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堪比明月

自雲都尉被罷後,牙還郡的都尉便被空了下來,姜家雖無實權,祖上卻是顯赫,又得爵位,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且背後的勢力還未摸清,自然不會打草驚蛇,只得先抓住空缺塞上自己的人。

雖然邊疆的郡縣并不是個肥缺,但是在這個世道中,能多掌握一郡的軍事,便多一分勝算。

時間流逝,轉眼天色見黑。

平間王和河南王在牙還郡上矛盾頗多,趙準偶爾也會争執幾句,倒是梁南王趙涉,元容暗暗觀察了他幾次,發現大多時候他都在神游,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做的最多的動作就是單手用茶蓋刮着茶葉。

元容聽乏了,掩着嘴打了個哈欠,正對上趙衷閃着的微笑的眼神,結果渾身一抖,哈欠沒打成反到打了個冷戰。

還未等她緩過神來,就聽梁南王開口,“陛下讓我等來商讨牙還郡一事,可各位王爺論了這些時辰,依舊未得結果,想來确實棘手,我等實在無法給陛下排憂。”

趙衷手指搭到眉間,擡頭看着趙涉,眼神相撞,“朕一向信任各位,若是實在無适當人選,”他眼角染上了些許笑意,看着元容,表情甚為疼寵,“朕雖娶了皇後,卻一直未行封後祭天的夫妻之禮,其兄弟也未曾有過什麽賞賜,想來慚愧。正巧前些日子皇後又向朕提起她家祖上大都戎馬一生……”

咳咳,一串的咳嗽聲中,趙衷的皮膚在護火的照耀下顯得更加透明,“不如,這都尉之職就給了姜家重明吧,也算是朕給皇後娘家的賞賜,雖然輕了些,剩下的,改天再補。”

梁南王把茶蓋一放,瓷器相撞的聲音清脆悅耳,他嘴角含笑,“這樣甚好。”趙準低頭默默地轉着指上的戒環,半響開口,“臣弟也覺如此極好。”趙岳似乎還想再說什麽,看了元容一眼,硬生生的把到嘴的話吞了回去。

皇帝開了金口,元容只能承下謝恩,手指繞着胸前的秀發轉了幾圈,心裏早已經扭成了一團,趙衷這話說的,暗裏點明了她對這牙還郡有想法。

難怪她剛出現在大興宮外,趙衷就立刻聽到風聲差順喜把她召了進去,自己自投羅網,想必趙衷心裏樂意的緊。

看樣她已經徹底成了個放在騎射場上的靶子,等着被明裏暗裏射成窟窿了,她唯一後悔的便是把哥哥拉進了這趟渾水裏。

“王爺,當初您提議立姜家小姐為後不說,如今為何又要把那位子白白丢給了姜家那小兒。”亭內,男子手執黑子,一臉不解的看向自個的主子。

“大蜀那邊情況如何?”不答反問,聲音不複白天的平和,夜晚下的趙涉顯得尤為清冷。

“沒有多大進展,大蜀太子那邊是打算吃了東家吃西家,雖表面與咱們交好,但私下與羅安王聯系甚為緊密。”

“蜀人性奸詐,好思慮,易躊躇,反而容易錯過最有利的時機。”趙涉把玩着手裏的棋子,棋子表面打磨得十分光滑,看來甚是可愛。當康姜氏軍中聲望甚高,他也曾有意籠絡,只可惜姜老爺子這家當的閑散,其子孫又無大為,才放任了這些年,如今,時機總算是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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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況別人不知,他還能不知,真當那病弱的皇兄是個傻的麽,他無非是和他想一塊去了。

“令允,你繼續盯着大蜀那邊,有什麽動靜及時告訴本王。”趙涉把棋子随意丢進棋盤中,揮了下手臂,示意他下去。

令允彎了下腰,“屬下告退。”

“慢着。”似乎想到了什麽,趙涉擡手喚住了他,嘴角一彎,“你順便也留意一下大蜀其他王子,看看他們有什麽想法沒有。”

“是。”接着黑影一閃,人便消失不見了。

四周水波微蕩,夜晚的風刮過樹葉,嘩嘩作響,配上風聲的嗚咽,更讓人毛骨悚然。趙涉一人坐在亭中,皎潔的月光灑在他的臉上,透露出些許的詭異。

有些人,是該除了,這手實在伸的太長,長到皇兄都有了些許覺察。

趙涉回想起今早見到趙衷的那一幕,那張臉,那笑容,他怎麽看怎麽刺眼,好似要透過他的身體看進他的血肉裏面去。他們之間總有這麽一種莫名的平衡在維持,時候未到,他不能讓它傾斜,趙衷也不能。

似乎随意的翻轉着棋罐內的棋子,半響,趙涉才夾起一顆白子,用兩指圈成一圈,注視着月亮伸直手臂,白子通明,就像這空中的皎月,就算如此,這世上怎麽可能有兩個月亮呢?手臂緩緩地劃過空氣,趙涉把白子舉到眼前,“堪比明月。”

