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大唐盛世40
蕭明晟一個激靈,十成的酒意陡然散去三分, 略顯朦胧的鳳眸有些驚愕地看向對面的賀蘭敏之, 方才掐住賀蘭敏之臉頰的手連忙收了回來。
這一收不要緊, 借着周圍垂挂宮燈散發出來的光芒,蕭明晟清楚地看到賀蘭敏之那一處的臉頰紅了。
他就輕輕……想着輕輕掐一下, 怎麽就給人把臉給掐紅了?!
蕭明晟心中一時間不禁有些茫然。
“……不……喜歡……”賀蘭敏之嘴唇緊抿,眼睛紅紅的,一側臉蛋留下了個紅印子, 但并不嚴重。賀蘭敏之搖搖晃晃地站起身體, 他不像是蕭明晟, 沒有內力,沒有辦法憑自己從濃濃的酒意中清醒過來, 剛才喝得又多又急, 酒意已經上頭了。
賀蘭敏之用雙手勉力撐着石桌, 身體搖來晃去, 茫茫然無法聚焦的眼睛最後用力地盯住了蕭明晟背後那棵挂着宮燈的丹桂樹上,似是賭咒着一般道:“不……喜歡……了。”
賀蘭敏之小聲嘟囔, 似在抱怨地重複着道:“沒辦法……”
說着, 賀蘭敏之的眼睛更紅了。
他松開撐着石桌的手掌, 似乎是想要回房間, 但這會兒打顫的雙腿并不好控制。當即一個踉跄, 左腳絆右腳,整個人差點撲倒在地上。還是對面的蕭明晟眼疾手快,直接将人拉到了懷裏。
賀蘭敏之撲在蕭明晟的懷裏, 他瞪圓了眼睛,似乎依舊分不清自己現在的狀況。
“敏……”
蕭明晟剛想說什麽,賀蘭敏之卻伸出手,用力地将蕭明晟推開。雖然賀蘭敏之因為這個動作很狼狽地坐在了地上,身上的衣服沾上了塵土,但他的表情卻嚴肅極了。他的手用力地拍了身前的那一片土地,也不嫌咯手,拍得地面塵土飛揚,而他口齒含糊地控訴道:“不許……靠近……離……遠點……”
蕭明晟懵了一瞬,旋即就被賀蘭敏之的态度激怒了。
憑、憑什麽不讓靠近!
蕭明晟不高興,自然不願意照着賀蘭敏之的想法來。他當即撲了過去,直接将人壓在了地上。他用力地将臉貼在賀蘭敏之的臉上,還蹭了兩下,道:“我就靠近,你能奈我何!”
賀蘭敏之震驚地瞪大了眼睛,奈、奈什麽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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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虧兩人喝酒的時候不願有下人在旁伺候,在院外的仆役都驅走了,不然這會兒兩人的形象可以崩得徹底了。
“明明是你先喜歡我的……憑什麽讓我離開。”蕭明晟控訴,雖然可能大概,他并不知道誰先動的心,反正那心都松動了,誰先誰後也沒必要太過計較。
嗯,不需要太過計較。
就當賀蘭敏之先動的心好了。
蕭明晟理直氣壯地瞪向賀蘭敏之,哇,好無情的男人,這才多長時間啊,竟然就想要跟他保持距離了,不能忍。
賀蘭敏之:“……啊?”
