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又一個

回想這個暑假經歷的一切,萬穗兒捋出了一個脈絡——衛城死了幾個人,只有這件事是真實的。這麽大一個城市,如果只有出生沒有死亡,那才是怪事。而所有的恐怖都來自光盤。

光盤。

徐佑佑說,她收到了一張地獄光盤,周老師說,她也收到了一張地獄光盤,接着,豹五通過調查得到确認,三個喪戶分別都收到了地獄光盤……

這幾乎成了某種規律。

這期間,萬穗兒也收到了一張光盤,不過,光盤裏并不是什麽地獄實況,而是一張不知真假的《藏寶圖》。至此,規律被打破了。

到目前為止,萬穗兒并沒有見過那張所謂的地獄光盤。要證實它的存在,萬穗兒必須親眼看一看。

這天下午,萬穗兒來到愛民便利店買光盤。她幾乎能認定,那一白一黑兩個男子推銷的并不是空白盤,而是十八層地獄的實況。

沒想到,正趕上包阿姨在跟一個顧客吵架,圍了很多人看熱鬧。最前面的一個半大孩子一邊看一邊專注地挖鼻孔。

那個顧客是個年輕小夥子,好像也是在網吧玩游戲的。兩個人之所以争吵,僅僅是為了一塊錢。

小夥子到便利店買煙,六元一包,小夥子給了一張五塊的紙幣,一枚一元的硬幣。他前腳剛走,包阿姨後腳就追了出來,她說小夥子的硬幣是一枚假幣。

當着那麽多人的面,小夥子很丢面子,他不認為他的硬幣是假幣,于是跟包阿姨争執得面紅耳赤。包阿姨揪住了他的衣領,堅決不讓他走,一定要他再交一塊錢,換走那枚假幣。

電視上報道過,有人專門仿造一元硬幣,致使大量假錢流入社會。一般說來,大家對一元錢并不太在意,不像百元大鈔,因此很容易蒙混過關。另外,也沒有驗硬幣的機器。

兩個人吵得越來越厲害。包阿姨拽掉了小夥子兩枚紐扣,小夥子還是不肯妥協,那兩枚紐扣估計也超過一塊錢了。

萬穗兒實在看不下去了,她走到小夥子旁邊,說:“不就一塊錢嗎?給她不就完了!”

小夥子看了看萬穗兒,氣咻咻地說:“現在已經跟多少錢沒關系了,這是尊嚴問題!”

萬穗兒看小夥子比牛還犟,幹脆從自己的口袋裏掏出了一塊錢,遞給了包阿姨,說:“老板,這樣吧,我給你一塊錢,你放了他。我還急着買東西呢!”

Advertisement

包阿姨看了看萬穗兒遞過去的錢,猶豫了一下,終于松開了小夥子,把錢接了過去。

小夥子掉頭就走,走出幾步又回過頭來:“呸!”

包阿姨立即朝他伸出腦袋:“呸呸呸!”

萬穗兒把包阿姨拽進店裏,圍觀的人才漸漸散了。包阿姨還在喋喋不休地嘟囔:“我都遇見過三次這樣的事了!大家都來騙我,我這小店還開不開了!”

萬穗兒不想陪她再說下去,她只想買到光盤。

可是,她朝貨架看了一眼,愣住了,那些光盤都不見了。便利店不大,她快步找了一圈,一張光盤都沒見到!

她問包阿姨:“老板,上次我看到的那些光盤呢?”

包阿姨說:“我退回去了。”

萬穗兒說:“為什麽要退回去?”

包阿姨說:“人家顧客買了之後來找我,說那不是空白盤,裏面刻着亂七八糟的東西。”

萬穗兒說:“刻了什麽東西?”

包阿姨說:“我不知道,人家說很血腥。”

萬穗兒說:“一張都沒有了嗎?”

