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清晨第一縷陽光從窗簾的縫隙之間刺入, 魏昀皺了皺眉, 伸手去擋臉上的那束陽光。他的手臂倏地碰到一個毛茸茸的東西,吓得他立馬睜開了眼睛。

定睛一看,才發現班長的頭正埋在他的懷裏, 被子蓋住了他的半張臉,只剩眉眼還裸露在外。班長睡着之後的樣子很乖, 那些暴躁的脾性悉數收斂起來,一小束微弱的陽光落在他頭頂,将他頭發邊緣鍍上一層淡淡的金色, 把他的五官映得柔和了不少。

魏昀的手還停在半空,不知道往哪落。他盯着班長熟睡的臉,忽然想道:“會不會悶死?”

這樣想着,他将手輕輕落在被子上,捏住被子邊緣稍稍拈起一點——

齊致感受到臉上的動靜, 閉着眼睛也不知道醒還是沒醒, 二話不說右手擡起按住魏昀的腰,一條腿往上一頂,直直頂到魏昀小腹, 差一點兒就廢了他的要害。接着把臉往被子裏又拱了拱, 語氣不善地說道:“再動揍你。”

那條手臂像條扣到最緊的皮質腰帶似的, 緊緊地箍着魏昀的腰, 齊致的膝蓋又頂在一個很容易就擦槍走火的地方,魏昀大早上的就被吓得不敢動彈。

魏昀嘗試着動了動身子,竟然還真覺得有些痛, 好像昨天被人綁在椅子上打過一樣。

“真不老實。”魏昀自己胡亂腦補了一通,不分青紅皂白就把帽子扣到齊致頭上。

醒都醒了,魏昀是不會閑着幹瞪眼的。他悄悄把手抽出來,将罪惡的魔爪伸向齊致的腦袋——頗為惡趣味地挑了齊致頭頂最長的幾根頭發,心血來潮地打算給他綁個蝴蝶結。

一個蝴蝶結還沒打好,魏昀的手腕就“啪”地一聲被齊致鉗住,一句森冷的“你在幹什麽”從被子裏飄出來。

“你醒了啊。”魏昀悻悻收回手。

“你在那動來動去我睡得着?”齊致說完,好像意識到自己姿勢太具威脅性,長腿一掀,卷走大半張被子翻過身去。

“昨天我感覺有人打我,”魏昀追着往前挪了挪,“班長,你睡覺很不老實啊。”

齊致沉默了十幾秒,就在魏昀以為他睡着了的時候,他倏地轉身,腿淩空一翻,利落地劈下,附贈一聲冷笑:“賊喊捉賊?”

魏昀的腿結結實實地挨了一腳,連帶着整個人都位移了好幾厘米。

他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齊致就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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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昀睡着了跟他醒着一樣活潑得過了頭。

昨天晚上說完“新年快樂”之後,他們就各自背過身去,閉上了眼睛。

剛開始半個小時魏昀都很安分,一動不動,比城堡裏等人吻醒的睡美人還安靜。一張被子,齊致和魏昀各占三分之一,中間還隔着三分之一。兩邊都安安靜靜地守着自己的半邊床,誰也不越界。

但這層表象薄如蟬翼,從魏昀的第一個翻身開始,這層表象便被徹底撕破。魏昀翻了個身之後便小動作不斷,仿佛在夢裏練武似的,東一腳西一腳,一條腿橫架在齊致身上,猶如在拿生命丈量床的寬度。

齊致睡着睡着突然遭到一條腿的襲擊,本想直接發作,但想着是新年,便又決定大人不記小人過,饒魏昀一次。他不耐煩地把那條腿挪開,誰知它就像黏在他身上一樣,怎麽都挪不開。好不容易挪開了一點點,魏昀又一拳過來,沒砸到齊致,卻也有一陣拳風擦過齊致肩膀。

“別動。”這倆字語氣算得上嚴厲,卻都只是徒勞,跟睡着了的魏昀說話就像跟死人說話一樣,他早就睡得不知今夕何夕了。

齊致把魏昀踹開一點,重新閉眼沒多久,魏昀的一條胳膊“啪”地一下打到齊致胸膛上,聲音特別清脆,仿佛在昭告天下“我魏昀今天不想活了”。

齊致手如鷹爪般默不作聲地圈住魏昀的脖子,很想用力把這個人掐死。

魏昀可能感覺到了什麽異樣,縮了縮脖子。

齊致盯着毫不知情的魏昀看了許久——算了,過年,留他一條狗命。

半夜有些冷,涼風從窗縫溜進來,一吹就起一手臂的雞皮疙瘩。魏昀剛剛那大幅度的武打動作,把他被子掀開了大半,只剩一小角被子還頑強地蓋着他的肚子。

魏昀應該是冷了,他眉頭緊鎖,不安地動了動,想往齊致這邊蹭。

煩歸煩,齊致還是粗魯地拉起被子給他蓋上,動作很随意——然而反應過來的時候,被子已經有四分之三在魏昀身上了。

毫不知情的白眼狼魏昀又給班長來了一肘子。

在魏昀拼命亂動的情況下,一張被子被他甩得像印度飛餅,而且一張還完全不夠他發揮。

現在臨時也翻不出一條多餘的被子,齊致只得向現實低頭。

齊致鑽進被窩裏,像按精神病人一樣死死按住魏昀,權當自己抱了個活潑好動的真人娃娃,認命一般閉上眼睛。他稍稍用力,将魏昀往自己懷裏一摁,直把魏昀壓得沒有空間動彈才滿意。

“你居然還沒死。”再次入睡前,齊致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句。

講這些的時候,當事人是不相信的。

“不可能吧,”魏昀聽完齊致簡述他昨晚的罪行,不敢置信地說道,“我記得我昨晚特安靜,動都沒動。”

齊致連個白眼都懶得給魏昀翻,他雙手撐着床,猛地坐起身來,下床穿鞋走人,頭都不回,只給魏昀留一個強者的背影。

“你記得個屁。”

齊致接了一捧水,将臉浸在冷水裏,突然就開始思考:“昨天為什麽要給他蓋被子?”

