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神棍24

楊成沒見過宋女士,但他從宋堅的口中聽說過她,在宋堅的話中,宋女士是個溫柔且知性的女性,她深愛着她的丈夫孩子,可以為他們付出所有,包括生命。

在別的人眼中,宋女士就好像一只被豢養的金絲雀,她過得富貴滿足卻單純不知世事,也承受不起任何的風吹雨打。

楊成還沒想好開口,宋女士卻已經先說話了:“我聽宋堅提起過你,他說你是個很好的朋友。”她笑了笑,繼續道:“宋堅是個很喜歡交朋友的人,和我提起過的朋友也有很多,你是第一個他贊不絕口的。”

楊成垂下眼睑,歉意道:“對不起,我都沒能來送他最後一程。”

宋女士搖了搖頭:“人都沒了,送不送最後一程有什麽意義呢?對了,你們今天來找我,是有什麽事想和我說,不用顧慮,直接說就是,連……還有什麽比喪子之痛更叫人難以承受呢?”

郭江水歪頭看了眼宋女士,轉眸去看楊成,始終沉默着。

楊成深吸了口氣,終于還是決定打破這座外表華麗內裏腐朽的童話世界,他問道:“您知道,您的丈夫,他在外面養着別的女人嗎?”

宋女士平靜道:“知道。”

沒有想象中的聲嘶力竭,只有無比的平靜,讓楊成放心了許多。

他想了想,又加重了藥:“那麽,您知道他在外面養的女人給他生了孩子嗎?”

宋女士依然平靜:“我知道,是宋刃。”

楊成慣來沉穩,在宋女士說出這話的時候勉強還能維持表面的平靜,郭江水不同,他在聽到宋女士的話時差點從沙發上蹦了起來,動作之大,差點打翻捧在手中的,用來僞裝的水。

郭江水道:“您是怎麽知道的?不對,您知道還……”還能把宋刃當成親生兒子,這得多大的心啊!

宋女士勾唇輕笑,笑意不達眼底:“女子本弱,為母則剛,沒什麽不能忍的。”

郭江水顯然沒有想到,世人眼中的菟絲花竟然會如今堅韌,能忍丈夫出軌,還能把丈夫的私生子當成親生子般疼愛。

至少,他是沒有聽到有關于宋女士苛待宋刃的消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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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江水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楊成也同樣。不過宋女士的堅強隐忍讓兩人都放心了許多,至少在知道宋堅的事情的真相時,不用過于擔心她因為承受不住而崩潰。

楊成從口袋裏拿出兩張符箓放在桌面上,然後緩緩推至宋女士面前,說道:“這是我們一位朋友讓我們轉交給您的,裏面有……宋堅的靈魂,您可以直接與宋堅交流。”

宋女士指尖微微顫抖着:“宋堅的靈魂?人死了,有靈魂嗎?”

郭江水默默把自己的證件拿了出來,遞給宋女士,說道:“人死了,是有靈魂的。我和楊成都是特殊部的成員,我們就是專門處理這些事情的。”

宋女士臉色蒼白,指腹慢慢朝着符箓觸去,在她接觸到符箓的瞬間,她手腕上帶着的珠鏈剎那間便失去了所有光華,變得黯淡無光。

宋女士沒有察覺到,楊成和郭江水卻是清楚的看到了,兩人的目光不約而同的朝着桌面上的符箓看去,對陸珩莫測的修為再次驚嘆。

盡管楊成和郭江水都不放心宋女士,可畢竟是宋女士母子難得的相處時間,兩人在與宋女士道別後就提出了告辭。

宋女士也沒有多留,問了提供符箓的人的名字,以及楊成兩人的聯系方式,就将人送出了別墅。

重新回到別墅,宋女士就看到一張過分熟悉的面容立在她之前坐過的沙發的旁邊,他如她記憶中一般,年輕且英俊。

看到他,宋女士早已幹涸的淚腺驀地酸疼,眼淚更是不受控制的盈滿了眼眶,奪眶而出,她唇瓣微微顫抖着,擡起手去觸碰宋堅的面容,可惜她摸不到他。

“兒子。”宋女士悲切喊道:“兒子!”

宋堅垂下頭,緩緩朝着宋女士跪下:“媽,對不起,讓您為我難過了。”

宋女士連忙搖頭,她有很多話想和宋堅說,卻不知道該從哪裏說起。

母子兩個相對無言良久,最終還是打開了話題,說了很多話,除了他被宋刃親手殺害的事。他想讓母親防着父親和宋刃,卻不想母親為了他和父親他們直接對上,最後搭上自己的命。

宋刃究竟有多狠毒,他的死就是最好的例子。

宋堅的時間不多,在宋女士哭着睡着後,宋堅跪在地上向她磕了三個頭,以感謝母親的生養之恩。

當了多年的游魂,宋堅沒有具體的地方可以去,他在離開宋家別墅後,還是來到了陸珩所在的酒店。

彼時陸珩正在玩游戲,察覺到宋堅的到來,他也沒有停下來,直到游戲裏的人物打得落花流水,這才從游戲中抽身出來。

“見過你母親了?”陸珩問道。

宋堅的情緒低落,聽到陸珩的問話還是快速點頭:“見到了,謝謝陸先生。”

陸珩随意擺了擺手,起身給自己倒了杯水:“不客氣,你可還有什麽未了心願?”