包阿姨說:“沒有了。”

萬穗兒覺得,這些光盤其實是在故意躲着她。她想了想又說:“那兩個推銷光盤的人說沒說過他們的工廠在哪兒?”

包阿姨拉開抽屜,慢條斯理地翻找起來,終于找到了兩張名片,遞給了萬穗兒:“在這兒。”

這是兩張十分普通的名片,白底黑字,分別寫着:帝夏光盤廠,謝必安(業務員)。地址:衛城市洪湖區壽光路234號。

帝夏光盤廠,範無救(業務員)。地址:衛城市洪湖區壽光路234號。

謝必安,範無救——這兩個名字讓萬穗兒凜然一驚。

她掏出筆記本,把地址和電話抄下來,然後把名片還給了包阿姨:“謝謝你,包阿姨。”

包阿姨朝外看了看,又想起了剛才的事:“現在的人真是太壞了,看上去人模人樣,其實一肚子膿水……”

走出便利店,萬穗兒用手機撥打這家光盤廠的電話,始終沒人接聽。

帝夏光盤廠。

地下光盤廠。

她決定去洪湖區壽光路234號探一探,看看它到底存不存在。

洪湖區在南三環,坐地鐵過去最方便。萬穗兒不知道壽光路在哪兒,只能到了之後再打聽了。

不是上下班高峰,地鐵上的人不多。

萬穗兒在站臺上看了看地圖,找到了壽光路,那是一條斜街。

地鐵來了,她上去之後,找個靠邊的座位坐下來。接着,地鐵就鑽進了隧道中。

她旁邊坐着一個寸頭男子,懷中抱着一個黑布包裹,總是轉過腦袋來看萬穗兒。萬穗兒斜了一眼那個包裹,不大,方方正正的,好像挺沉。萬穗兒把腦袋轉向另一邊,看窗外,黑洞洞的隧道裏閃過紅紅綠綠的廣告。

一個賣報人從另一節車廂走過來,高聲吆喝着:“閑着沒事兒幹!買張報紙看!本月衛城又有11人猝死,驚動市政府!賣報賣報,買一張報紙贈送一張光盤!”

陸續有人買。

萬穗兒也想買一份,她把手伸進口袋去掏錢,旁邊那個男子的視線立即落下來,盯住了她的手。

萬穗兒很不舒服,又把手抽了出來。那個男子随之把目光擡起來,繼續看她的臉。她實在忍無可忍了,轉過腦袋狠狠瞪了對方一眼,他這才把視線從萬穗兒的臉上移開。

萬穗兒心裏罵了句“變态”,繼續看窗外。

賣報人離開了這節車廂,去另一節車廂做生意了。

地鐵經過一站又一站,乘客漸漸多起來。到了一個中轉站,旁邊那個讨厭的男子終于站起來,最後看了萬穗兒一眼,匆匆下車了。

萬穗兒長長吐了口氣,坐正了身子。忽然,她感覺有什麽不對頭,低頭看了看,那個男子把包裹端端正正地留在了座位上,好像專門送給她的。

有個中年婦女走過來,對萬穗兒說:“請把你的東西拿起來好嗎?”

包裹擺在萬穗兒旁邊,占着一個座兒,誰都會認為那是她的東西。如果萬穗兒說不是她的,好像不願意給人家騰座兒似的。她沒有解釋什麽,把包裹拿起來,抱在了懷裏,那個中年婦女一屁股坐下來。

萬穗兒如坐針氈。

這個包裹裏到底是什麽?會不會是一只微型密碼箱?自從上次在野外樹林中挖到那個“寶物”之後,萬穗兒覺得所有奇遇都可能發生。

好不容易熬到了站,萬穗兒攜帶着這個神秘包裹走出了車廂。本來,她想走出地鐵站把包裹打開,可是迎面看到了一個英俊的警察,不知道哪個地方跟朗瑪有點像,他筆直地站在檢票口,背着雙手,威風凜凜。