“冷死算了。”他冷哼一聲。

……

節假日過後的返校當天的晚修,又稱“黃金三小時”。在這一天,所有學生都會像中邪一樣手速與效率同時達到峰值。每個人都在争分奪秒,眨眼之間紙上已經寫出三行答案,腦速甚至跟不上手速,只恨不能多出幾只手同時寫六科作業。

黃金三小時,沒有下課之說,每一分每一秒都彌足珍貴。整棟教學樓比起平時的晚修下課安靜了不止一點。

當然,黃金三小時是強者的游戲,菜雞王永乾是不可能三小時寫完六科作業的,他用十秒鐘做了短暫的心理掙紮,十秒鐘一過,他便毫無心理負擔地拍了拍齊致:“班長,江湖救急,數學借我抄一下。”

“排隊。”不遠處的傅卓陽眼觀四路耳聽八方,奮筆疾書也不忘觀察周圍動靜,擡起頭來說了一句。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頭傅卓陽話音剛落,那頭張立垣就一個眼神掃過來,“你也排隊。”

“幹什麽呢,自己的作業自己寫。”羅正浩耳朵一動,适時亮出自己數學課代表的身份,“班長,你先把作業交給我。”

羅正浩裝模作樣地走過來把班長放在桌上的數學作業夾在腋下收走,像個老幹部一樣慢騰騰地将其攤在自己桌上——接着趁人不注意,趕緊抽出自己的數學作業來進行專業比對臨摹。

“好哇!假公濟私!”羅正浩的小動作被其他人盡收眼底,他們閃身而來,光影變幻間,已将羅正浩連人帶桌團團圍住。

羅正浩手一抖,縮着脖子慢慢擡起頭來,他面前豎了一堵名為“王永乾”的高牆,左右也各站了兩位黑白無常,他們居高臨下地攤開手掌,俨然一副“不交出來就死”的樣子。

“救救孩子,數學作業沒寫完本課代表臉往哪擱……”

“不行,我這裏,”王永乾拍了拍自己胸脯,“每一寸脂肪,都在渴求知識。”

其餘兩個人并不打算跟羅正浩廢話,上手就搶。四個人齊齊亮出自己的右手往前一探,像賭徒抱着自己的籌碼一樣死命拽住那本數學的邊角。他們的戰況十分激烈,一拽一扯間,一張薄薄的白紙從中滑落,飄飄搖搖落到羅正浩桌上。

“這是啥?”王永乾一邊展開它一邊猜測,“成為學霸的十大秘訣?”

“班長還用秘訣?”張立垣也猜,“說不定是寒假必看書單。”

“也有可能是寒假計劃表……”

真相卻讓他們大跌眼鏡。

那張平整潔白的紙張上什麽也沒寫,只有筆鋒如刀、走勢潇灑的兩個名字。

四個人面面相觑,音調各異地發出一聲:“卧槽?”

恰好這時林靜蓉路過,見他們幾個正浪費着黃金三小時圍在一起,不禁好奇過來探了個頭,瞟一眼後說:“咦,這不是班長喜歡的那誰嗎。”

“蓉姐,你說清楚點?哪誰?這上面有兩個名字……?”

可惜林靜蓉只是匆匆路過,時間緊迫,她還有不少作業動都沒動。

王永乾把羅正浩揪起來,一屁股坐到他的位置上,将桌上攤着的羅正浩的作業推到一邊,又從口袋裏掏出一支筆和一本卷起來的作業,一邊寫一邊抛出一個問題給大家思考:“你們想想,一個人在什麽情況下才會把別人的名字夾在自己最愛的書裏?”

乍一看王永乾提出了一個非常值得思考的問題,但是其實他自己知道,有些事情是搞不得的。他說出來只是為了轉移其他人的注意力,以便更好地快速抄完數學作業而且不被發現。

“什麽情況?”羅正浩問。

“你傻啊,像我,”王永乾手速飛快,嘴速也不落後,“就經常把小姐姐的名字寫在我最愛的那本《莎士比亞十四行詩》裏。”

不單是羅正浩,張立垣和傅卓陽也被隐含的這一層意蘊震驚到了。

“你又在瞎搞,”一陣掌風劃過王永乾的後頸,張立垣那只有力的手掌在觸碰到他脖子的瞬間轉了向,順勢搭在了他肩膀上,“但是我竟然覺得你說的該死的有道理。”

王永乾只是随口一說,敷衍地“嗯嗯”了幾句,繼續奮筆疾書。

“不對啊,”等王永乾抄完了離開,羅正浩才反應過來,自言自語說,“那我最愛的數學裏還夾着全班人的名單呢!”

傅卓陽一時間也忘記要抄作業,目光呆滞地看向羅正浩,喃喃道:“這能一樣嗎?”

張立垣突然感嘆:“男人,唉,男人。”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一下證明我還活着……

我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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