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皈依02

随着怨念的消散，那堆白骨跟着消解為齑粉, 連同裏面的楊廣。

縱是皇帝又如何, 死後不過一抔黃土。如今混在那群白骨齑粉中, 壓根分不清誰是誰。

走下祀壇的帝王轉過身，盛極了的容顏上泛起了宛如水面漣漪的波紋, 下一刻，祂竟變得與之前祀壇上的楊廣一般模樣。唯有祂的眼睛，不同于楊廣的野心勃勃, 祂的眼眸中唯有平靜與淡漠。

“爾等做不到的事情, 朕便自己來做。”

“朕當名明晟。”骊山龍脈化形的帝王神情淡淡, 祂擡起右手，玄色的袍袖滑至肘部, 露出修長的小臂。然而, 不同于龍脈帝王其他部位白皙而光潔的皮膚, 他的小臂上竟是大片大片黑紅色的瘢痕, 那是烈火灼傷後無法消弭的疤痕，如跗骨之蛆, 難以想象這樣的傷痕竟會出現在祂的身上。

龍脈帝王審視着小臂上醜陋的瘢痕, 輕嗤一聲, 祂垂下手, 袍袖滑落, 重新将祂的手臂攏在其中。

“明晟，朕名蕭明晟。”

龍脈帝王，或者說, 蕭明晟輕描淡寫地為自己取了名字後，他轉身看向那堆白骨化作的齑粉。

夜風飒飒，但這堆由白骨所化的齑粉卻穩穩地堆在原地，沒有被夜風吹散半點。

蕭明晟随意拂袖，那堆白骨齑粉瞬間被夜風卷走，不過眨眼之間，白骨祀壇所在的地方只餘下一截灰撲撲的劍柄，那是方士進獻給楊廣，用以鍛造屠龍劍的劍胚。

日出旸谷，日落虞淵。傳聞旸谷有靈鳥，日升即銜玉逐日而飛，日落虞淵時則落玉而返，循環往複，不死不休。為了容納龍脈之力，這把妄圖屠龍的劍胚采用的材料并非一般精鐵，而是那傳說中落入虞淵的玉石。

蕭明晟的喉嚨裏發出不輕不重的冷哼。

出自虞淵的玉石，聽着倒是不凡。只是，那個方士憑什麽認為，區區虞淵之玉便能夠承受祂的力量？

蕭明晟走到劍身盡數沒入土中的劍胚處，微微俯身，宛如白玉雕琢出來的手掌緩緩握緊劍柄。他的手上，方才将兇獸焚燒殆盡的金色火焰再次燃起。

金色的火焰在他的右手中燃燒，鍛造着這半成品劍胚。蕭明晟緩緩拔出長劍，古舊的劍胚在火焰中寸寸消弭，晶瑩剔透的劍身顯現。蕭明晟握劍的手指微微用力，只聽到“铿”地一聲，一對金色翻羽狀的流蘇自劍柄末端垂下。

呼吸之間，火勢漸收，握在蕭明晟手中的劍終于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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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把通體晶瑩，劍脊處勾勒着金色羽狀花紋的長劍。金色翻羽流蘇垂落，更襯得此劍華麗至極，不似戮命兇器。然而，只要靠近這把劍後便能夠發現，此劍劍氣盈盈，如灼灼日光，乃是一把絕世好劍。

“劍長四尺一寸，重三斤十二兩……唔？”蕭明晟微微挑眉，雙手握住劍柄，微微一錯，握在手中的金色長劍竟一分為二，“雙劍？”

垂眸看着這對以他身上龍氣化焰鍛造而出的雙劍，蕭明晟的腦海中倏然閃過一本正配雙劍修習的人類武學秘籍——《冰心訣》。

既決定使用楊廣的身份，再以龍脈之力欺負人類就有些無趣了。

那就練練那套《冰心訣》吧。

蕭明晟無所謂地下了決定。

蕭明晟複又将雙劍合攏為一把，嚴絲合縫，仿佛這就是一把劍。他屈指輕扣劍脊，道：“此劍，當名羲和凰……”頓了一下，蕭明晟改口道，“羲和鳳羽吧。”

鳳為雄，凰為雌。此劍雖由蕭明晟的龍焰所鍛造，但他并沒有刻意将之鍛造成什麽模樣，基本能夠算得上天成。若非如此，以蕭明晟的身份，他更樂意将此劍稱之為羲和龍鱗。

……算了，還是羲和鳳羽吧。

華麗至極的長劍嗡鳴一聲，似在回應。

蕭明晟提着羲和鳳羽，緩步走出祀壇範圍。他瞟了一眼跪伏在地，又是激動又是恐懼的隋軍護衛，方才祀壇處的熾盛金光本就不是普通凡人能夠直視的，蕭明晟結束戰鬥的速度又太快，以至于他們還沒有鼓足勇氣偷看一眼，蕭明晟就已經取代了隋帝楊廣。