萬穗兒忽然想到,包裹裏會不會是毒品呢?說不定那個家夥并沒有下車,他從另一個車門又上來了,嚴密觀察誰貪圖小便宜,抱走了那個包裹,然後偷偷尾随,到了安全的地方,他再突然出現,要回他的東西。

萬穗兒走到那個帥哥警察跟前,說:“先生,我在車廂裏撿到了這個東西。”一邊說一邊把那個包裹遞給了他。

那個警察接過包裹看了看,又看了看萬穗兒,說:“你跟我來。”

萬穗兒以為交給他就完了,沒想到這麽麻煩。但是,她現在已經走不了了,必須跟警察去說個清楚。這時候,她真的懷疑包裹裏是毒品了。

帥哥警察帶着萬穗兒走進治安值班室,把包裹放在桌子上,對另一個警察說:“這個女孩在車廂裏撿到了一個包裹,你登下記吧。”然後就出去繼續巡邏了。

登記的警察滿臉青春痘,長的很難看。他詢問了一些問題,包括萬穗兒的姓名,年齡,學校等等,一一做了記錄,然後審視了一下那個包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又把鼻子湊上去嗅了嗅,最後還趴在上面聽了聽……

萬穗兒瞪大雙眼,緊張到了極點。

包裹系得很結實,這個警察費了很大勁兒才把它解開,露出了一個木質骨灰盒,上面鑲嵌着一張照片,正是剛才坐在萬穗兒身旁的那個寸頭男子!

他抱着自己的骨灰盒!

警察把骨灰盒輕輕打開,裏面是空的,飄出一股新鮮的木頭香味。

壽光路是郊區了,人很少,樹很多,封閉的環城公路兩旁更多是一些企業大樓。車輛在鬧市區被憋壞了,永遠只能看到前面的車屁股,現在它們終于看到了通暢的大路,每一輛都像嗑了藥似的狂奔。

萬穗兒一路張望一路打聽,終于在一個幽雅的地方看到了“壽光路234號”——那是一座寺廟,廟不大,青瓦紅牆,寫着幾個黃色大字:南無阿彌陀佛。四周打掃得幹幹淨淨,花紅草綠。

萬穗兒懷疑這裏就是那家工廠,只是僞裝成了寺廟而已。她在廟門外轉悠了一陣子,一個小和尚走出來,萬穗兒趕緊走過去,問道:“小師父,我跟你打聽一下,這附近有光盤廠嗎?”

小和尚搖搖頭,操着一口濃重的外地口音說:“不知道。”

萬穗兒朝廟裏溜了一眼,看到了一尊披着紅鬥篷的金佛,還有一只青煙缭繞的香爐,沒發現什麽可疑之物。

看來,名片撒了謊,所謂帝夏光盤廠說不定真的在地下。

萬穗兒回家了。

在路上,她接到了徐佑佑的電話,徐佑佑問她:“萬穗兒,你在哪兒?”

萬穗兒說:“嘿嘿,我在追查那張地獄光盤的來源。”

徐佑佑說:“孤掌難鳴,你能行嗎!”

萬穗兒說:“如果你把你老爸的警服偷出來借給我穿上,我絕對查個水落石出!”

徐佑佑說:“別信口雌黃了。”

萬穗兒說:“對了,你跟高玄攤牌了嗎?”

徐佑佑說:“是的,他父親就是那個撿破爛的。”

萬穗兒說:“怎麽樣怎麽樣,趕緊請我吃麥當勞吧!”

徐佑佑猶豫了一下,說:“其實我對那些漠不關心。”

萬穗兒說:“你還要繼續跟他交往?腦袋進水了!”

徐佑佑說:“他跟他父親的關系,并不像我們想象的那麽簡單扼要。”

萬穗兒說:“主要問題是他虛僞!”

徐佑佑說:“他并不虛僞。從他跟他父親那種長年累月、絕不妥協的對抗中,我倒感覺到了一種更加異性相吸的男人味。并且,我有一種入木三分的預感,只有他能夠幫我,幫我們!”

