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決定·二

第五十二章

決定·二

郁辭回過頭,就見薛忱一張臉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漲得通紅,急得抓耳撓腮也不知道該怎麽說才能完全表達出自己的意思,死死地盯着自己、看起來幾乎像是馬上就會哭出來似的。

郁辭忽然想起昨晚他抱着自己、一邊哭一邊翻來覆去地念叨着“我想打奧運”的模樣。昨晚那時候看不見他的臉和表情,只能感覺到眼淚落在自己皮膚上的時候,燙得幾乎有些灼人。

她站在原地,一時間沒有說話,既不點頭說好也不搖頭拒絕。薛忱一下子就慌了,死死地扣着她的手腕,一雙好看的眼睛早就已經是通紅的,張了張嘴像是想說什麽、卻又覺得自己實在是沒有任何立場要求郁辭點頭,只能緊緊地盯着她、連眨一眨眼睛都不舍得。

“我其實很生氣。”郁辭看了他一會兒,終于還是開口了。

可她這一開口,卻讓薛忱本來就滿是惶恐的心一下子就跌落到了谷底。

薛忱耷拉下了腦袋,扣着郁辭手腕的手猶豫了一下,卻到底還是沒有舍得放開。

郁辭卻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他的低落,緊接着就繼續問他:“你知道我為什麽生氣嗎?”

薛忱覺得郁辭該生氣的原因實在太多,他一時間簡直有些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擡頭看了她一眼,有些無措和不安。

那模樣,像極了一個剛剛闖了禍、耷拉着腦袋心虛緊張的少年——郁辭實在是對這樣的薛忱沒脾氣,氣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能輕聲嘆氣:

“去年也是中國公開賽的時候,你說,以後不管有什麽事都不會瞞着我、讓我瞎擔心。”

薛忱被她一說,頓時也想起來去年中國公開賽、他肩傷發作後郁辭來看自己的情景,自然也飛快地想起了自己說過的話,一下子就心虛了。可心虛了沒一會兒,他像是突然間就智商上線了、一下子回過味來郁辭這話裏的意思,蹭地一步跨到郁辭跟前、張口就忙不疊認錯:

“媳婦兒我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這樣了!”

郁辭這話的意思,不就是說……她是擔心他、氣他瞞着她,而不是生氣他想過分手、或者是現在硬拉着她不讓分手嗎?

他這會兒倒是腦子轉的飛快,一副虛心認錯、可憐巴巴的模樣。郁辭有些好笑,卻又想起自己這段時間為他揪心緊張的心情,忍不住沒好氣伸手點了點他:“我還生氣你不守紀律、自暴自棄,都什麽時候了還不抓緊時間、一門心思好好打球,要是真把自己作死了,我看你以後上哪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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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辭最後一個字的話音還沒徹底落下,猝不及防就已經被人抱了個滿懷。薛忱像是從她的話裏已經徹底讀出了什麽隐藏的意味,嬉皮笑臉地湊過來蹭她:“我錯了,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他終于又笑得像是個飛揚跳脫的少年,可細看之下眼眶卻依然還是通紅的。

“又哭又笑的,也不嫌丢人。”郁辭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卻又被他鬧得忍不住想笑。可看着他這一幅幾乎欣喜若狂的模樣,笑着笑着又忍不住地心酸氣來——心情太過複雜,她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稍稍別過頭不讓薛忱看到自己臉上的心疼、擡手揉了揉自己有些發酸的鼻子,好半天才又伸手回抱住他、聲音和神色都漸漸柔和了下來:

“還有兩年不到,你要再加把勁啊。我不是說過嗎,你好好打球,我又不會跑的。”

“我就是覺得……”薛忱終于也斂去了臉上嬉皮笑臉的模樣,聲音難得地有些低沉,“對你特別不公平。”

一年也見不了她幾面,生病的時候不能陪在她身邊噓寒問暖,節日的時候不能親手送禮物,平時不能陪她逛街吃飯……他有什麽臉說“能不能不分手”?可他還是腆着臉開了這個口——他不敢想象,在以後的日子裏、将來的規劃裏,如果沒有這個只要看一眼就能讓他異常安心的人,他該怎麽辦。

“有什麽不公平的?”郁辭忍不住笑出了聲來,語氣裏滿是嫌棄,“其實我也挺忙的,也不是每天都有時間搭理你。”

薛忱似乎是被女朋友的滿臉嫌棄驚呆了,懵了一會兒才有些委屈地提出了“申請”:“那太太抽空搭理我一下呗?”

