有什麽反應,略看一眼。
蘇白被看得腳軟,他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就是特別怕,特別怕。
實在是撐不住了,他看着個叫扶桑的男人也沒有傷害阿達的意思,打了個招呼自己先跑了。
“诶。”蘇跡還想喊他跟自己一起撿栗子,人卻沒了影子。
他打量着栗子林,這麽多的栗子,夠他們吃好久……
回來時一定要弄很多很多!
“走,給你做好吃的!”
一邊走着,一邊樂,快到部落休息的地方時,突然發現沒肉!肉變成了坐騎,吃啥?
這個問題很快就得到了解決。
男人這次沒有隐身,所有人都看到蘇跡跟着一個男人一起走回來。
蘇林多聽到他救了自己侄兒,行了個大禮就遠遠的退去,頭都沒敢擡。像是一總本能的驅使,隊伍裏人人都對扶桑敬而遠之,都躲着他們。
然後蘇白奉命送上收拾好的山雞兩只。
蘇跡把撿來的栗子分給他,蘇白正要接,扶桑突然掃了他一眼,駭得說啥也不敢要,扭頭就跑,跟有狼攆着一樣。
“喂!”蘇跡捧着板栗不明所以。
“快點。”扶桑催促。
蘇跡想不明白,幹脆不管了,剝了板栗和雞一起炖進陶罐裏,放上簡單的蔥姜鹽,讓它慢慢炖着。接着沒事幹的蘇跡又順手把沒用了的栗子劃開殼,扔進火裏烤。
沒一會兒栗子雞的香氣先冒了出來,惹得衆人不停的咽口水,就是沒有一個人敢上前。
“這次要分給我吃。”蘇跡事先聲明,“我很餓,還驚吓過度,必須要用食物來安慰,明白?”
“不。”扶桑拒絕的幹巴脆。
“為啥?兩只雞呢!”雖然對一頓能吃三十斤肉的人來說是少了點……
扶桑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要不這樣,等回去了我給你好好做一頓,讓你吃個夠!”蘇跡利誘他。
男人又看他一眼,還是沒說話。
“只要你想吃,我就給你做,行不?”蘇跡繼續利誘。
“可。”男人這才松了口。
老天,吃頓飯可真難!
然後他們就一起分食了美味?想的美!
男人把着陶罐,就分給他雞脖子雞後背雞屁股!雞大腿雞翅膀雞胸脯他看得到吃不着!連炖的板栗都只分給他兩個!兩個啊!那可是有半罐子呢!
蘇跡真是哭笑不得,最後只能開水泡窩頭湊合!
烤板栗?當然是扶桑的!
蘇林多雖然不敢接近扶桑,卻一晚上時刻注意這他們的動向,他弄不清楚這個男人的來歷,但本能告訴他不要靠近,不要冒犯,最好匍匐在地祈求憐憫。可這樣一個強大的男人跟阿達卻平起平坐,阿達還能從他手裏讨吃的,這真是太令人震驚。
他震驚之餘又慶幸,這樣的男人跟阿達交好,那麽他們部落豈不是多了一份助力?
東成一晚上都安靜如雞,默默地吃東西,默默的呆着,他聽到蘇跡被野豬攻擊就在想,是不是自己惹怒的那只?他知道,肯定是。
他驚吓又忐忑,今天不是他第一次面對危險,卻是第一次給他人帶來傷害,還好那個人救了他,不然他都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部落的人。
可是他又隐隐的嫉妒,那樣一個高高在上的人,他甚至只敢遠遠的偷看一眼,卻跟傻子阿達呆着,蘇跡憑什麽?
而蘇白的心思就簡單的多,阿達弟弟太厲害了,在那麽大的壓力下還能談笑自如,怎麽做到的?
他們以為一晚上的驚吓也就這些了,可當大野豬洗幹淨出來時,所有人汗毛都立了起來。
野外寧打虎不惹豬,他們都知道野豬的厲害,況且還是跟牛一樣大的豬!