蕭明晟走過伏地的護衛，淡淡道：“起駕。”

“是，末将領命！”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斬龍脈一事乃是私密，知情者也就楊廣與方士兩人。所有人都以為在骊山建造祀壇是為了祭祀始皇嬴政，陛下想要超越秦皇漢武之事又不是什麽秘密。故而金龍顯形，龍吟獸吼，他們都以為是陛下主祀，始皇顯靈，兩位陛下起了争鬥。

眼見“楊廣”安然回歸，手中還提着一把一看便不是凡品的寶劍，身後祀壇灰飛煙滅，連一點齑粉都沒有剩下，衆人不免以為始皇帝與當今陛下相争，是陛下勝了。

也對，始皇已經作古多年，陛下春秋鼎盛，大隋國力強盛，怎麽看也是陛下略勝一籌。

思及讓他們丢下武器，俯身跪拜前瞥見的那一幕，一衆護衛對蕭明晟滿心敬畏。

蕭明晟坐進車辇中，羲和鳳羽橫在膝上。他眼眸微阖，以龍脈之力模拟內力，開始修煉《冰心訣》。

既然要裝人，那便裝得像一點。

還有……

蕭明晟微微勾唇，露出一個充滿冷意的笑容來。

膽敢冒犯龍威，自然要承受後果。

蕭明晟的車辇很快離開骊山，直往山下大興城而去。

半個時辰後，骊山上空傳來細微的破空聲，一個峨冠博帶，須發皆白的老道飄然而至，輕巧地落在白骨祀壇原本的所在地。

老者廣袖一揚，眼眸阖起，專心感知着周圍天地，越是感知，眉頭便蹙得越緊。

“好強的氣。”老道眉頭微蹙，神情凝重，輕聲自語，“隋帝究竟在這裏做了什麽？”

還沒等老道想得分明，又有人飛身而至，這一次卻是一個身穿灰色棉袍的女尼。那女尼生得極美，清麗脫俗又仙姿渺渺，青絲盡去反而顯得她如世外仙人一般，眉宇間盡是悲憫之意。

“寧道長。”女尼單手豎起，颔首一禮。

“梵齋主。”被稱作寧道長的老道一甩拂塵，回了一禮。

中原武林，正邪對立，門閥并出。魔門有兩派六道，而正道則以慈航靜齋與淨念禪宗為首，與魔門相抗衡。

這位看上去姿色出衆卻又素淡至極的女尼正是慈航靜齋本代齋主梵清惠，一身武學不凡，曾勸退宋閥大軍，助隋帝楊堅一統中原，乃是白道武林執牛耳的人物。

而這峨冠博帶的老道更了不得，他乃是“散人”寧道奇，中原武林第一人，與高句麗奕劍大師傅采林與突厥武尊畢玄并稱為武學三大宗師。據說這三人的武學已晉入了大宗師的境界，毫無疑問的陸地仙人。

寧道奇與慈航靜齋的關系素來不錯，還曾向慈航靜齋借閱她們秘傳武學典籍《慈航劍典》。他對梵清惠出現的原因心知肚明，因為他也是被那一瞬間的氣機所驚動，不敢耽擱，全力奔至此處。

“劍意灼灼如曜日之輝卻又兇戾狠辣，這裏究竟出了什麽東西。”梵清惠臉上微白，神情間滿是憂慮。

她的武功不及寧道奇，但她修習《慈航劍典》已入心有靈犀之境，對劍意極為敏銳。即使半個多時辰之前身在帝踏峰，依舊感應到了此處陡然迸發出來的森然劍意以及另外一種……無法形容，宛如天地之威又飽含戾氣的氣勢。

這裏必然有至寶出世，且這至寶極有可能是邪物。

思及此，梵清惠忍不住道：“寧道長，若那物落入魔門之手，後果不堪設想啊。”

“呵。”

不待寧道奇回答，一聲輕笑由遠及近，帶着說不出的魅惑之意，輕聲細語，“梵齋主，好一個正氣凜然的梵齋主啊。”

梵清惠臉色微變，沉聲道：“陰後。”

說話間，一道身影飄然而至，卻是一個以臉紗覆面，只露出一雙點漆般眼眸卻依舊美得動人心魄的女子。女子體态婀娜，言笑晏晏，如仙子履塵，誰能想到這個讓人驚豔至極的女子便是為白道武林所忌憚的魔門八大高手之首，陰癸派掌門祝玉妍？

祝玉妍的身後，一男一女兩個高手沉默跟随，瞧着存在感不高，但論修為卻是不容小觑。

那男子面白無須，相貌娟秀透着一股陰柔之氣，乃是陰後祝玉妍的師弟韋憐香，魔門八大高手中，韋憐香雖不在榜上卻非武功不及其他人，說到底，他不過是沒有其他魔門高手高調，故而外人不知其武功高絕不遜于其他兩派六道高手。