賀蘭敏之滿心茫然,被酒精麻痹了的大腦不是很能夠很順利地處理接收到的信息,他張了張嘴,卻不知該如何回答。
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但蕭明晟看着那一張一合的紅潤嘴唇,有點誘人。
這般想着,蕭明晟俯下身,咬住了賀蘭敏之的嘴唇。
……嗯,口感真好。
“唔……”賀蘭敏之被蕭明晟咬住嘴唇,嘴巴沒法張開,用力掙紮還有些疼,一時間都忘記了呼吸。本就酒氣上頭,再來一個呼吸不暢,賀蘭敏之的眼前那是一個陣陣發黑,喉嚨裏發出細小的顫音。
好在蕭明晟沒有一直咬着賀蘭敏之,他咬了片刻就放開了賀蘭敏之的嘴唇,複又舔了兩口,咂咂嘴,味道挺好的。
嗯,真的挺好的。
***
第二日辰時後,賀蘭敏之才醒了過來。他眼眸半睜,茫然地看着床前垂落及地的帷幔,依舊沒能從宿醉的迷蒙中恢複過來。直到一只手從旁邊伸過來,覆在他的眼眸上,将他眼前的世界重新覆在黑暗中,他才一個激靈,徹底清醒過來。
然而,那一只覆在他眼眸上的手掌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力道,他的耳邊拂過溫熱的呼吸,帶着充滿安撫意味的溫柔嗓音,道:“再睡一會兒。”
“你……”賀蘭敏之的聲音異常嘶啞,剛發出一個字,他就閉上了嘴,用力地清了清嗓子,然後抓住那只覆在他眼睛上的手,往旁邊一扔,若無其事地開口,語氣裏略帶歉意,道:“是我疏忽了,忘了讓人給你安排客房。”
其實最疏忽的是,他又一次跟蕭明晟醉到了一塊兒去。蕭明晟是太子,在臣下家過夜,不好。即使賀蘭家是蕭明晟母族那邊的親戚,傳到皇帝耳朵裏,于太子名聲有礙。
說着,賀蘭敏之坐起了身體,想要下床。
然而,賀蘭敏之剛揭開被子,躺在裏側的人長臂一伸,直接攬住了他的腰,将他往後面一帶。賀蘭敏之下意識想要掙紮,但他的身體根本提不出多少力氣來,非但沒能重新坐穩身體,反而一頭栽進了身後人的懷裏。
“蕭明晟!”
“嗯,我在呢。”蕭明晟應了一聲,将人往懷裏攬了攬,嘴唇在賀蘭敏之頸後的皮膚處蹭了蹭,道:“躲什麽躲,該辦的事情都辦了,還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賀蘭敏之驀地瞪大了眼睛,什、什麽叫改辦的事情都辦了?!他昨晚雖然醉了,可不是一點記憶都沒有!
“胡、胡說八道!”賀蘭敏之幹巴巴地否認道。只是,他嘴上雖然反駁得非常快,但聲線微顫,明顯沒有多少底氣。實在是蕭明晟說話的語氣太過篤定,即使賀蘭敏之記得昨晚發生的大半事情,記得他丢臉狼狽的一幕幕,但他仍是止不住心底發虛,複又回想昨晚種種,是不是忘記了什麽。
“呵。”
賀蘭敏之的身後傳來一聲冷哼,說不出的不滿與指控之意,這不禁讓賀蘭敏之心裏越發沒底起來。
……他的酒品沒那麽差吧?他不至于做了什麽卻不記得吧?
明明已經下定了決心,遠離蕭明晟,可要是因為昨晚醉酒稀裏糊塗發生了什麽……不應該啊,都說魚水之歡是人間極樂,雖然因為家庭原因,他連花樓都沒有逛過,更別說……尤其他昨晚除了頭暈就是難受,可是半點愉悅的感覺都沒有,怎麽可能魚水之歡過!
絕無可能!
賀蘭敏之好不容易聚集起些許底氣來,下一刻,他就被放在他胸前摸索的手掌吓了一跳,還有身後緊貼着的結實軀體,賀蘭敏之的耳朵陡然燒了起來。
“幹什麽!”賀蘭敏之一瞬間拔高的聲音幾乎破了音,他擡手想要抓住蕭明晟作亂的手掌,但蕭明晟手腕一扭,輕松避過賀蘭敏之的手,手掌直接滑進了賀蘭敏之的衣服裏。
溫熱的手掌滑過賀蘭敏之裏衣的胸膛,掌心裏的薄繭在撫過衣下細致皮膚時。薄繭在蹭過皮膚時帶來的酥麻直達頭皮,讓賀蘭敏之的身體禁不住顫抖起來。他的呼吸變得錯亂而急促,下意識弓起身體竭力避開蕭明晟的手掌。
“別……”賀蘭敏之的嘴唇哆嗦着,根本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好在,在賀蘭敏之出聲後,那只手就停了下來。
停在了賀蘭敏之的心口處。
賀蘭敏之用力地咬了一下嘴唇,還沒等他控訴蕭明晟這等、這等出格的行為,一只手擎着一枚白色玉佩從賀蘭敏之松垮的領口探出。
那枚玉佩質地細密溫潤,白如截肪。一條五爪真龍吞雲吐霧,須爪纖毫入微,無論是質地還是雕工,無疑都是頂尖的。而玉佩的頂端,紅色的線繩穿過,而線繩的另一端牽在何處,已經感覺到頸後細微力道的賀蘭敏之不必做他想。
“這……”賀蘭敏之有些發懵地看着這枚打眼一瞧便知價值不菲的玉佩,不說這品相,單是玉佩上祥龍圖案,尤其還是五爪真龍,根本不是他能戴的東西。
确切地說,帶有五爪真龍圖案的一切物品,所屬者皆是當今天子。
“信物。”蕭明晟晃了晃手中的玉佩,聲音微沉,“這是阿耶送給我的,我昨晚轉贈予你,為你我之間的信物,你竟然忘了?”
