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青木,你去外院吧。”陸恒合上一直沒有翻頁的書道。
府裏的長随,小厮不得主子吩咐,一般是不準進內院的。
青木心裏一驚,難道是剛才說太多,惹怒了主子爺?
“是,爺。”小步躬身退下,青木正要合上門擡頭就見陸恒悄無聲息跟在他後面,趕緊低頭側身讓陸恒先過。
午時炎熱,因為陸恒不喜過多的丫鬟在他眼前晃,只有幾個青木熟識的面孔守在外面,等着主子吩咐。
陸恒一出來,衆丫鬟立即站直,緊張的看着他。
陸恒卻沒注意她們,不用丫鬟打遮陽,幾人看着他大步流星的下了階梯,進了東廂房。
青木稚嫩的臉露出老成的笑容,主子聽了他的勸,他高興極了,每次爺見了姨娘心情都會好很多,他們這些下人的日子也好過一點,只是,青木回頭望了一眼連接正房與東廂房的長廊,爺他是這點距離都嫌長麽?。
路過東廂房時看到廂房的大門開着,除了價值連城的擺設沒有一人,他仔細一盯,精致的桌椅是他熟悉的樣子。
想要材質好的家具不是說有就有的,從準備木料到完工,兩三年的時間也不長,東廂房的這一套可是他跑遍了整個北京城,又用了世子爺的關系才拿到的。
汗水滑落到眼睛裏,刺痛的感覺讓青木回了神,用袖子抹了一把汗,青木加快了速度,尋思着他是不是也應該找個妹子,不用像一等丫鬟那麽聰明漂亮又能幹,能在他累時給他一碗涼水就好。
惬意的午後,雙兒睡得正香,巧兒拿着一把素白銀線纏牡丹的團扇給雙兒扇着,屋子裏有冰盆,她這麽做是擔心有蚊子擾了主子的好夢。
推門的聲音傳來,巧兒沒在意,這個時候推門的只有青梅了,她們倆分工明确,青梅聰明能幹,負責姨娘的各種雜事,比如姨娘的那小庫房快要裝不下的各種賞賜。而她就負責一直跟在姨娘身邊,寸步不離的伺候着。
“你出去。”陸恒進門一眼就看到了躺在軟塌的可人兒,發髻微散,臉蛋兒酡紅,一只小嘴像抹了蜜似的泛着油光,四仰八叉的睡着,湊近一看,還能看到嘴角有點濕漉漉的。
陸恒顧着雙兒,聲音不大,對巧兒來說可像昨夜裏的大雷。
“三爺。”強制鎮定的請安,青梅說了,她們是姨娘的一等丫鬟,出了這個東廂房的門代表的就是姨娘的臉面,她那個膽小的性格是一定要改的,可是現在沒出東廂房的門啊。
巧兒想走又怕,姨娘在午膳時才囑咐了以後三爺來不管什麽情況都要告訴她,瞅瞅睡得肚子起起伏伏的姨娘,巧兒有點不敢動了,不叫醒姨娘好嗎?特別是姨娘的睡姿還這麽不拘小節。
“三爺,要不要喚醒姨娘啊?”巧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戰戰兢兢的問。
陸恒偏頭看着眼前這個一抖一抖的丫鬟,蹙了蹙眉,陸嬷嬷怎麽安排了個這麽膽小的人來伺候,心裏思忖着要不要換掉的時候,目光落到她臉上,突然就想到上輩子他大勝歸來,那個衆目睽睽攔他馬的女人,衣衫褴褛,滿目瘡痍,可那女人的樣子不就是這個抖得不行的人嗎。
“不用了,你出去吧,我來給你家姨娘扇風。”說罷就取了巧兒起身時放在小幾上的團扇,動作熟練的給雙兒扇。
巧兒雖然膽小,可也會審時度勢,三爺都毫無壓力的承擔起她的工作了,要是她再站這裏,恐怕,恐怕明日她就不在這府裏了。
開心又擔憂的出了門,守在門口,準備一有不對就立即……
巧兒苦了臉,三爺目光如炬,她什麽也不敢。
一天中最熱的就是這個時候,巧兒是真的想多了,就算陸恒想有什麽不對,天氣也不配合。
笑着輕緩的拉過雙兒枕在頭下的手臂,原來這個習慣這麽早就有了,想到上輩子每次醒來她都喊着手臂麻了,然後就可勁的纏着他讓他給她揉手臂,調整好最舒适的力道,沒一會,她就會再睡個回籠覺。
後來他就想了個法子,睡覺時一直将她抱在懷裏,手臂不能動,自然就不會枕在頭下。開始幾天,兩人的黑眼圈極重,陸老夫人還委婉的勸他要節制,弄得陸恒哭笑不得,再後來,兩人就習慣了,離了對方便不能入睡,沒了雙兒的那幾年,他整夜整夜的失眠,形容憔悴。
陸恒動作溫柔的在白膩膩的手臂上從揉按變成撫摸,如同對待自己最珍貴的寶貝,只是雙兒感受不到這一點,現在的她只覺得手臂好癢?