弓箭張開,二十幾只箭死死的瞄準野豬的要害。
野豬沒有動,非常不屑的哼哧兩聲。就那堆破石頭根本傷不了他。
“沒事沒事,這是我的坐騎,黑毛。”蘇跡趕緊解釋,招收喚:“黑毛,過來。”
野豬黑毛屁颠屁颠的小跑過來,在蘇跡面前展示自己幹淨的身體。
“行了,沒事了。”蘇跡拍拍它的背,一下手就紅了,這豬鬃也太紮人,明天得鋪塊獸皮
。
蘇林多他們見真的被蘇跡收服,半天才小心翼翼的收了弓箭,小聲議論,看蘇跡的眼神都帶了佩服。
扶桑吃完就閃人,轉眼就不見了人影,根本不顧忌還有凡人在場。
到這時所有人才真正松了一直提着的氣,卻也沒人來打擾蘇跡,他們隐隐的知道,有些東西不能碰,這是規矩。
蘇跡還以為會被圍攻,沒想到什麽都沒有,緊繃了一天的神經不知不覺松了下來,稀裏糊塗的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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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江部落
騎豬什麽感覺?蘇跡感覺……高人一等!
其他人都是兩腳走啊,就他自己不用走,不是高人一等是什麽?
開始他也不好意思騎,畢竟挺醜,而且所有人都沒有代步工具,就自己偷懶騎豬感覺好可恥。
可是野豬黑毛不這麽想,它是幹嘛的,就是駝他的!他不騎自己就沒有是存在價值,那他的生命就沒有了安全保障,哪天被吃了都沒地方哭!
黑毛真是成了精,無師自通了賣萌不說,還會恐吓騷擾其他動物,蘇跡不騎它它就不走,攔在路中間也不讓駝貨的牛馬走,那些牛馬服從強者野豬黑毛,任牽牲口的人怎麽拽也不走,蘇跡沒辦法,只能在衆人的懇切的勸導下騎上了大豬。
黑毛背上意外的平穩,完全沒有了昨晚過山車似的感受,鋪了獸皮坐着還挺舒服。可能主要是肉多而結實,缰繩都只是松松的拉着,它自己知道怎麽走,簡直省心的不得了。
一路上黑毛駝着蘇跡走在隊伍的最前面,它不允許其他的動物走在他面前,挑戰它的地位。
蘇跡很懷疑它會把他們帶偏道,二叔卻說它走的很對。
這下他是什麽也不用操心,有黑毛在晚上連守夜都省了。
在第九天的時候他們遇到了一隊人馬。
遠遠的發現西面來人,隊伍立刻緊張起來,在路中央插上一面黑色的旗子,所有人把牛馬圈在了中間,背對着貨物圍成一圈,武器握在手裏,成防禦狀态。
下來活動的蘇跡被拉着靠在牛背上,不知道是誰塞了一把骨刀給他,他瞬間雞血上湧,要打仗?
黑毛一豬當先站在最前面,獠牙上揚威風凜凜,大有一豬當關萬夫莫開的陣勢。
莫名的,突然有點兒想笑。
只見對方走到離他們還有百來米的地方不再向前,也在地上插了一面黑色的旗,警報瞬間解除。
什麽意思?不打了?手裏的骨刀被人抽走,蘇跡看人們該牽牛的牽牛,該放馬的放馬,不明白怎麽回事。
黑毛也一副蒙圈的架勢,站在路中央,無辜的看向主人。
蘇跡擺擺手讓它自我放風,自己去找蘇白說話。
蘇白好心的跟他解釋:“挂黑旗就表示不動武,去交換的意思。”
“那要是動武呢?”
“紅旗,只要一邊挂紅旗肯定要打一場。”蘇白驕傲的說:“反正我們不怕打仗,周圍幾個部落都打不過咱們。”
“英勇善戰?”
“當然!”
正說着,對面的卻亂作一團,馬嘶牛鳴的,像是受到了很大的驚吓,不停的往後退。
滿臉大胡子的壯漢雙手猛的抓住牛角,跟牛角力,死死的控制住頭牛,其他人也紛紛上前制服駝貨的牲畜,個個累得滿頭大汗卻莫名其妙,好好的怎麽全驚了?
牲畜雖然被制服了,可一個個非常不安,擺頭,粗喘,刨蹄子,甩尾巴,就是不肯安靜。
難道有狼?
可是跟本不可能,他們四處查看,別說狼,兔子都沒一只。
“首領,你看!”
“野豬!小心!”大胡子首領大驚,就在他們不遠處有蘇部落竟然有野豬!跟牛似的豬他前所未見,頓時讓所有人警戒。
對面一把刀子斧子都亮出來,有蘇部落也急了,全都紛紛亮出來家夥。
“什麽意思?又要打?”蘇跡更蒙圈。
“不知道,聽首領的。”蘇白也迷糊,沒見過這樣的!
蘇林多幾步走到最前面,沖着對方喊話:“望江人,你們要開戰?”
