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杜清眠在冥山上時從沒見過活人,但鬼魂,她卻見過不少。
冥山很大,大到可以容納很多心中有遺憾的鬼魂,給他們足夠的時間去遺忘,去轉生。
很顯然,眼前這個女人就是一只鬼,且是一只能化形的鬼。雖然不知道她來這兒的目的是什麽,但杜清眠沒準備出手。
“你聞錯了。”杜清眠道。
“怎麽會呢……”女人還想說什麽,卻見她已經轉身離開。
離得遠了,那股香好像就散了,女人的眼神漸漸清明過來,仿佛也忘記了剛才那道若有似無的香,嬌笑着挽上杜清翰的手臂:“杜先生,您家裏可真大呀。”
這女人像水蛇一樣柔軟地靠在他身上,杜清翰心底燥熱,暗罵了一聲,卻也略帶得意地挺直了脊背,領她往前去:“這是我從小長大的地方,不值一提。今晚……你就住我屋子旁邊。”
女人捂住嘴巴嬌笑了一聲,倚在他耳邊道:“晚上一個人睡,人家可是很害怕的……”
她說話尾音像是帶着勾子,撩人心弦,杜清翰心猿意馬,暗暗在她柔弱無骨的手背上捏了一把,見她發出吃吃的笑聲,一本正經道:“這裏安保還是不錯的,不會有什麽意外。”
女人嗯了一下,嬌聲道:“人有什麽可怕的,人家怕鬼呢。”
杜清翰笑了:“害怕就開着門。”
似乎是達成了什麽共識,杜清翰帶她去看自己的屋子,結果還沒上樓,就瞧見杜清寧臉上帶着怒氣蹭蹭蹭從樓上下來,氣得牙齒都在打顫。
自家妹妹經常發脾氣,杜清翰都習慣了,擱平常他還會安慰一聲問問情況,但現在身邊跟着個大美人,他實在不想在杜清寧身上浪費時間。
結果還沒避開她,就被她叫住了:“哥!你是杜家唯一的男人了,有人欺負我,你管不管?!”
杜清翰心道誰敢欺負你,敷衍道:“我在公司忙了一天,你先讓我上去休息一下。”
“你是要休息還是玩女人!”杜清寧尖聲道。
“說的什麽話,這是客人……你等我一下。”
杜清翰私生活混亂,但又不喜歡被人直接嚷出來。他知道跟杜清寧沒道理可講,也根本講不過,只好先指了屋子讓女人過去,無奈問她:“怎麽了?”
杜清寧氣得發抖:“你看看,誰把我床扔出來了,還往我房裏放了一頂棺材!這是咒我死嗎!”
“什麽?”
杜清翰一下子正色起來,過去一看,那張公主床确實在門口擺着,而卧室裏放着一口黑沉沉的棺材。現在已經入了夜,落地窗外夜色黯沉,月亮也隐了,只露出幾點昏暗的星光。屋裏開着柔和的暖光,昏黃籠罩着卻沒有往常的溫馨,只叫人覺得心裏發毛。
杜清翰也吓得後退了兩步,忙叫來王媽,怒道:“屋裏這玩意兒誰放的?!招魂呢!”
王媽搓着圍裙不知道怎麽開口,杜清眠适時開口:“我放的。”
杜清眠才十六歲,雖然對他們态度沒有多熱切,到底也是個白白嫩嫩的小姑娘,杜清翰的态度稍微收了些,皺着眉問:“你放的?你放個棺材進去幹什麽?”
杜清寧破口大罵:“你把我床扔出來幹什麽?還沒住進來就想着鸠占鵲巢了!”
“還有你!”她指了指王媽,“她一個人能把東西弄進來嗎?在家守着也不多看着,還胳膊肘往外拐,雇你來是吃幹飯的?!”
說着就要上手扇巴掌。
王媽是杜家的老人了,杜清眠出生那會兒就在家裏,因為一手好廚藝和細致的活計,杜家一直雇傭着她。她照顧了幾個孩子許多年,平時他們雖然不說把她當長輩看,态度還是溫和的,打臉這種事更是從來沒有。
瞧見那巴掌呼嘯過來,王媽腦子裏的弦一斷,愣在那兒了,連躲閃都忘記。
巴掌将要蓋上去時,王媽蒼老的眼皮顫動了一下,終于吓得閉上了眼,可想象中的熱辣疼痛卻沒有如期而至。呼吸不遠處傳來皮膚猛然相碰産生的悶聲撞擊,她忐忑地睜開眼,看見那位自姚詩岚回來就一直冷着臉的四小姐正握住杜清寧的手腕。
她的姿态很輕松,輕輕巧巧一握,就讓杜清寧無法動彈。
“床是我放的,跟她沒關系。”
杜青寧掙了一下,沒掙開,手腕裏上的力道卻越來越緊,她疼的嘶了一聲,連滿腦子剛凝聚好的怒意都消散了:“你放開我……”
姚詩岚心疼女兒,也連忙呵斥她:“眠眠,你幹什麽呢?快松開你姐姐!”