另一個女子則生得妩媚動人，舉手投足間帶着能夠撩人欲-火的勾人，雖不及祝玉妍魅惑天成，亦別有一番魅力。其名為聞采婷，乃是陰癸派的長老，亦是陰葵派的高手之一。

祝玉妍将略顯淩亂的鬓發攏到耳後，一雙美眸略帶戲谑地看向前方目露警惕的梵清惠以及面無表情的寧道奇，“噗嗤”一笑，道：“好沒道理哩，我還什麽都沒有看到，梵齋主先扣了一個‘不堪設想’的帽子，人家也是冤的哩。”

眼見着中原第一人寧道奇在前，祝玉妍卻是不畏不懼，直接道：“不知梵齋主尋到了什麽寶貝，可否借玉妍一觀？”

梵清惠目光清明，沉聲道：“貧尼與道長皆晚了一步，此處并無他物。”

祝玉妍當即便是一聲嗤笑，即使她隐隐知曉梵清惠并沒有說謊，但陰癸派素來瞧慈航靜齋不順眼，哪怕現在不會動手，這會兒也不願給梵清惠什麽好臉色。

“阿彌陀佛。”

就在這時，一聲佛號遠遠響起，須臾之間，三個僧人由遠及近，出現在衆人眼前。

梵清惠眼睛一亮，立刻道：“了空師弟，不嗔師侄……”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淨念禪宗的本代禪主了空大師與寺內四大護法金剛之首的不嗔和尚。

作為武林白道兩大聖地之一淨念禪宗的禪主，了空禪主的面容出乎意料得年輕，明明已是耄耋之年的歲數，但他面龐白皙，五官俊秀，瞧着不過是二十出頭的年紀。一襲黃色內袍，外罩棕色袈裟，再普通不過的裝束卻生生穿出了超然之态，目光亦是溫溫和和。

反觀他身邊的不嗔和尚，無論是輩分還是年紀都矮了了空禪主一截，但他須眉花白，目測至少過了耳順之年。

了空禪主單手豎起，沖衆人行了一禮，态度溫和，并未對慈航靜齋齋主與中原第一人有絲毫優待，也不見他對魔門陰後有絲毫鄙夷之色。

了空禪主不說話，并非他張狂，而是他修了閉口禪，不能言語。

不嗔和尚當即回了一禮，并十分有禮地向寧道奇問好。至于祝玉妍等人，呵，魔門之人，豈可為伍！

不嗔和尚直接無視了那邊陰癸派妖人。

正邪對立，雖不至于見面就打生打死，但和和氣氣是不可能的。尤其多年前，邪王石之軒卑鄙無恥，易容喬裝，拜入佛門四大聖僧門下，偷學佛門功法。

可恨石之軒狡詐，事情敗露後竟在四大聖僧的圍剿下脫困，寧道奇出馬亦未能将其誅殺。不嗔每每想起便恨得牙癢，恨不能将石之軒立斃掌下。

梵清惠的目光落在第三個僧人身上，略一遲疑，道：“這位是……”

淨念禪宗與慈航靜齋并稱武林聖地，自立派起便守望相助，對彼此的門人弟子都有幾分了解。如今了空禪主身邊卻站着這樣一位資質極佳的陌生僧人，梵清惠不禁有些疑惑。

“小僧并非淨念禪寺門下。”一身白色僧衣，左手手腕上纏着一串一百零八子碧玉佛珠的年輕僧人主動開口，聲音清冷，眉目平淡，“小僧法海，不過一個普通的雲水僧而已，幸得掌門方丈收留，目前在淨念禪寺挂單。”

祝玉妍的目光落在白衣僧人的臉上，美眸中閃過一絲異色。

這個白衣小僧有着一張異常出色的臉孔，眉眼幾可稱得上姝麗，這等顏色，別說男人，就是女子中都極為少見。本就有一副出色皮囊，又有一身禁欲出塵的氣質，這樣的男子簡直是她們魔門女子所鐘愛的那一款正道中人。

要知道，沒有什麽比起讓這樣男人染上情-欲更有挑戰性的東西了。

祝玉妍輕笑一聲，一雙美眸深深地看向白衣僧人，緩緩開口道：“小和尚，既然你非淨念禪宗之人，不若來我陰癸派做客，如何？”

梵清惠倏然色變，她已經聽出了祝玉妍說話的時候用上了天魔幻音，這是想要壞法海禪師的道行！

她剛想出聲制止，一旁的寧道奇卻忽然擡手，阻止梵清惠出聲。

作者有話要說：#本龍脈不跟你們這些人類浪費時間了#

#自力更生才是王道#

#這個小和尚是誰，你們淨念禪宗竟然背着我們魔門收了個好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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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海形象在歷史、影視劇中有N多版本，挑來挑去就選了一部《青蛇外傳》的法海~~文裏經歷的過去跟原電視劇裏有很大出入，那部電視劇沒有看過也不要緊o(*￣︶￣*)o對啦，這部法海的俗家名字叫做石君寶，先透給大家~

雲水僧其實就是那種雲游四方的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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