“不!有野豬,小心!”對面喊。
對面的喊話他們全聽見了,不由的全轉頭看蘇跡。
你的鍋,我們不背。
蘇跡也不傻,一聽就知道是黑毛惹的禍,非常嚴肅的批評坐騎:“以後低調點兒,知道不?不然會給爸爸惹麻煩,明白?”
黑毛乖乖點頭,盡量收攏氣勢,關鍵是他修圍不到家,身上的妖氣剎不住閘,它也沒有辦法。
誤會自然是很快就解除了,兩個隊伍很快彙合,蘇跡自覺的吧黑毛打發的遠點兒,再驚了牛他沒辦法收拾。
蘇林多和對方滿臉大胡子的首領相互抱拳問候,兩隊人馬很快就有認識的人開始聊天。人們聊的最多的還是那頭豬。
紛紛感嘆有蘇部落強悍,竟然能收服一看就不普通的野豬,要知道打死普通的野豬不難,可能讓野豬聽話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更何況還是這麽大的豬。
蘇跡牽着黑毛站在隊伍最外圍,觀察這個跟他們截然不同的部落。
這隊人全都背着尖尖的鬥笠,身上帶着去不掉的水腥氣,駝貨物的全是牛,他們明顯的更善于捕魚,二十幾頭牛背上的貨多是風幹的魚蝦,那裏一定水很多。
“這是望江部落的。”蘇白不知什麽時候來到他身邊:“聽說他們那裏有條望不到頭的江,他們捕魚很厲害。”
“這麽多魚蝦怎麽都沒有腥味?”蘇跡是一個對魚腥味兒很敏感的人,可卻聞不到一點點魚腥味,這太奇怪了。
“這是他們的秘密。”蘇白見怪不怪,“這麽多的魚蝦要是沒辦法壓住腥味,怎麽運到那麽老遠的地方,半道兒就讓狼圍了。”
說的倒也是。
蘇跡再一次感嘆這古人的智慧可不能小看。
蘇白張望着,看到一個人,拉着他就走,“走,帶你認識一個新朋友。”
蘇跡被拉到一對兄弟面前,哥哥大概二十來歲,跟蘇白差不多,弟弟倒是跟蘇跡的年齡也相仿,兩個人有個共同的特點,嘴大,跟大嘴姚晨似的,一笑嘴就占了半張臉,但長得還讓人看了挺舒服。
幾個人剛剛打了招呼,還沒來得及多說話,二叔就把蘇跡叫到跟前,對着望江部落首領江水長驕傲滿滿的誇耀:“這是我哥哥的兒子阿達跡,聰明,能幹。那頭野豬就是阿達馴服的!”
對方非常驚訝,“這可了不得,蘇木多首領留了個好兒子!”
“您過獎。”蘇跡笑了笑,他有點不适應這麽直接的誇。
江水長當然也不樂意自己部落被比下去,招呼一個年輕人過來:“這是我們部落的河生,捕魚能手,什麽魚都逃不過他的手,一天能抓兩筐魚!”
“好小子,能幹!”蘇林多不吝誇贊:“你們部落都是河裏的基石,浪裏的長風,有水的地方就是你們的天下。”
“有蘇部落才是山裏的王者,弓箭的行家,比不得,比不得。”
“哈哈哈。”幾個人笑開。
看着兩個首領互相吹捧,蘇跡頭一次覺得古人也不是那麽的正直,臉皮可真厚。
☆、換鹽
在第十三天,蘇跡看到了一個城。
就是一個城,有城牆,城門,雖然牆是土牆,門是木門。
城頭上石刻着幾個字,蘇跡并不認識,不過他知道,應該是左崖部落到了。
蘇跡這會兒沒有騎豬,讓它去林子裏自己呆着,走時在找它。畢竟它實在太容易引起混亂。
眼看就要進城,他們一行人卻轉了個彎,開始沿着城牆向東走。
“為什麽不進城?”蘇跡不明白為啥過城而不入,不是去換鹽嗎?
“進城得交稅,一個人兩個貝,太貴。”蘇白嘆氣。
“貝?”什麽?錢嗎?
蘇白從懷裏掏出有個小指頭大小的貝殼,拿個他看:“這個,可以換東西。”
蘇跡拿過來看,就是一個漂亮點兒的貝殼,兩邊卷回來,一指節大小,上面打了小孔,在他看來真沒什麽特別,這個就當錢用?開玩笑呢?