陸三爺多半有病?
雙兒是個警惕的人,如果不是昨晚實在太累,也不會睡到這麽晚,飯後精神是恢複了的,只是犯懶,想睡個回籠覺而已,在他叫巧兒出去的時候她就驚醒了。
可是剛醒的她手臂酸麻,動彈不得,不想在陸恒面前儀态不雅,所以一直裝睡忍着。
現在是忍無可忍了,這陸三爺真的沒毛病?誰家主子爺會對個妾室這麽好,還揉手臂,雙兒在心裏打了個冷顫,不會是三爺有真有啥事,國公夫人才同意她為妾室的吧。
炎炎七月,雙兒卻感覺到了冬日都沒有的透心涼。
沒等她繼續胡思亂想,陸恒就注意到她在眼皮底下動上動下的眼珠子。
“雙兒。”
“爺。”手臂不麻了,雙兒麻利的起來,和陸恒并排坐在榻上。
“你還好麽?”陸恒道。
“嗯?哦,好,挺好的。”雙兒先是不解,後是懂了他問的什麽,臉色通紅的回答。
簡單的一問一答後就安靜下來。
陸恒在心裏狠狠的唾棄自己,都吃進肚子裏了,還假仁假義的來問,默默的批判自己後,陸恒有點不自在,他都是個四十歲的老頭子了,雙兒她還跟朵花似的。
雙兒見陸恒不說話她就更不敢說話了,萬一她說錯了什麽,他一犯病怎麽辦,他看着不壯,她卻知道在這身天青色祥雲暗紋長袍下的她無法抗衡的力量。
空氣中更加尴尬,兩人俱都心跳加快。
“我院裏只會有你。”在心裏組織了半天的語言,在看到雙兒清澈的眼睛時全都不見,他好像真的回到了那個情窦初開的年紀,剩下的只有最簡單的坦白。
可是陸恒骨子裏還是有世家子的驕傲,主動暴露情懷這種事做來覺得有幾分羞恥,于是就那麽說了一句不清不楚的。
雙兒沒有聽明白,但她還是點點頭,水靈靈的杏眼眨忽一下,暗自猜測三爺應該是喜歡上玩寵妾的游戲。
了解她的陸恒知道雙兒沒有把她的話放在心上,二世的初次告白以失敗結尾。
“聽說你繡工很好?”陸恒問道。
“不敢稱好,能做一些簡單的而已。”雙兒低着頭回答。
“那你幫我做些亵衣吧,我的亵衣有些少了不夠穿。”陸恒吐口而出,忘記雙兒做他貼身丫鬟時可是翻了他衣櫥的。
“好的。”雙兒想到那些堆着的,沒被光顧過的亵衣,有些不得勁的回答。
有了那麽多,還要她做。
在陸恒看不見的地方翻個白眼,不等陸恒再開口她就主動說“三爺想喝茶麽?”說着就起身倒了一杯溫茶給他,她好像看明白了,三爺是屬于沒話找話的,再說一會,她可能就要做長袍鞋子了。
雙兒的笑太燦爛,在書房了喝了好幾杯茶的陸恒又在雙兒似水柔情的目光中喝了一壺,腹脹的感覺很快的占據了他的思維。
望着從茶水室轉出來提着水壺的雙兒,陸恒打了個水嗝,留下一句“我晚上再來。”匆匆而去。
随後進來打掃的巧兒發現見了底的茶壺,扭頭看安逸的在榻上翻着一本小兒啓蒙的書本的姨娘,疑問,中午的膳食很鹹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