接着,啪。

水中瞬間泛起一波漣漪。

次日清晨,當康城又一次沸騰了,家家戶戶都擠上了東街。

一輛雙輪單轅的馬車在前面緩緩地行着,兩匹黑色駕馬皮毛光亮軀幹壯實,車輿後面用一塊藏藍色的帷幕遮擋着,兩隊侍衛紛立車輿兩側。

“你看,你看,我就說姜家小姐當了皇後,皇帝陛下準賜些好東西。”

另一個人悄悄拉了下隔壁人的衣服,“你說後邊的幾輛馬車裏會是什麽?”

“還用說,肯定是金子銀子呗。”

“這麽多啊。”

“那可不是。”

在衆人的議論中,馬車直行到姜侯府邸前才停下,帷幕掀開,一內侍便伏在地上,從車裏出來一個身穿赤色袍服的老頭,雙手捧着雕刻華美的紫檀木匣,踩着侍從的脊背下了車。

姜承疇連忙帶着兄弟兒子迎了上去,擡手作揖,“太史令遠道而來,下官有失遠迎了。”然後手臂一擡,“大人請進,家父早已在廳內等候。”

“豈敢豈敢,下官才是讓關內侯久等了。”太史令念着胡子笑道,“不知關內侯這些日子身子可好?”

“家父身體尚稱得上硬朗,只是打小皇後是在家父膝下長大,入宮了些許日子,家父頗為想念,又沒有傳個貼心話的人在。”姜承疇這話說的婉轉,卻也表明了想法,陛下是時候招他們入宮觐見了。

太史令眼神微轉,“呵呵,娘娘賢媛,初入宮闱想必也是思家得狠,關內侯自是可以安心。等下官回去禀告陛下,陛下必定會理解關內侯的思孫之情的。”

聖旨傳的很是順利,太史令也不便久留,回到中都便趕緊入宮複命,委婉的提了提姜家的意思,句句不離關內侯。想那姜家大爺也是個精明的,他只是多瞥了那個兩個貌美丫頭幾眼,等他離開,人就已經提前給他送入府中了,回府看到倆人,一紅一綠晃得他都花了。人情做的這份上,他也不好意思多過耽擱,趕忙換了衣服入宮。

趙衷哪能不懂這裏面的條條道道,看那老頭今日的速度,想必也是收了好處的,不過,也是時候讓元容和姜家的人見上一面了。他做了個順水,當下便傳了口谕到朝鳳殿,招了姜大爺和四子姜重明進宮探望。

得到消息後元容連夕食都沒怎麽用,心裏一半是愉悅,另一半是濃濃的不安。

當夜,元容一夜未眠,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姜家子孫衆多,偏偏女兒極少,只得她和兩個堂妹。從小到大,都像掌上明珠一樣被護在懷裏,無論是來中都的叔父家,還是去應陽的舊宅院,她從來沒有離開父親兄長這般久。

一早,元容便催促樂衣為她梳洗打扮。

“娘娘想梳什麽樣的發髻?”

“參鸾髻好了。”元容摸着胸前的秀發,“還是淩雲吧,要不盤桓。”樂衣,元容回眸眉眼微微一蹙,“還是你決定吧。”

“那奴才給娘娘梳個淩雲髻可好。”

“然。”元容笑眯眯的閉起眼,樂衣手巧的很,發髻梳得極好,一向最得她喜歡。碧溪伏在她腿前,執筆沾了青黛為她畫眉,然後在眉間描了個紅梅花钿。随後,在衣櫃裏拿出那件紅色彩織如意團花錦外袍和玄色青黛拼接的間色藏褶裙。

梳梳洗洗了近半個時辰,畢後,樂衣才遣宮人搬來了一人高的等身銅鏡。

鏡中之人眉色如望遠山,臉際常若芙蓉,眉間半露梅妝,長袍曳地,衣襟垂直而下,淩雲髻上寶藍點翠挂珠釵微微搖曳。

元容滿意的對着鏡子轉了兩圈。

樂衣立在身後,笑着低聲喚道,“娘娘莫要心急,現在才剛過了卯時,想是姜大人和公子怎麽也要晚些時候才到的。”

聽了樂衣的話,元容推開窗子,擡頭看着剛升起的太陽,雙臂撐在窗臺上托着腮,“是早了點。”

這頓朝食吃的相當無味,元容不停的用筷子戳着芙蓉桂花涼糕,直到一陣熟悉的笑聲傳入內殿。

她立刻停止動作,豎起小巧的耳朵,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緊接着随手抛開紮着筷子的涼糕提起衣裙沖了出去,中途還撞上了來通告的宮人,往後打了趔趄。宮人吓得臉色發白,身子一抖癱跪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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