宋堅搖了搖頭:“沒有了。”

陸珩挑眉:“宋刃害你性命,你不想報仇?”

宋堅道:“陸先生曾說,宋刃前半生奪人富貴,後半生還債凄苦。得而複失,求而不得,就是對他最大的懲罰。”

陸珩輕笑道:“順便告訴你,宋刃後半生窮困交迫,疾病纏身,難得善終。”

宋堅笑了下,說道:“那我就沒有什麽遺憾了。”

陸珩将宋堅送進了輪回道,也得到了來自宋堅的回饋,他在這個小世界中的修為得到了不小的精進。

在酒店住了幾天,陸珩再次迎來了陸家人,是陸家老宅的管家,他是特意來接陸珩回老宅的。再過兩日就是特定的陸家祭拜祖先的日子,陸家的繼承人必須在場。

陸珩正好也有事要回陸家一趟,就沒有拒絕老管家,簡單收拾了一番,就打算随老管家回陸家。

沈千安手足無措的站在門邊,不安的問道:“師兄,你現在就走嗎?”還回來嗎?

沈千安的未盡之意,陸珩一眼就看了出來,他眉梢輕挑:“再給你三天時間,若是再不能記住那幾本書中的內容,你就別再跟着我了。”

沈千安心中的不安立刻散去,他信心百倍的說道:“師兄,我等你回來抽查,我一定能倒背如流的。”

陸珩走近沈千安,在他的肩上輕輕拍了兩下,然後與老管家走出了酒店。

陸家老宅是兩百多年來陸家的傳承,占地極廣,山水靈秀,這裏供奉着歷代陸家當家人的靈位。

在原身的記憶中,不管他是在國外讀書,還是忙于工作,都會提前把祭拜先祖的那天空出來。

據說,這是先祖留下來的規矩,從未有過例外。

陸家老宅居于陣法中,此陣法能聚天地靈氣,能蘊財運之道,頗有些鐘靈毓秀意味。然而,這類陣法的本質與掠奪無二,有得必有舍。

陸珩緩步行走在陸家老宅的庭院中,眼前所見是氤氲的光線,耳邊所聞是若有似無的悲鳴,他周身都有悲傷的氣息萦繞着,壓抑且深沉。

陸珩慢慢朝着悲鳴的根源處走去,那裏是供奉着陸家先祖靈位的地方,這裏常年燒香點蠟,整個屋子裏都彌漫着香火的氣味,不嗆人,卻讓這裏的氛圍比外面更加沉重。

他親手點燃三炷香,供奉給正中間在牌位,先祖陸博文:“以永世不入輪回,剝奪子孫後輩血脈親情為代價,保陸家榮耀不衰,值得嗎?”

香燭的煙霧變得缥缈且朦胧,周邊的悲鳴越發的沉郁,陸珩嘆息一聲,擡手丢出一張符箓,那牌位上就隐約現出個人影來。

兩百多年的打扮,看起來消瘦又儒雅,他眸色黯淡,神态中隐隐透着悔意。

值得嗎?

後悔嗎?

這兩個問題,陸博文想了兩百多年。

以魂魄為陣眼,禁锢一隅,不入輪回,護陸家繁榮,子孫安穩,他覺得是值得的,他也不後悔。

可是,這兩百多年來,子孫們日複一日的如同行屍走肉般為陸家的繁榮奮鬥,這陸家老宅中一天比一天更濃郁的悲怨卻清楚明白的告訴他,兒孫自有兒孫福,他的過分插手造就了太多人的不幸。

父愛子,母寵兒,夫愛妻,子孝父母,兒孫繞膝,天倫之樂,在別的家族是尋常,在陸家是奢求。

也有陸家晚輩試圖跳出這個無情的怪圈,最終沒逃過他為他們劃定的牢獄,只能重複先輩的路。

陸博文落寞的阖上眼睑,這陸宅中的悲憤都是陸家人留下的執念,盡管他們已經步入了輪回道,對他的控訴卻一直存在着。

陸博文張了張嘴,看着站在他面前的青年人,這是陸家僅存的血脈,也是陸家未來的希望,他的魂魄雖然禁锢在牌位中,每年都能見到這些後輩的,對他們也算熟悉。

如以往的人,這位年輕人也試圖跳出陸家絕情的怪圈,卻始終在怪圈中游走掙紮。

所以,陸博文儒雅的面容上透出幾分淩厲:“你不是陸珩,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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