杜清眠凝視了杜清寧幾秒,見她臉上漸漸浮現出痛苦之色,慢慢的松開了手。
她今年才十六歲,個子還沒長成,身材纖弱,連手腕都是細細的,站在已經年滿二十的杜青寧面前,完全就是個沒有絲毫威脅力的小女孩。
可就是這樣的她,把杜青寧的胳膊攥得青紫。
姚詩岚覺出不對味來了,看了眼卧室前面實木做成的厚重大床,又掃了一眼卧室裏的黑色棺材,暗暗心驚之餘将女兒攬到自己身邊,對杜清眠淡淡道:“眠眠,你年齡小不懂事,今天也已經晚了,就先讓着你,以後可不準搶姐姐東西了。”
“媽!”杜青寧震驚的看了姚詩岚一眼。
她怎麽也沒有想到,一向寵愛她的母親會在這件事上做出退步,讓她受委屈。
見姚詩岚只是瞪了她一眼,顯然暫時不準備幫她出頭,杜清寧氣不過,轉頭又去找自己哥哥。
杜清翰惦記着客房裏的美人,早就不想管這一攤子爛事兒,見母親松了口,自己也不想多管,擺擺手道:“媽說的對,都這麽晚了,先別鬧騰了,有什麽事兒明天再說吧。”
說着也轉身走掉。
杜清寧氣炸了,餘光裏瞥見一個陶瓷花瓶在邊上擺着,抓起來就要往杜清眠頭上砸。
杜清眠皺了皺眉,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符紙,身子一閃,以一種極為刁鑽的角度躲過花瓶,貼到了她的腦門上。
啪嚓一聲,花瓶落地碎裂,杜清眠完好無恙,而杜青寧的身形定格在空氣中,宛若按了靜止鍵。
在場衆人都驚呆了,姚詩岚心裏和臉上的不屑徹底消失,被惶恐與震驚取代。
以杜家這樣的商界地位,她是經常接觸這些玄乎的東西的。可以往都認為這只不過是安慰自己的小把戲,今天杜清眠這一手徹底把她震驚了。
臉上的表情不再是對待流浪貓狗般虛僞的忍讓,她使眼色示意杜清翰把妹妹搬走,活絡了一下僵硬的五官對杜清眠笑道:“那你先休息,不打擾你了。”
杜清眠瞧着他們一個一個離開,便進了卧室關上門,将耀目敞亮的燈光隔在外面。
牆上的鐘表咔嗒一聲指向十點,她掀開棺材蓋,閉目躺了進去。
而不遠處的客房裏,杜家幾人的背影之後,借宿女人收回了自己的一雙眼,慢慢縮回床上。
杜清翰屋子裏的鬧鐘半夜十二點準時響起,他其實還沒睡,套着睡衣便起身出門了。
整棟別墅的燈都已經熄了,走廊幽靜黑暗,摸索過去時女人屋子裏的門果然開着,他進去反手把門一合,按開了燈。
床上的美人伸手把他攬過去,順手按滅了床頭的開關:“大晚上的開什麽燈呀……”
溫香軟玉抱了滿懷,又是在這樣一個時間點,杜清翰也顧不上開不開燈了,急不可耐的開始翻雲覆雨。
杜先生年輕時野慣了,現在身子不大行,沒多會兒就結束了戰鬥。
昏昏沉沉睡過去,半夜醒來尿意隐隐,他沒開床頭臺燈,忽然聞見一股腐朽的腥味兒,忍不住往旁邊看了一眼。
這一看幾乎吓掉了他的三魂七魄,原本躺在他身邊的美人不知道什麽時候變得蓬頭垢面,更可怕的是臉上密布着縱橫的深淺割痕,連原本的五官都看不出,身上的肉也是一塊塊爛掉的,湧動着某種白色的小蛆。
她的眼睛不再魅惑而勾人,蜘蛛網一樣纏着密密的紅血絲,昏暗中直直盯着杜清翰。
随即一把捂住杜清翰的嘴,止住了他即将爆發出來的尖叫聲。
近距離接觸下那種恐懼感更加嚴重,似乎還有什麽東西順着嘴巴進去,杜清翰頭一歪,徹底吓暈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路邊的野花不要采~
謝謝菲兒、晨熙麻麻、一貓一狗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