此玉觸手生溫,是上等的暖玉,佩戴于人身體有益,是李治當年登基時地方進貢的貢品。因蕭明晟當年體弱,李治就從私庫中翻出這件寶貝,讓蕭明晟貼身戴着。
“我……”賀蘭敏之啞然,他看着眼前這枚價值連城的玉佩,完全不知說什麽才好。他現在已經開始懷疑自己的記憶,并沒有立刻出言否定,而是皺着眉,相當謹慎地提出了異議,道:“既是交換,那我給了你什麽?”
“等着。”蕭明晟将玉佩重新塞進賀蘭敏之的懷裏,瑩潤的玉石貼着皮膚,半點也沒有一般玉石的沁涼,反而帶着一股暖意。片刻後,賀蘭敏之完全感覺不到自己胸膛上貼放着一枚玉佩。
難怪他醒來的時候什麽都沒有發現。
正有些出神間,賀蘭敏之忽然想起自己此時這要命的姿勢。他抿了抿嘴唇,又一次想要坐起身體。然而,剛用手掌撐住床榻,還沒來得及使力,一條手臂再一次橫在賀蘭敏之的腰上,這一回舉在賀蘭敏之眼前的東西變成了一根木簪。
木簪一頭的尖端上還沁着些許黑褐色,似是鮮血幹涸後留在上面的痕跡。
蕭明晟晃了晃手中的木簪,道:“看清楚了,敏之郎君,你可還有話說?”
賀蘭敏之啞然,這根木簪是他父親生前的心愛之物。賀蘭敏之在加冠的時候,特意請為他加冠的族中長輩用這根木簪為他固定發冠。在千金大長公主将他擄到公主府後,賀蘭敏之還用這根木簪戳傷過自己,用疼痛與鮮血換來清醒。
事後,他雖然仔細擦拭了木簪,但沁在上頭的血跡卻沒法清除。為免招惹麻煩,賀蘭敏之不好繼續戴着這根木簪,只得将它束之高閣。
但現在,這根木簪卻在蕭明晟的手上,而他的脖子上還戴着刻有五爪金龍的玉佩。
這根木簪,除了是他親手交予蕭明晟,還能有什麽可能?
賀蘭敏之伸手想要從蕭明晟的手中接過木簪,但他的手指剛碰到木簪,那根木簪就被蕭明晟收了回去,道:“這根木簪已經是我的了,你可以多摸摸那塊祥龍暖玉。”
賀蘭敏之:“……”
用力地閉了閉眼睛,賀蘭敏之沉聲開口道:“我們談談。”
***
蕭明晟與賀蘭敏之換好衣物,簡單用過早膳後,蕭明晟和賀蘭敏之又坐到了昨晚對飲的那張石桌旁,只是這會兒賀蘭敏之的心情更加複雜,俨然成了一團亂麻。
明明打算要遠離蕭明晟的……怎麽就滾到了一起去,怎麽就沒能管住自己!
明明貼身戴着的那枚暖玉觸手生溫,并不灼人,但賀蘭敏之就覺得胸口那塊皮膚被那枚暖玉燙得生疼,幾乎讓他坐立不安。
蕭明晟擡手倒了一杯溫茶,遞給了對面的賀蘭敏之。
賀蘭敏之沉默地接過茶杯,将杯中溫茶一飲而盡,而後長舒了一口氣,慢慢地道:“太子殿下。”他扯住頸上帶着的紅色線繩,将那枚暖玉從衣服裏拽出來,“能不能将東西換回來?”