“那海邊不是有很多?”他去海裏撿好了。
蘇白搖頭:“傻小子,這個很難弄到,比鹽還難弄。”
蘇跡沒說話,想着可能在現在比較難弄吧,畢竟沒工具。
大約半個小時,來到一片開闊地。
這裏搭着一些簡陋的木房子,成一個不規則的圓環分布着,空出中間大片的空地,空地中間有一個大大的石臺,也不知道是幹什麽的。
遠遠的就見有拿着武器的人守在四周,蘇跡不确定他們是不是士兵,因為雖然他們拿着石槍骨刀身上卻穿着很破的麻布衣,沒有裳,就是沒有褲子,麻袋似的蓋到膝蓋,腰上一根草繩當腰帶,光着胳膊小腿,光着腳,表情麻木,最主要的是他們裸露的四肢上帶傷,不是一個兩個,而是幾乎人人帶傷。
這樣的天氣穿得這麽單薄破爛,還帶傷,蘇跡本能的覺得不對。
這時,一個身穿皮甲的男人領着兩個打扮整齊的士兵,趾高氣昂攔的攔住他們:“你們是哪個部落的?”
蘇林多從懷裏掏出什麽給了男人,“我們是有蘇部落。”
望江部落首領也同樣動作,說“我們是望江部落。”
男人看也不看揣在懷裏,“跟我來。”
隊伍拖拖踏踏的跟在男人身後。
蘇跡問蘇白:“他們都是什麽人?士兵?怎麽差別這麽大?”
“那些是戰奴,專門打仗的奴隸。”蘇白用下巴指指最前面穿皮甲的男人:“那是城主的家兵,差別大了去,沒看首領都得給他塞貝嗎?”
蘇跡都在肝兒顫。
戰奴,奴隸!他第一次看到歷史課本中的最低階層,沒有自由,沒有明天,他們就是戰争的機械,炮灰,沒得選擇,不能放棄,直至死亡。做為一個來自于和平年代的人,他的人生觀受到前所未有的沖擊。他的目光不由的掃過一個個的戰奴,麻木的表情,滿身的傷痕,破舊的衣物,這一切都表明不甚溫暖的秋日陽光照不亮他們灰暗的人生。
再看走在最前面趾高氣昂的家兵,一個家兵都得讓首領巴結,那他們之間的差距到底有多大?他一直以為部落都差不多,現在看來自己真是天真的可笑。
“戰奴是怎麽來的?”
“打仗,輸了就是奴隸。”
“我們也打過?”蘇跡不确定的問。
蘇白望天:“我們?這幾年是安穩不少,我阿父就是打仗沒了,為了不當奴隸,部落死了一半。”他沖蘇跡笑笑,可是笑得很難看,“你當我們有蘇部落就那麽些人?原來我們也是也個大部落,擁有一大片土地山林,可是被易方部落占了,也死了很多族人,我們不得不遷徙到現在的地方。”
蘇白鄭重的對蘇跡說:“阿達跡你要記住,我們有蘇部落可以退,可以死,但絕對不當奴隸!”
“沒錯!”走在旁邊的海叔附和。
蘇跡點頭,默默記下易方部落這個敵人。
原來戰争離自己這麽近,哪怕他當兵的時候都沒有這麽直觀的感受,蘇跡忍不住想,如果戰争來臨,他該怎麽辦?他又能做些什麽?
沒一會兒他們被領到中間靠裏的位置,男人指着房子說:“這次你們就在這兒。”說完就走,完全是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
房子不太小,可都是一根根木頭搭成,縫隙大跟栅欄似的,簡直就是個牲口棚。遮不了風擋不得雨。
隊伍裏的人早就見怪不怪,紛紛卸了東西後,第一件事修房子。
二十幾個人齊動手,他們找來了樹枝,長草,藤蔓,沒多長時間就把房子修整的勉強可以住人。
嘆為觀止。
蘇跡沉重的心突然沉浸下來,他不是一個人,土著族人的力量不可小看。
他告訴自己:耐心點兒,蘇跡,一切都會好起來。
望江部落就在他們隔壁,也一樣修房子。
其他的部落陸續進來,附近漸漸熱鬧起來。
到晚上,房子已經幾乎住滿。
“不是就換鹽嗎?”蘇跡不明白為啥什麽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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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鹽2
“換鹽當然最主要,還要換布換用具,換食物,換什麽的都有,要換幾天。”蘇白解釋。
蘇跡明白了,就是一個臨時自由貿易市場。
“為什麽來這兒換鹽?”據他觀察,這裏并不臨海,難道是二道販子?
