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不同意
白也坐在正中間，稍顯不安的攥着手裏的水瓶，這個劇組真是太詭異了，好幾個看起來是工作人員的人在旁邊帶着一臉姨母笑的看着自己，讓人不知所措。
還有林阿姨……
白也根本不敢擡頭，一想到林阿姨在前面看着自己，她就怕的心裏發慌，這也真是太點背了，影視城裏那麽多劇組，怎麽就偏偏撞到了林阿姨手上？回去之後又該怎麽面對她？
白也腦子裏非常亂，一團漿糊，事先還告訴自己要冷靜要淡定，可所有的心裏建設全都在看到林郁清那一瞬間崩塌了。
“你先自我介紹一下吧。”試鏡是由助理王瓊來主導的，蘇豫在旁邊暗搓搓的觀察着。
原本她還特意賣關子，想看林郁清見到這孩子時的表情，因為她自己見到白也的時候就妥妥的驚訝了一下，不過讓她失望的是，林郁清完全沒有任何驚訝的反應，就像看到一個普通人一樣正常。
白也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沒有顫抖，“你們好，我叫顧白也，今年十九歲，是秦川……”說到學校的時候，白也一頓，偷偷看了一眼林郁清，發現林阿姨正面無表情的看着她，當即心下一抖。
“是什麽？”王瓊一皺眉。
“是……”白也餘光掃到夏小梓偷偷沖她握了握拳，像吃了一顆定心丸，反正都已經這樣了，瞞肯定是瞞不住了，被算賬也不會是現在！
“是秦川電影學院大一的學生。”
“我是一個新人，沒有什麽經驗，有什麽做的不好的地方，請各位前輩多多包涵。”白也說着，起身，沖着在座的衆人鞠了一躬。
這個舉動讓圍觀的工作人員對她好好倍增，長得這麽漂亮，性格溫順還懂禮貌的新人不多了！
夏小梓正笑着給白也打氣，沒由來的感到一絲寒意，餘光掃見面前坐着的林郁清正側着頭在看自己，吓得她昂首挺胸目視前方，假裝沒看到林郁清的目光。
林郁清在聽到白也介紹自己學校的時候，下意識的扭頭看了一眼夏小梓，正瞧見她在做小動作，當即心下就了然了，好啊，這兩個家夥合起夥來瞞天過海是吧！
“你想要競演哪個角色？”王瓊繼續詢問。
“我想試試安……”一個涼字到了嘴邊突然哽住，白也擡頭看向林郁清，她還穿着戲服，武将打扮，厚重的铠甲給人以無形的壓力。
林阿姨也參演了這部戲？
“安……駱城？”白也只是在心裏默默的猜測了一下，不想嘴上竟然說了出來。
屋子裏的衆人懵了一下，随即笑出了聲，連一直板着臉強裝高冷的王瓊也笑了，“這個角色你可演不了，而且已經敲定了。”王瓊看了一眼林郁清，後者冷着臉，似乎有點不高興的樣子。
“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想演……”
白也抿抿嘴，這麽看來，林阿姨就是安駱城無疑了，既然如此，自己為什麽不去争取一個能跟她近距離接觸的機會？
這念頭一起便一發不可收拾，甚至沒有過多的猶豫，“我想試試安溪這個角色。”
“嗯。”王瓊沒說話，低頭翻着關于白也的資料，白也被晾在場中，稍顯無措，默默的調整着自己的心态。
“你看起來很沒有自信。”王瓊突然擡頭，一雙眼睛帶着懾人的氣勢，把白也看的心下一抖，不自覺的低了低頭。
低下頭的一瞬間白也就意識到自己着了人家的道了，來之前路老師還千叮咛萬囑咐，告訴她千萬要保持自信，就是裝也要裝的強硬一點，你自己都沒有自信，憑什麽讓別人相信你能演繹好這個角色？
白也心念電轉，靈光一現，默默的提了一口氣，擡起頭來迎着王瓊的目光，俏皮一笑，露出一顆小虎牙，“劇中的安溪，不也經常扮豬吃老虎嗎。”
蘇豫聞言眼前一亮，行，這小家夥腦子轉的還挺快的。
在場不少人默默點頭，倒是王瓊這個主面試官呆愣當場，直勾勾的看着白也。
【王瓊：卧槽！她是在對我放電嗎！！！】
蘇豫一看到王瓊這副德行就知道她犯病了，在桌子底下踢了她一腳。
“嗯，嗯。”王瓊點點頭，勉強找回了場子。
“自作聰明。”
就在白也暗暗松了口氣的時候，一直不作聲的林郁清突然開口，白也剛放下的心瞬間又提了起來。
蘇豫聽到這話的時候也愣了一下，總感覺這話語中蘊含着一絲敵意，而林郁清還露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讓蘇豫感到一絲異樣。