萬穗兒說:“哥們兒,你太幼稚了,能成熟點嗎!……得,我也不當惡人了,你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吧。等你倆結婚的時候,我給你送一袋垃圾去。”

徐佑佑一下就不說話了。

萬穗兒覺得這句玩笑有點過分,趕緊說:“逗你玩呢!你找我什麽事?”

徐佑佑這才說:“最近我發現了一個推陳出新的情況……”

萬穗兒說:“什麽情況?”

徐佑佑說:“有兩個怪兮兮的人,一個穿着白衣服,一個穿着黑衣服,他們在我家小區裏若有若無……”

萬穗兒一驚,那兩個人在徐佑佑家小區出現了!她說:“若有若無是什麽話!你到底看清楚沒有!”

徐佑佑說:“我好像看見了,可是往往在我一回頭的時候,他們又下落不明了!”

萬穗兒說:“你趕緊告訴你老爸,逮捕他們!”

徐佑佑說:“我老爸又不是僞警察局長!他有什麽權利亂抓人啊!”

萬穗兒說:“我告訴你,佑佑,我也見過那兩個人,我懷疑那張地獄光盤就是他們傳播出來的。而且,我還跟蹤過他們,這兩個人來無影去無蹤,太詭秘了,我懷疑他們根本不是人……”

徐佑佑說:“萬穗兒,你能來我家一趟嗎?爸爸在加班,媽媽也在加班,我一個人在家惶恐不安……”

萬穗兒說:“別再給我灌成語了,你等着,我現在就過去。”

這時候天剛擦黑。

徐佑佑打開門,見到了萬穗兒,好像一下就踏實了。

萬穗兒說:“下次,你得給我付工資了,朗瑪給豹五年薪一百萬,你至少給我日薪五塊錢吧!”

徐佑佑笑了:“像你這樣一個行俠仗義之人,要是真的知道要報酬了,那也算進步了。”

進了屋,萬穗兒說:“你怎麽不叫你家高玄來呢?”

徐佑佑說:“爸爸對我和高玄的交往渾然不知,要是他回來看到了高玄,不揍他才怪!”下。載美少女!

萬穗兒換了拖鞋,四下看了看,說:“你家挺簡樸的呀。”

徐佑佑說:“爸爸媽媽每天馬不停蹄,根本抽不出時間布置這個家。他們是兩個不注重生活品質的人。”

前面說了,徐佑佑的卧室在複式樓的樓上,小小的,十分整潔,到處都軟乎乎香噴噴的。相比之下,萬穗兒的卧室就像雜貨鋪。

萬穗兒剛剛坐下,樓下就傳來門鈴的聲音。

徐佑佑朝樓下看了看,一下有點緊張。

萬穗兒說:“不是你家裏人回來了吧?”

徐佑佑小聲說:“你陪我下去看看!”

下樓時,徐佑佑蹑手蹑足,萬穗兒的腳步卻“啪啪”山響。徐佑佑回過頭,把食指豎在嘴巴前,示意她小點聲。

樓下只亮着一盞米黃色的壁燈,幽幽暗暗。兩個人剛剛走下來,門鈴就不響了。徐佑佑走到門口,從貓眼朝外看了看,對萬穗兒說:“剛才你親耳所聞吧?”

萬穗兒說:“什麽?”

徐佑佑說:“門鈴。”

萬穗兒說:“是啊!”

徐佑佑說:“沒人,外面沒人!這就叫若有若無!”

萬穗兒走過去,也趴在貓眼上看了看,說:“肯定是按錯了,不要太敏感,你這樣我也害怕了。”

兩個人沒有再上樓,她們坐在了寬敞的客廳裏。徐佑佑說:“你喝咖啡嗎?”