蕭明晟的目光瞬間就暗了下來,聲音微冷,道:“你後悔了?”
賀蘭敏之啞然,他昨晚醉得迷迷糊糊,也不知自己怎麽就跟蕭明晟交換了信物,好在身體上并沒有發生過親密,一切還有挽回的餘地。
賀蘭敏之靜默片刻,放緩了聲音,換了個親近的稱呼,道:“明晟,我承認曾對你……”攏在袖中的手指慢慢攥緊,指甲将掌心刺得生疼,這才讓賀蘭敏之勉強保持住一個平淡的表情,近乎若無其事地道:“心生傾慕。”
蕭明晟的目光微微柔和了些,至于那個“曾”字,他并不覺得只是曾經。
彼時正是豔陽高照,院中那一棵上了年頭的丹桂樹舒展着繁茂的枝葉,一簇簇橘紅色的丹桂花綴滿枝頭,整個院子裏都充滿了馥郁的香氣。在由丹桂樹撐開的樹蔭下,賀蘭敏之的目光落在桌上的茶杯,略微有些恍神。
片刻後,他直視蕭明晟,認真地道:“但我思前想後,為了今後的夫人,還是不能與你交換這信物。”
從漢魏開始,斷袖龍陽就漸成上流勳貴子弟眼中的雅事。雅事歸雅事,豢養一二娈-童,亦或是某兩個風流才子之間惺惺相惜并不會影響正常的娶妻生子,延續香火,後來的妻室子女也不會對父親的雅事置喙半分。
賀蘭敏之對成親生子并無執念,也早早說通了娘親,并不會強求他娶妻納妾,延續香火。雖然娘親的态度更多是等着賀蘭敏之自己改變想法,但賀蘭敏之是真的厭惡那種為了延續而延續的做法。
他早些年就想好了,若是能夠碰上一個真心喜愛的,他自當歡欣将她迎入門。若是碰不到,單着也無妨。大不了,差不多年紀的時候從族裏過繼一個,本就不是什麽大事。
都說生榮死哀,但賀蘭敏之只看生前,死後如何,他并不在意。
賀蘭敏之寧折不彎,注定他真心選擇一人相守後便不容其他人插足。想與他一道,便不能娶妻生子,延續香火。
他父親早亡,母親多是聽他的。他又已經加冠,自能做自己的主。想要什麽,不想要什麽,旁人都迫不得他。
但蕭明晟不同。
在不知蕭明晟真實身份的時候,賀蘭敏之只知蕭明晟出身世家,母親早亡,但有一父做主。他比自己小了五歲,尚未加冠便是個孩子,哪怕這個“孩子”比他身量相當,為人行事半點也不見稚嫩。
賀蘭敏之是喜歡蕭明晟,但他又覺得少年人還沒有定性,感情經不起考驗。再者,自己的想法不符合當下,他的觀點不是蕭明晟的觀點。賀蘭敏之既不想與蕭明晟反目連表兄弟都沒得做,又不想有了情誼後看着他娶妻生子而心生怨怼,故而在上遼東戰場前主動疏遠了蕭明晟,将彼此間的關系定義為親近友人上。
但這并不是放棄,而是等待。
回京之前,賀蘭敏之是相當有長者心态,等蕭明晟長大。若他的心思如初,賀蘭敏之便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于他,成或不成,總要一試。
可蕭明晟是太子。
蕭明晟偏偏是太子。
縱是賀蘭敏之可以不在意日後史官給自己添一筆佞幸,蕭明晟的身份注定他會迎娶太子妃,日後三宮六院,子孫滿堂,他拿什麽阻止?
他憑什麽阻止?
作者有話要說:#818辣個震驚的敏之郎君#
敏之:你少蒙我,我沒吃過豬肉,難道還沒見過豬跑嗎!
蕭明晟:哦,可你真見過豬跑嗎?
敏之:……取其最表層的意思,我……好像确實沒見過豬跑= =不過,夠了啊,你知道我的意思,不是在談論豬的問題!
蕭明晟:o(*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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