“他們會制鹽,聽說是從水裏弄的,我也不知道。”
是有鹽湖?蘇跡也沒在意。
第二天一大早,所有人都拿着自己的貨物到了空地上,圍着中間的石臺。
石臺上已經不是昨天的空空如野,旁堆放着小山似的的麻袋,麻袋全都綁着,但蘇跡已經知道是海鹽。
圍着石臺的是身穿皮甲的士兵,個個健碩有力,一看就是不缺肉吃。
整個廣場被人群和貨物淹沒,還沒有開始換鹽,已經是人聲鼎沸,大聲議論着收成如何,換多少鹽,鹽價如何,要換多少東西。
“讓開讓開!三公子到了!”一排士兵在人群中左推右攘,蠻橫的給後面的人開道。
只見一個頭戴玉扣,身穿藍色絲綢袍服的年輕男人施施然的走過,下巴高擡,整張臉就鼻孔看得最清楚。
男人坐在專門鋪了精美花紋席子的石臺上,一句話不說,揮揮手,表示交易開始。
最先開始的是望江部落,一筐筐的風幹河鮮擡到臺上,等着對方換鹽。
穿皮甲的家兵在筐子裏挑挑揀揀,都看也一邊後看了看絲綢男,然後給他們搬鹽。
搬了估計有十幾袋後,開始叫下一個。
“不對!鹽少了!”大嘴兄弟點了又點,着急的大喊。
“不少,就這些!”皮甲兵不耐煩嚷。
“就是少了,比春天少了一袋半!”大嘴弟弟嚷嚷。
望江部落首領也說話了:“以前都是一筐河鮮半袋鹽,這次我們拿來的都是一樣多,你們鹽為什麽少了!”
“沒少,沒少!”皮甲兵忽的一排站到最前面,舉着骨矛,武力鎮壓。
“你們不信守規矩!”望江部落也拿出武器,憤怒的對着他們。
絲綢男懶洋洋的站起來,晃悠悠的走到臺前,用看蝼蟻的眼神看他們:“今年就這個價,你們愛換不換。明年更貴也說不定。”
“你們太過份了!不講規矩!”臺下的人一下子被點燃怒火,紛紛掏出武器對着他。氣氛一下子陷入僵持。
絲綢男後退一步,讓士兵擋在自己前面,隔着人牆威脅道:“勸你們最好想清楚,沒有鹽吃的滋味,哼哼。”
“我們要見城主!”衆人大喊,怒目相斥。
“讓我們見城主!”
“這是城主定下的規矩,我們要見他!”人群中幾個部落首領站出來,一臉嚴肅的說。
絲綢男挑起眉,“城主病了,現在是我大哥做主,這裏我說了算。你們不想換的可以走,趁現在天還早。”
剛剛還熱鬧的氣氛消失得無影無蹤,有人沉默,有人咒罵,也有人默默的紅了眼圈,人群漸漸沉默下來。
絲綢男是吃定了他們不能沒鹽吃,坐地漲價,可他們卻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沒有人離開,哪怕是再氣憤,也沒有一個部落敢說我不要鹽。
喉嚨要害被別人卡住,主動權自然不會在自己手裏。
來之前的興奮,歡喜,一下子大打折扣,人們不得不重新劃分手裏的貨物,拿出更大的比例來換鹽,其他的東西只能望而興嘆。
絲綢男得意的看着他們,就像看一群無力反抗的羔羊,他們就是他的廉價勞工,不用鞭策,不用管理,時間到了自然會奉上最好的貨品。
想到以後這些大筆的進賬都進了自己的口袋,他忍不住的自得。
各個部落默默的擡着貨物上臺,默默取走大價錢換來的鹽,默默離開。
一個部落接一個部落,直到有蘇部落拿出陶器。
“哇!”人們發出一陣贊嘆,就是絲綢男都被精美的陶器所吸引,不由的站了起來。
一個個流光溢彩的陶器擺在石臺上,猶如一個個或大方莊重或美豔動人的美人,漂亮的不可方物。
絲綢男捧起一個流彩磚紅雙耳陶罐,細細的觀賞撫摸,眼中露出陶醉的神色。
可就是這樣,絲綢男也只是按照過去的價格來交易了海鹽,比他們的預期少了兩層。
“你憑什麽壓我的價!我們的陶器跟絲綢一樣漂亮!”東成最先不服氣,搶在首領前嚷嚷。
“陶就是陶,跟絲綢比,你也配?”絲綢男撇了他一眼,哼了一聲。
“你!”東成被氣得紅了臉,手裏緊緊抓着弓箭,恨不得一箭射過去,了結了這個家夥。
“三公子不識貨。”蘇跡突然發聲,站在最前面望着絲綢男。明明瘦小單薄處在弱勢,氣勢卻丁點兒不減。
☆、棄民
絲綢男眼角都不帶給他一個,心情比較好,回了他一句:“我用過的你都沒見過,小子。”
“可我們的陶器你沒有,不是嗎?”