場面一度陷入了尴尬，因為林郁清這句話，白也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心理防線再次崩塌。
“下面正式開始吧。”蘇豫坐直了身子，接過了主導權。
“會罵人嗎？”笑眯眯的看着白也。
“什、什麽？”白也明顯愣了一下，“罵人？？”
“對，罵人。”蘇豫笑的一點都不猥瑣，指着林郁清，“罵她。”
！！！
林郁清圓瞪着眼睛怒視蘇豫，驚訝之程度絲毫不遜色于白也，這蘇豫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嗎！
“我……我不會罵人。”白也俏臉一紅，雖然聽路老師說，蘇導的試鏡完全不按套路出牌，但這也太詭異了吧……
蘇豫妥妥的驚訝了一把，現在還有年輕人不會罵人的？
“很簡單的，就說一句，安駱城王八蛋。”蘇豫做了個示範。
白也恍然，想起了劇本中安溪的人設，因為是現代人的靈魂，比較大大咧咧的性子，所以她經常會蹦出一些不太雅的詞彙，那這麽說，蘇豫這題倒也并不是随性亂出的。
只是……罵人什麽的，白也是真的不太擅長，而且，還是罵林阿姨……
“不帶感情也沒關系，說出這句話我就算你合格。”蘇豫非常沒底線的把标準一降再降，林郁清在旁邊就差要生吞了她了。
這個條件開的真是太誘人了，白也幾次張嘴，“安……安駱城……”
“看着她，大膽的說出來。”蘇豫指着林郁清。
白也把心一橫，擡頭看向林郁清，“安駱城！”大聲的沖着林郁清喊，林郁清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然而白也喊完名字就洩氣了，“不是王……”
“……八蛋。”
這詭異的斷句把一屋子人逗得樂不可支，夏小梓憋笑憋的都快抽筋了，最後說“八蛋”的時候，白也那嗫嚅的模樣真是太可愛了，連林郁清也忍俊不禁。
蘇豫翻了個白眼，無奈扶額，這，罵人呢？？
王瓊面上不動聲色，內心卻已經哈破天際了，好可愛！好想嗯！
“好了，試一段戲吧。”
“劇本你應該看過了吧，後期安駱城遭到猜忌，國主設鴻門宴騙她回京，臨別前的這一段，要求，不用按照劇本，你只能說三句話，要充分表現出離愁，不舍，牽挂。聽明白了嗎？”蘇豫非常利落的說完要求。
白也大腦飛速運轉，好在臨場發揮這一項在上課的時候也多有練習過，只是這只說三句話讓她有點難辦，臺詞上的表現力不夠的話，就只能通過眼神、動作等肢體語言來進行更深層次的表達，這對演技絕對是一大考驗。
“聽明白了，可不可以給我一分鐘。”
“可以，這一段，由林郁清跟你搭戲，诶，你應該認識她吧？”蘇豫無心的問了一句，讓林郁清、夏小梓和顧白也三人面色微變，白也當然知道自己跟林阿姨的關系是不能公開的秘密，笑了笑，“我認識她，在電視上經常見到。”
“喜歡她嗎？”
“喜、喜歡呀。”白也撓了撓頭，有點臉紅。
“行，你準備一下吧。”
“哎哎，這是一段感情戲，你一會收着點，別吓着人家啊。”蘇豫不放心的叮囑林郁清。
林郁清似笑非笑，不吓她？背着我偷偷來試鏡還撞到了我手裏，還不吓她？我吓不哭她！
……
一分鐘之後，林郁清起身走到場中，站在白也面前，居高臨下的瞪了她一眼，白也心虛的側了側頭，林阿姨淨身高比她高了八公分，而且穿着铠甲的林郁清氣場十足，一個照面白也就敗下陣來，根本不敢直視她。
“咳！”蘇豫重咳了一聲，提醒林郁清收着點。
林郁清瞥了她一眼，轉過身子，一甩披風，坐在椅子上。
好帥！
白小也同學那一雙眼睛就差冒出倆星星了！
“嗯……能借我一把梳子嗎？”白也收了收心，問向旁邊的工作人員。
“可以可以可以。”立馬有人拿了把木梳給她。
白也接過梳子，在手裏攥了攥，腦中頻繁的閃過那個她憧憬了很久的畫面。
蘇豫沖一旁的工作人員比了個手勢，示意可以開機了，這場試鏡是要在鏡頭下進行的，也是為了看白也在鏡頭前的表現，上不上鏡，會不會怵鏡頭等。
“準備好了嗎？”蘇豫問。
“嗯。”白也點點頭，又深吸了一口氣，調整了一下呼吸。
“好，開機。”
随着蘇豫話音落下，場中兩人都沒有動，林郁清垂目不作聲，白也靜靜的站在她身後不遠處看着她的背影。