萬穗兒說:“可樂。”

徐佑佑去廚房,從冰箱裏拿來一筒可樂,打開,放在了萬穗兒面前。

萬穗兒“咕咚咕咚”一口氣喝完了,說:“為什麽不把大燈打開?你總喜歡幽暗的光線,不好。”

徐佑佑望着那盞米黃色的壁燈,專注地說:“幽暗的光線更符合我的個性,安靜,深遠,詩意……”

萬穗兒站起身來說:“得了得了,我們說說那兩個人吧!”一邊說一邊走到窗子前朝外看了看,天陰了,滿天的烏雲低低地壓在城市的頭上,讓人喘不出氣來。

徐佑佑也走過來,撩起了窗簾,說:“這幾天,我一個人在家的時候,經常不開燈,就躲在這裏觀察。我想,總有一天他們會出現在我的眼皮底下。”

萬穗兒說:“那又怎麽樣?”

徐佑佑說:“至少我要看看他們的廬山真面目。”

萬穗兒回到沙發上坐下來,說:“我還和他們說過話呢,仍然不能确定他們到底是什麽東西。”停了停,萬穗兒說:“哎,哥們兒,我打開那張光盤了!不過,我沒看到什麽十八層地獄,只看到了一張《藏寶圖》。”

徐佑佑一愣:“《藏寶圖》?”

萬穗兒說:“對呀!我按照那上面說的,真去尋寶了,你猜我挖到了什麽?”

徐佑佑說:“……更多的光盤?”

萬穗兒說:“一只密碼箱!我也不知道裏面是什麽,怎麽都打不開。”

徐佑佑說:“什麽樣的箱子?”

萬穗兒說:“銀灰色,鋁合金的,四位數密碼。”

徐佑佑說:“我家也有一只這樣的密碼箱,我教你,實在打不開的話,你就從9999撥到0000,肯定有個數茅塞頓開。”

萬穗兒說:“為什麽從大數往小數撥呢?”

徐佑佑說:“一般人設置的密碼都是大數啊。”

萬穗兒說:“也對。”

徐佑佑說:“小時候,爸爸媽媽都去上班了,我一個人在家裏無所事事,感覺好無聊好孤單,偶爾看到了家裏的密碼箱,就試着想打開它。那時候,我好單純好可愛,從小數往大數撥,沒想到爸爸倒行逆施,設置的密碼是0011,我撥了幾下就成功了!”

聊着聊着,又有人按門鈴。

徐佑佑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從貓眼朝外看了看,高興地說:“是媽媽!”

是的,徐佑佑的媽媽回來了。

她在機關工作,很和藹的一個人。

萬穗兒和她打過招呼就要走了,她卻說:“沒關系,你們玩吧,佑佑難得有個好朋友。”

萬穗兒眯眼笑了笑,說:“我跟佑佑談好了,只唠五塊錢的,嘿嘿。”然後她抱了抱徐佑佑:“拜拜,佑佑。”

徐佑佑說:“外面昏天暗地,你一定要坐出租車回去,聽到了嗎?”

萬穗兒說:“你就別操心我啦。”

萬穗兒走出樓門,迎面吹來一陣涼爽的夜風,舒服極了。

一水青來小區真漂亮,全是低層建築,到處是綠地,飄蕩着各種花草混合的香氣。路燈下,有幾只蛐蛐兒在叫,萬穗兒又不安分了,想逮住它們,可是,她剛一蹲下,它們就鑽進地縫中不見了。

走近小區的大門時,萬穗兒聽到一陣争吵聲,一輛黑色轎車停在小區大門口,車主正在跟保安大喊大叫。後面堵了很多車進不來,有人在按喇叭,有人下車看熱鬧。

車主長得高高大大,口氣很橫,那個胖乎乎的保安吓壞了,連連賠禮道歉。車主卻不依不饒,嗓門越來越大。萬穗兒走到跟前,終于聽出一點緣由來——車主進門的時候,保安跑去上廁所了,車主按了半天喇叭,保安才跑過來擡起了欄杆,于是引發了車主的憤怒。

萬穗兒不想圍觀,從旁門走出了小區。

沒想到,一轉眼事情就鬧大了——保安可能還了一句嘴,車主暴怒了,像獅子一樣咆哮起來。萬穗兒忍不住回頭看了看,一下愣住了——那一白一黑兩個男子出現在了人群中!