他糾結、低落、猶豫了那麽久的事,現在只要郁辭一個笑、一個點頭,回過頭再去想想,好像突然就覺得沒什麽解決不了的了。

郁辭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看你表現吧。”

還沒等薛忱抓緊時間表明自己的決心和态度,郁辭就已經緊接着又開了口、不給他半點繼續撒嬌的機會:“你現在,馬上給我回隊裏去,好好跟何指導解釋一下昨晚夜不歸宿的事。”

還沒來得及嘚瑟起來的薛忱一瞬間就蔫兒了,耷拉着腦袋恹恹地“哦”了一聲,幾乎是被郁辭一路推到了門口的。

他一只腳都已經跨到門外了,卻不知道為什麽又縮了回來,趕在郁辭開口前回過身、一把把郁辭壓在門上就吻了上去。

這個吻并不激烈,甚至都沒有多深入,他只是貼着她的唇輕輕地蹭着,除了溫情和歉疚、沒有半點情-欲的味道。

“對不起郁辭,你再等等我,”郁辭聽見他有些低沉的聲音從兩人相貼的唇間傳來,“再等等我。”

郁辭輕聲卻不帶猶豫地低低應了一聲:“好。”

薛忱終于還是要回去了,郁辭站在門口陪他等電梯,臨走前卻又忽然想起來什麽,微微擰了擰眉頭、難得有些遲疑:“你不和我分手,那何指導那裏……”

“你別多想,”薛忱拍胸口,“我去和老何說,沒事兒!”

他臨走時信心滿滿地拍着胸口保證,兩個小時後,蔫頭耷腦地站在何指導面前挨罵——

“夜不歸宿還上瘾了是吧?國家隊不想待了趁早收拾收拾滾蛋,隊裏缺了誰不是照樣拿冠軍?”何指導氣得吹胡子瞪眼,“就你這樣的,陪練我都不要!”

薛忱跟個受氣的小媳婦兒似的乖乖垂着頭挨訓,等他罵完告一段落了,飛快地就認慫了:“師父我錯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我昨晚去見郁辭了,我都跟她說了,我保證以後一定遵守紀律、好好打球!我真知道錯了!”

他最近總是恹恹地情緒低落,可這會兒哪怕是認慫、認錯了,卻依然難掩臉上的神采飛揚,顯然是和“低落”兩個字無論如何都扯不到一塊兒去。老何不由得有些懷疑地看了他兩眼,又聽他提起郁辭,神色倒是稍稍軟化了一些:“說清楚,分手了?”

分手了還這麽開心,這孩子該不會是傷心過度、反而傻了吧?畢竟是一手帶出來的得意弟子,他當年也是過來人,太清楚運動員的戀愛有多不容易,忍不住也有些心疼。

主教練這頭心裏還在心疼愛徒呢,薛忱卻一臉茫然地“啊?”了一聲,條件反射地就搖了搖頭:“沒啊,我們挺好的。”

“挺好的?”老何愣了一下,頓時就是氣不打一處來,在桌上找了半天也沒找到什麽能抄起來砸他的,只能繼續吹胡子瞪眼,“我那天都白說了是吧?行,我也不能摁着你分手,你談戀愛去吧!”

“不是,師父你得讓我把話說完啊!”薛忱嬉皮笑臉地往師父身邊蹭,“我和郁辭說好了,我好好訓練打比賽,以後都不放假不休息了,你往死裏訓我呗。”

“不放假、不休息、往死裏訓?”老何“哦”了一聲,“見不着人她樂意啊?”

“那可不,”薛忱仰着臉、嘚瑟得不行,“我媳婦兒說了,要想分手就兩種原因:要不我出軌了,要不我不好好打球。”

“看把你給能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拿大滿貫了!”老何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找了半天終于從桌上找了包餐巾紙抄起來就“砸”他身上了。他一臉吹胡子瞪眼,心底卻不由得稍稍松了口氣——雖然眼下他嘚瑟得恨不得要上天了,卻怎麽也比前陣子的失魂落魄看起來要順眼多了。

薛忱笑嘻嘻地把那包沒什麽殺傷力的餐巾紙接住了,恭恭敬敬地放回主教練的桌上,猶豫了一下,撓撓頭還是喊了他一聲:

“何指導。”

他很少叫“何指導”,大多數時候不是沒大沒小地喊“老何”,就是嬉皮笑臉地喊“師父”。猛地一聽到這三個字,老何還有些不太習慣,沒好氣地答應了一聲。

“何指導,你再拉我一把吧。我還想繼續打下去,我保證談戀愛不會影響打球的,我犯錯誤、打球走神郁辭罵我罵得比你還厲害呢!”薛忱臉上已經徹底沒有了嬉笑,定定地看着他,眼底滿是懊悔和懇求,“何指導,你再帶我練練吧,哪怕天天加訓呢!我還想打奧運,我想拿單打!我想打出來!我覺得我還能拼一拼!”

主教練沉默地看了他一會兒,在他滿心希冀和緊張的目光裏,終于開了口:

“幾件事。第一,以後如果談戀愛影響成績,要麽你馬上滾蛋回省隊去,要麽分手徹底收心。”

薛忱忙不疊點頭。

“第二,昨晚夜不歸宿挺厲害的啊?回去馬上給我寫檢讨,五千字,寫完前別想摸球拍,少一個字都不行。”

薛忱僵在原地,張着嘴巴有些發懵。

“第三……”

當天下午,郁辭收到了薛忱的“哭訴”:

“老何太狠了,罰我寫檢讨,五千字!”

郁辭還沒來得及同情他呢,就聽他話還沒說完、飛快地又接着“哭訴”了起來:

“還罰我掃廁所,要一個禮拜呢!”

郁辭沒忍住,看着手機笑出了聲,笑了好一會兒後才只“冷漠”地回複了一個字:

“該。”

不虐不虐真的不虐,一切都是忱哥自己在作死[攤手.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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