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上場時間臨近,莫少校像一只上蹿下跳的跳蚤。
“喂,喂!錢上尉!”他追着錢寧打聽,“你剛才說了什麽,那句話讓他氣瘋了!”
“這招不适合你用。”錢寧披上制服外套。
莫如蘭死纏爛打,“你先告訴我吧,告訴我吧?”低聲下氣扯她的衣袖,“拜托了,上尉,姐姐?”
錢寧盯着那張孩子氣的臉,堅冰融化,在他耳邊低語。莫如蘭瞪大雙眼,不敢相信這個高雅到性冷淡的女上尉嘴裏吐得出這種低俗惡意。
那句話是:真可笑,你們的戀童癖公爵和童養媳女皇。
足夠激怒所有對帝國忠誠的人。
“……這是不是太過分了?”莫如蘭猶豫。
錢寧說完就走,背對他豎一根中指。
莫如蘭在擊劍場上節節敗退,他必須得到一個轉機,硬着頭皮抄襲那句話,“真可笑,你們的戀童癖公爵和童養媳女皇。”
他的對手臉色鐵青,瞳孔收縮,劍鋒挑破襯衫,莫如蘭臉色蒼白。怎麽回事,和錢寧那局不一樣,這個人氣急居然不露破綻?攻擊如狂風暴雨,年輕少校急出一身汗水。
“認輸。”他的對手居高臨下挑着劍尖命令。
“做夢!”
帝國方傳出一陣洗刷恥辱的歡呼,“讓他流血!”
莫如蘭喘息着重重栽倒在地,呼喊像潮水追随每一次進擊,帝國觀衆如一群渴求鮮血滋味的饑民,“流血!”“流血!”“流血!”
聯邦方也開始傳出叫聲,“反擊!”“反擊!”“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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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賽者和觀賽者都失去理智,擊劍場上變成單方面的炫技和狂歡,莫少校連滾帶爬,像在大雨中的海上抱住浮木,抱住自己和聯邦的榮譽,死死抓着劍不放手不認輸。
沈漢咬住牙齒,咬肌繃緊,眼窩的陰影讓眼睛更深邃。
——他在緊張,他在擔憂。莊烨像被一個浪潮打中,胸腔裏有什麽爆發。
“夠了。”
惠靈特伯爵難以掩飾燦爛的笑意,就等這一聲,沈漢無法忍受這一幕。
要救他羽翼下的少校,他就要成為第三場擊劍聯邦的參加者。那會是一場決鬥,惠靈特伯爵和他生死相搏,如果他殺了或是重傷惠靈特伯爵,九號基地和軍部和整個聯邦都會陷入一場外交災難,甚至給帝國開戰的借口。
在沈漢站起離席之前,年輕漂亮的上校先他一步站起,沒有手忙腳亂,動作流暢自然。
他走過擊劍場臺下,徑直走到惠靈特伯爵面前,“第二場比賽莫少校雖敗猶榮,聯邦不會要求她的軍人用生命在一場比賽上冒險。”
萬衆矚目,機器搖臂旋轉,鏡頭對準二十三歲的上校,他竟異常上鏡,膚色白`皙,雙目明亮,風度沉靜如水。
“第三場比賽,您大概很想挑戰沈準将。但恕我直言,他的經驗勝過您太多,不會願意恃強淩弱。縱觀年齡職銜經驗,最合适您的對手是我。”
惠靈特伯爵蔚藍的眼睛在陽光下淺得近似灰色,玻璃似的眼珠從沈漢身上轉到年輕的上校臉上,像是一條蛇決定可以先教訓傻到蹦出來的兔子,再去咬死憎恨已久的獵豹。
“非常好。”惠靈特伯爵兩根手指拎起外套交給侍從,衣上鑲嵌的細碎寶石光彩奪目。
他并不那麽從命于倫諾克斯公爵,而與倫諾克斯公爵的政敵關系更緊密。
莊烨解開一顆軍裝外套紐扣,比他平常速度慢,心裏驚濤駭浪,我居然做了,我居然站出來?我剛才在想什麽?
肩膀被劍柄敲了一下,他回神,竟是沈漢為他遞上劍。
“……抱歉。”莊烨低語。
即使有傷,沈漢也比他更有勝算。更多的經驗,更了解惠靈特伯爵。
現在那位伯爵的侍從正在整理他袖口的多層雕花蕾絲,另一個侍從正在用絲帶系起他的金發。誰會穿蕾絲花邊的燈籠袖真絲襯衣擊劍?金發碧眼的帝國貴族伸着手,仰着頭,裝腔作勢到令人不适的地步。
“別小看他。”沈漢與他并肩,陽光斜照在身上,黑色的合身軍裝,高大修長的身材,富有男性魅力的面容顯露出一種含而不露的鋒芒,“他是一條毒蛇,盡管藏在孔雀羽毛下。致命弱點是一旦勝利在望,就會卸下所有防備。”
戰鬥在即,年輕上校胸膛裏卻升起喜悅,“您在擔心我?”
這是個很出色的年輕人,一顆未經打磨的寶石被磨開一小塊。全世界還沒發現裏面藏着珍寶,沈漢卻已經發現其中的寶藏。
成熟英俊的準将被他感染,也帶上笑意,囑咐道,“千萬小心。”
他們的舉動激怒了惠靈特伯爵,俊秀的帝國貴族臉上陰沉得滴水。
襯衫軍褲的聯邦上校與絲綢襯衣緊身褲的伯爵行禮,背對背走開。伯爵已恢複那種造作的優雅,像游曳花間的蝴蝶輕輕行了個雙臂展開的宮廷禮。
兩人步伐變換,惠靈特伯爵仿佛一心表演,時不時轉向觀衆行禮,幾次險險避過莊烨劍尖,活生生一個滑稽的花花公子。
臺下噓聲笑聲四起,伯爵嘴角露出玩弄獵物的笑,眼神一凜。撕裂之聲響起,莊烨只覺冰冷的東西擦過皮膚,驚駭低頭才見衣袖已被劍尖割破。
他想避開,那劍尖卻已到他鼻尖。驚呼四起,莊烨一頭冷汗。
汗水浸透白襯衫,莊烨左支右绌,避無可避,毫無章法地劈出一劍。
想硬碰硬震落我手中的劍?惠靈特伯爵眼裏全是不屑,莊烨劍身還未迎上,伯爵的劍已經刺入莊烨手臂,頓時鮮血湧出,染紅肩膀,四目撞上,惠靈特伯爵清晰看見莊烨的絕望。
擊劍判定輸家的法則是落地法,血先落地或劍先落地就是輸。
一剎那間惠靈特伯爵只覺痛快,差點大笑,哪管莊烨那一劍來勢不減,手中劍被震落。
“……您輸了。”莊烨忍着痛楚,揚起蒼白的臉。
惠靈特伯爵冷笑,“胡說什麽!你的血——”
莊烨鎮靜松開手,伯爵神色劇變。他竟在劍拔出時狠狠抓住襯衫布料按住傷口,沒有一滴血落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