“一個陶器你還真當寶貝了,是,我是沒有,可是我有鹽,你也沒有。”絲綢男随意把陶器放到一邊:“小子,我能不用陶,你能不吃鹽嗎?”
“天下就你這兒有鹽?”
“嗯,那倒不是,大殷也有,要不你們去那換?”絲綢男笑的不安好心:“就是千裏萬裏可別遇着狼。”
“狼?”蘇跡冷哼:“小爺我還真不怕。”就是不知道你怕不怕!
“那好走不送。”絲綢男有恃無恐。
蘇跡還要張口,蘇白卻把兩個人拉到一邊,搖頭讓他不要再争辯,争不過。
蘇跡低下頭,狠狠的攥緊拳頭,他想說不就是個鹽,哪裏都是,有什麽好牛逼!他知道鹽怎麽曬,更知道哪裏有鹽!
可是,現在做什麽都來不及,他們馬上就需要鹽,迫在眉睫,等不得他去找鹽湖鹽井,有什麽委屈都得受着。
一向以來他都當自己是未來人,雖然沒想着高人一等,卻也自我感覺良好。他能打獵,能燒陶,還有很多東西可以掏出來,絕對能讓家人過上好日子,然後找一個喜歡的人,樂活一生。他以為憑他的本事完全可以逍遙自在,可沒想到為一點兒小小的食鹽,他就不得不退步,好像被人狠狠一巴掌打在臉上,無力還擊。
他覺得臉燒得慌,也許沒有人知道他在難過什麽,他沒有辦法跟誰去說,就是憋屈。明明自己能辦的事非得受別人擺布,簡直窩囊。
他從來沒有如此深刻的體會到,挨欺負的難堪與屈辱,一點兒鹽就想壓着他擡不起頭,以後會不會因為別的武器,食物一步步退後,那麽退無可退的時候,怎麽辦?從奴隸到換鹽,從戰争到死亡,深深的緊迫感逼着他不得不面對,你就是到了一個蠻荒地帶,不奮發圖強就是被一棍子打倒,沒有第二個選擇。
在他跟自己生氣的時間,交易依舊在繼續。再不滿也只能發發牢騷,鹽還是都換了。
弱國無外交。
“啊!”一個獨臂的中年漢子突然爆發出孤狼一樣的喊聲,蹲在地上抱頭痛哭。聲嘶力竭令人心顫。
人們從他身邊走過,也許同情,也許麻木,卻沒有人安慰。自顧不暇的人,施舍不起同情。
每個人臉上的神情寫滿沉重,為的這不僅僅是換鹽,更是無力的人生。年複一年的勞作,只為掙紮着生存,本來就已經壓榨了他們幾乎所有剩餘財富的鹽,現在再次漲價,生活越發沉重,日子更加艱難。
而獨臂人的生活更是可想而知的困難。
蘇跡的心還沒有硬成鐵,最受不了漢子的眼淚。上前蹲在他旁邊,默默的陪着,沒有開口。
獨臂人是情緒很快就收了回去,看了一眼身邊的人,沒有說話,直接走開。
“诶……”蘇跡招呼沒打完,就看到一個瞎了一只眼的男人走到獨臂人身邊,回頭看了他一眼,拎着不大的袋子,一起離開。
“錯眼不見你就闖禍,天族棄民你也敢沾邊!”蘇白臉上難看的訓他一句。
“棄民?”蘇跡還沉浸在低沉之中,沒聽明白。
“被上天遺棄的人才會殘缺,是不祥的人,缺胳膊斷腿都會被趕出部落,你以後離他們遠點兒。”蘇白說。
“荒缪!”蘇跡不可置信的看着蘇白:“他們明顯是受傷,怎麽能趕出去?殘疾人也不是殺人犯啊!”
蘇白厲聲道:“殘缺是天罰,你記住了!”
“你們都這麽想?這麽做?”蘇跡像是第一天認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