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在敏珠林寺住下的第二天上午，藏香傳人叫來十個學僧共同制作成分特殊的藏香。由于明華送去藥師古剎的藏香樣本不夠完整，又經過了焚燒，傳人怕明華手裏的成分分析結果有偏差，便讓十個學僧分別按照不同的比例制作了十種不同的藏香。
藏香制成後，需要經過靜置晾曬。等徹底曬幹曬透時，已是這天下午的三四點了。按藏香傳人的說法，藏香制成後還需要念經加持，而這個儀式需要在明早八點舉行。
明華等不了那麽久，加持這種事他不需要別人來做。
監兵帶着佳歲從結界出去後，來到了附近的峨眉山閑逛。峨眉山上有許多胡攪蠻纏、喜歡搶游客東西的霸王猴子，然而佳歲一去，這些猴子全都戰戰兢兢地躲在幾米高的樹上不敢下來。
一個小女孩手裏拿着一根火腿腸想要喂小猴子，但走了半天，一只猴子都沒有見到。
“媽媽，小猴子不出來！我要喂小猴子！”
“可能小猴子們都在休息吧。”
“不管不管，我要喂小猴子！我要喂小猴子！”
監兵背着雙手從小女孩身邊走過，陰森森地扔下一句話：“小心猴子咬死你。”
聽到這話，孩子爸不樂意了，“你這人有病啊，跟小孩子說什麽呢？！”
監兵沒有回頭，繼續往前走去，而跟在他身後的佳歲瞪了男人一眼，男人立馬吓得不敢吭聲。
從山上下來，兩人在山腳下的萬年寺歇了歇腳。監兵一路上很少跟佳歲說話，大部分時間都當他不存在一樣。而佳歲并不介意，只是老老實實地跟在監兵身後。
沒多久後，兩人乘車返回了妙光寺。妙光寺裏很是冷清，一個香客也沒有，只有幾名義工無所事事地擺着龍門陣。
在踏着臺階走向正殿時，監兵難得開口說道：“姓孟的肯定已經醒了。”
佳歲沒有回話，只是默默聽着。
“估計趁我不在，正在抓緊時間研究那本《奇門遁甲秘術》吧。”說着說着，監兵不由得樂了，“研究出來又有什麽用？他根本不會打開結界大門的方法。”
聽到這話，佳歲愣了愣，“他會。”
“什麽？”笑容僵在監兵臉上，往前邁的步伐也停了下來，“他怎麽可能會？”
“我教了他。”
“你教……”監兵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聽，“請再說一遍，你教了什麽？”
“我教了他打開結界門的方法。他昨晚應該去過好幾個結界了，還從其他結界，去了神君的房間裏。”
“什麽？！”聽到這話，監兵氣得差點吐出一口血來，“原來他昨晚是從結界裏過來的？”
佳歲點了點頭，“我怕他再去打擾神君，便睡在了床邊。”
“你這只蠢狗，為什麽不早告訴我？！”監兵覺得他總有一天一定會被這條狗給氣死。
“神君沒有問。”
監兵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要生氣，先回去要緊。三下五除二來到正殿，監兵趕緊來到了正殿角落的壁畫前。
而就在這裏，他遇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死和尚？！”
明華正對着壁畫，手裏拿着三根藏香。點燃的藏香飄起袅袅煙霧，煙霧原本順着空氣的氣流往上飄散，但沒過多久，已然消散在空中的煙霧又逐漸彙集到壁畫上，逐漸形成了一道門的形狀。壁畫的顏色被煙霧遮蓋，越來越淺，直到完全看不見。
當監兵和佳歲來到正殿時，壁畫上的門剛好形成。
監兵一看，知道結界門打開了。他連忙叫住明華，以免明華踏入他的結界之中。
明華對于監兵的出現，也很是意外。然而讓他更意外的是，結界門裏突然伸出一只手來，下一秒，上半身□□的孟立君從結界門裏摔了出來。
一瞬間，四個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怎麽回事。還是孟立君最先反應過來，“你們三個怎麽在一起？”