白衣男子就站在車主旁邊,一邊拽他的胳膊一邊勸架。車主甩開他,沖過去對那個保安拳打腳踢,保安用雙手抱住了腦袋。突然,這個車主踉跄了一下,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很多人擋着,萬穗兒看不見他倒下之後的情形。圍觀的人們炸營了,紛紛後退。那個白衣男子和黑衣男子趁亂退出人群,順着馬路一起朝遠處走去。他們好像踩在了棉花上,根本聽不見腳步聲。很快,他們就消失在了黑沉沉的夜色中。

萬穗兒馬上意識到,那個車主很可能挂了。她返回去看了看,果然,他側身躺在水泥地上,一動不動。那個保安一邊哭一邊打電話報警。

萬穗兒想給徐佑佑打個電話,告訴她剛剛發生的一幕,看了看時間,太晚了,于是趕緊鑽進一輛出租車回家了。

街道兩旁依然燈火通明,夜生活越來越熱鬧了,喝酒的,唱歌的,按摩的,洗腳的,吵架的,乘涼的……

萬穗兒坐在後座上,望着窗外,心一直在“怦怦怦”狂跳。她堅信那個車主已經死了,而且,他的命就是被那一白一黑兩個男子索走的。她看得清清楚楚,那兩個人離開的時候,他們的身體之間始終空着一人寬,那是拖着一個人!

那個車主到底犯了什麽罪?難道就因為他對保安的态度太蠻橫了?

忽然,萬穗兒感覺不對頭了,前面怎麽坐着兩個人?她太緊張了,一直沒注意前面。她朝中間移了移,竟然看到這輛車有兩個司機,他們分別抓着一個方向盤,開得專心致志。

她顫巍巍地叫了一聲:師傅……

兩個人同時踩剎車,車猛地停下來,接着,他們回過頭來,一張臉像塗了白面粉,一張臉像畫了黑油彩。

白臉說:怎麽了?

萬穗兒呆呆地說:我……在哪兒?

黑臉說:你在上車的地方躺着啊,是不是想回去告個別?

萬穗兒一下醒過來。

不是故意吓唬人,萬穗兒從一水青來小區回到家,真的做了這個夢。在此之前,她确實去了徐佑佑家,确實看到了那個車主突然倒地身亡,确實在現場看到了那一白一黑兩個男子,最後她确實是坐出租車回的家……

天一亮,萬穗兒就給徐佑佑打電話,她卻關機了。

等到中午,還不見徐佑佑開機,萬穗兒等不及了,決定去找她,順便去跟保安打聽一下昨天晚上那個人的情況。

她坐公交車來到一水青來小區的時候,大約是下午兩點多鐘。小區門口換了個保安,也是胖乎乎的。車輛出出進進,好像什麽都不曾發生過。小區內,花草飄香,一個小女孩正在捉蝴蝶,她的奶奶或者是姥姥戴着一副老花鏡,坐在旁邊的長椅上看書。

萬穗兒繞過幾座樓,來到徐佑佑家的單元門前,按響了門鈴。裏面的人給她開了門。她乘電梯上去,在徐佑佑家門口看到了很多花圈,大大的“奠”字觸目驚心。

萬穗兒真的傻了。

昨天晚上的那個車主,難道是徐佑佑的爸爸?

屋裏有很多人在走動,在說話。萬穗兒猶豫了半天,終于沒有敲門。人家在辦喪事,肯定悲痛欲絕,萬穗兒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她覺得,痛失親人的人是不需要安慰的,說什麽都是噪音。

她不想添亂,退回電梯裏,悄悄地離開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