蘇豫沖攝像師示意，指了指白也的手，立馬有鏡頭推上去，給了一個特寫，白也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白皙幹淨，手型非常好看，可巧這攝像師是個手控，盯着她的手就不放了。
白也緊攥着梳子，緩緩擡步上前，走到林郁清身後站定，一手捧着林郁清烏黑如墨的頭發，另一只手捏着木梳，一縷一縷，梳的格外專注，臉上更是不自覺的泛起一絲滿足的笑。
小時候她看過古裝片裏，有些女子會為她們的夫君束發，手型非常好看，動作極盡溫柔，兩人偶爾透過銅鏡的對視亦是透露着濃濃的愛意，于是小小的她便覺得梳頭發這種事，是親密的戀人才會做的，不知不覺便在心裏種下了一顆種子，想要為她的林阿姨梳頭發，梳一輩子的頭發！
白也的手觸到她頭發的時候，林郁清睜開了眼睛，稍一晃神。
白也的動作很輕很慢，很小心翼翼，并且非常認真，完全沒有要開口說話的意思，蘇豫眼神示意林郁清，讓她帶一帶白也。
“明日我便啓程回京，我不在時，營中以及安家大小事務，全交由你。”林郁清語氣平淡，沒有注入太多的情感，算是幫白也起了個頭，将她拉進了戲中。
白也梳頭的手一頓，手指摩挲着梳齒，攝像師立馬又推進鏡頭，給了她手部一個特寫，直到她默默的收回了手，兩手攥着木梳，不安的攪弄着。
“不走不行麽。”語氣有些哀怨，有點耍賴，又帶了幾分請求，低垂着眼睑，沒有看林郁清，而是盯着自己手中的木梳。
林郁清身子一僵，還帶撒嬌的？她平常在家都沒有用這種語氣跟我說過話！生氣！
“不行。”非常幹脆的拒絕。
蘇豫瞪大了眼睛，這怎麽聽來聽去，聽出了一絲賭氣的感覺？
白也沉默了一會，把梳子放在一旁，緩步走到林郁清身側，緩緩蹲下，半跪在她身前，擡起頭來，仰視着她，緊緊皺起的眉頭透露出一絲哀愁。
林郁清不自覺的側了側頭與之對視，攝像師立馬捕捉到了這四目相對的鏡頭。
蘇豫托着腮看着兩人，白也蹲在林郁清面前仰視她的畫面看起來簡直不能更和諧，連她都心跳加速了。
白也張了張嘴想說話，卻又咽了下去，低下了頭，稍一猶豫，緩緩擡手，覆上了林郁清放在膝頭的手，再次擡頭與之對視。
林郁清一愣，白也的手指冰涼，掌心溫熱還帶着些許汗漬，她以前拍戲也沒少被人抓過手，但從沒有像這次一樣，這一雙溫軟的手像一片羽毛拂過心頭，讓她心中有一絲異樣的癢感。
“安家離不開你。”
林郁清依舊沒有動作，白也一雙眼睛含情脈脈的看着她，抓着她的手貼着自己的臉頰，“我也……”白也頓了頓，話語間明顯有了一絲哽咽，“我也離不開你。”說罷，抿着嘴唇，揚了揚嘴角，很勉強的笑着。
林郁清心頭猛地一震，就像被重拳鑿過，莫名一陣壓抑，看着白也那雙濕漉漉的眸子，林郁清不自覺的回想到她小時候，含着眼淚問自己，可不可以抱她一下……
林郁清心中一陣抽痛，猛地一側頭，避開了白也那灼灼的目光。
蘇豫明顯驚訝了一下，诶喲媽耶，還有她林郁清接不住的戲呢！
“好了，卡，非常好非常好。”蘇豫帶頭鼓掌，一臉老母親般的微笑打量着白也，不錯不錯，現在的孩子真是不簡單，自己這眼光也是絕了。
白也起身，擦了擦萦繞在眼眶的淚水，沖着衆人微微鞠躬致意。
“白也，非常棒，我決定了，這部戲的女二，就是……”
“我不同意。”
蘇豫一個“你”字還沒出口，林郁清搶先一步反對，衆人明顯一愣，白也笑容更是僵在臉上。
蘇豫也是一臉懵比，萬萬沒想到林郁清會成為變數，瞧見滿屋子的吃瓜群衆，忙擺擺手讓衆人先走，“白也，你也先回去等通知吧，演的非常好，前途無量！”蘇豫沖白也比着大拇指，白也一臉忐忑，頻頻看向林郁清，然而後者背對着她，看都不看她，讓小家夥備受打擊，“那我先走了。”沖兩人鞠了一躬，轉身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被小綠字耽誤的正文：
“白也演的好棒啊。”
“那不是演的。”白也笑了笑，擡手輕撫着林郁清已然全白的頭發，無限感慨。
她做到了，她真的為她的林阿姨，梳了一輩子的頭發。
她知道自己應該滿足，可偏偏又有一絲不甘心，她好想，永遠，永遠永遠，為她的林阿姨梳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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