“我過來一陣子了。”明華的言下之意是，自己并不是和監兵一起來的。
再看監兵，一臉生無可戀的樣子看着兩人。
首先，孟立君跑出來了，這絕對要怪佳歲。
當然，如果僅僅是跑出來了，還有機會把他再抓回去。但是好巧不巧，明華就在這裏。他和佳歲一起都不一定打得過明華，更別說對面還有一個半吊子青龍神君。
好吧，沒得玩了。
監兵狠狠瞪了佳歲一眼，“蠢狗，看你幹的好事！”
佳歲不吭聲，知道自己又惹監兵生氣了。
“你們走吧。”監兵往旁邊一站，讓出了一條路來，看似是大方地放兩人離開。但實際上是，反正打也打不過，至少給自己留點面子，找個臺階下。
然而明華并不領情，挑眉說道：“走就完了？”
監兵虎軀一震，“不然呢？”
“今天白雲寺上頭條了。”
“诶？”明華身後的孟立君一愣，連忙從褲兜裏掏出手機搜了搜。這一邊的監兵似乎也不太清楚，想用手機，卻發現根本沒帶。
“白雲寺怎麽了？”監兵問道。
“白雲寺住持明華長期精神控制、性侵男弟子，白雲寺違章建設、巨額資金去向不明……”
孟立君一點點地念着搜出來的目前在網上炸開鍋的消息，不敢相信地瞪大雙眼。
“你、你性侵弟子？”
“你覺得呢？”明華反問。
而還未等孟立君回答，一旁的監兵便插嘴道：“誰發的消息？”
“讓你綁走孟立君的那幫人。”
“诶？”監兵似乎有些意外，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說道：“他竟然弄出這麽大動靜。”
“是不是什麽‘儒界’的人？”孟立君問。看來中午執冥發消息過來，就是在說這件事。
“你知道？”明華瞟了一眼對面的監兵，又問孟立君：“是他告訴你的？”
“我可什麽都不知道。”監兵帶着佳歲走了過來，拉近了四人的距離，“所以這都是有預謀的？”
“不然呢？”孟立君一臉不敢相信地看着監兵，作為挑事的主角，他竟然一副完全搞不清狀态的樣子，“你沒事幫人家綁我幹什麽？”
“我無聊嘛。”監兵嘟嘴道，“青龍現世的消息前陣子就在傳了，執冥提醒我你身邊有明華，我也不知道該怎麽下手。不過妙光寺住持知道我在找你，便主動說要幫我忙，但作為交換，至少要帶走你七天才行。”
妙光寺住持……
果然和鄭老師扯上了關系。
“他說七天就七天，你這麽好說話的嗎？”
“什麽七天啊，我心想至少一年半載啊。好不容易多個新玩具，哪有這麽快就扔了的。”說完，監兵又補充了一句：“妙光寺住持也算是舊識，知道我與明華不和。他說他之前在白雲寺修行時受了氣，現在就當給明華添堵也好，我哪兒知道他和儒界還有聯系。”
“所以儒界到底是什麽？”
“這個……”
監兵剛準備解釋，明華便擡手打斷了他。
“你确定要聽？”
“我不可以聽嗎？”孟立君有些懵。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還想要博士學位嗎？”
其實這個問題之前孟立君就明白了其中的深意。明華的意思是，他是要回去老老實實讀完博士，還是要認了青龍的身份，摻合進這些事來。
畢竟孟立君曾經退縮過，要讓他重新踏入這個世界，還是要他自己做好心理準備才行。不過孟立君還是不死心地問了一句：“聽了就拿不到博士學位了嗎？”
“十有八九。”
孟立君一盤算，那至少還是有十分之一的。“別小看我，該拿的我一定會拿。”
“所以我可以開始了嗎？”監兵打斷兩人，而這次見明華不再阻止，他便繼續道：“簡單來說，掌管着婆娑世界的人，就是儒界的人。”
孟立君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儒家學派的人？”
歷史上，儒學确實大部分時期都占有統治地位。佛教、道教講究出世，主張不關注世俗之事，而儒家講究入世，即投身于社會。想要治理好國家，确實需要提倡儒家學派思潮，否則人人都講究超凡脫俗，不事生産，國家還怎麽進步？
對于孟立君的理解，監兵否定了一半，但也肯定了一半。
“是和儒家有關，但卻不是傳統的儒家學派。”
“你是說……新儒學？”
“準确來說，應該是新舊儒學的結合。”明華開口道，“儒界近來野心膨脹，想要徹底取締佛教和道教。妙光寺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這裏表面上是一個宗教寺廟，但實際上是由儒界掌管，并已經徹底‘儒化’。如果國內所有的寺廟和道觀都變成這樣，那對琉璃世界來說将是不小的打擊，甚至會威脅到極樂世界。”
“可是再怎麽看，還是琉璃世界和極樂世界……怎麽說呢，更加強大？”畢竟琉璃世界的人還會法力，對付婆娑世界豈不輕而易舉？
“別忘了，婆娑世界是琉璃世界和極樂世界的根基。”
孟立君皺起了眉頭，明華說的确實沒錯。琉璃世界和極樂世界都是由信仰支撐，如果當下的世界徹底儒化，人們對宗教不再信奉，那琉璃世界和極樂世界也會跟着消失。
“這應該不太容易吧。”孟立君想了想說，“對于一個人來說，精神層面的需求也極為重要，這也是為什麽宗教存在的原因。”
“但是宗教還有一個最大的天敵，那就是……科技。”
與此同時，孟立君嘴裏也說出了同樣的詞。
自工業革命以來，宗教的根基就受到了無數次撼動。人們不再相信上帝創造人類，而是相信達爾文的天演論。為了捍衛自己的宗教，人們将宗教包裝為一門社會學科——宗教學，看似為自己找到了合理的解釋，但始終還是敵不過科學技術的發展。
孟立君也總算明白過來，随着日新月異的科技發展，末法時代的到來也是遲早的事。
“那現在怎麽辦？”
“他們既然想利用你拖住我七天，說明接下來還有動作。”
“有關你的這些消息應該會對白雲寺産生很不好的影響吧？”
“這不僅關系到白雲寺。诋毀我，是現今打擊佛教界最有效的方式。”
看着明華和孟立君你來我往，一人一句，監兵也逐漸覺得此次的事非同小可。雖然他讨厭明華，但還沒有拿琉璃世界的安危來開玩笑的地步。
——當然，他體內的老家夥怎麽想他就不知道了。
“我有什麽可以幫忙的嗎？”
“你不搗亂就謝天謝地了。”
“喂，沒有我你的青龍之力能覺醒嗎？”
“你本來也就沒安好心。”
聽到“青龍”二字，明華不由得揉了揉眉心，覺得甚是頭痛。他差點忘了監兵的體內還有青龍一事。
“你先呆在這裏，我和孟章需要立馬趕回燕京。”
“我也去。”監兵立馬說道。
“不行。”明華一口回絕，“不能讓你呆在孟章身邊。”
“他都和我呆了兩三天了，不是也沒事嗎？”
監兵不依不撓地磨了半天，明華仍舊沒有答應。見明華脫下袈裟，監兵一臉警惕地跳到了佳歲身後，“你幹嘛？”
不過明華并未回答，而把袈裟扔到了孟立君頭頂上。“把它披上。”
“啊？”孟立君拿下繡有金線的黑色袈裟看了看，“能不披嗎……”
孟立君突然想到李奕博調侃他，跟了和尚導師，離出家就越來越近了，現在看來怎麽還真有這個苗頭。
“你裸着上身，頂個紋身，是想告訴大家你是混社會的嗎？”
“噗哈哈哈。”一旁的監兵一手捂着肚子，一手不停拍打佳歲的肩膀，一副笑到肚子疼的模樣，“燕大哲學系博士半路辍學混社會，明天肯定上頭條。”
想到這兒，監兵突然說道：“咦，這樣不錯诶，姓孟的把頭條搶走，大家說不定對白雲寺的關注就小了。”
“罕見白虎驚擾居民小區，熱心民衆合力将其圍毆致死——這個标題怎樣？”明華陰森森地說道。
監兵立馬閉嘴，這死和尚果然讨厭。
看着明華和孟立君通過陣法離開妙光寺，監兵一臉壞笑地看了看佳歲，“笨狗，想去燕京遛遛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