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宮中大火

趙衷睜開眼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個畫面,面前的女子幾乎把臉都埋在了袖子裏,左手還握着一枚白色的棋子,額前的碎發搭在臉龐上。

他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撥一下,才發現手臂麻木的有些無力動彈,自嘲的一笑,當年能射箭入石的自己,現在多撐一會都顯得有些無力。

咳咳,聲音不受控制的從喉嚨裏發出,趙衷盡量往下壓了壓不想驚醒元容,起身讓順喜備辇車回寝宮。

元容醒來時,天色已經暗了,爐中的香也滅了好久,勺兒出神的望着窗外,直到聽見些許聲響。

“娘娘醒了?”勺兒到了盞茶水遞給元容,順勢扶她起來幫她揉捏着肩膀。

“陛下呢?”

“走了老一會了,看娘娘睡得香甜,便沒喚醒娘娘,只是讓人滅了香,說是點多了不好。”

“嗯。”元容眼角微微一挑,笑意就透了出,下棋時她不過就随口一說這香有些醉人,趙衷就記得給她滅了,這個男人,心确實是細的緊。

元容這模樣,看在勺兒眼裏,愣是多了幾分嬌豔,便也跟着眯眼笑起來。

月光透過樹葉,照的整個深宮內院安逸而祥和。

只是元容沒想到,這種安穩的日子過一天少一天,再次見到趙衷時,一切都變了。

至從那天以後,元容就沒再見過趙衷,不光是她,後宮所有的妃嫔幾乎都被趙衷擋到了大興宮外。

元容有些不安的看着朝中重臣頻繁出入內宮,以往政局再亂的時候,內宮也不曾讓外男這般走動。

整個皇宮都彌漫着一股安靜而詭異的氣息,像極了風暴來臨之前的安寧。

這晚,元容就着燈火看書,聽着風從門縫中呼嘯而過,心裏越發的不安,今個一早,她就派梁生出宮給父親傳信。

梁生是父親的心腹,有着一身的好武藝,又生的機靈,辦事甚為妥帖,從未出過什麽岔子。可這次元容從日初等到日落,看着太陽逐漸西下,她的心也逐漸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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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了,集櫻閣走水了!”

外面傳來一陣慌亂,人聲,潑水聲迅速傳入元容的耳朵。

元容起身快步走到窗前,窗戶才剛推開,就看到不遠處火光夾雜着滾滾濃煙沖向天際,瑛美人的集櫻閣距離元容的朝鳳殿甚近,這個火勢一時半會撲不滅,想來還是離開更為安全。

“勺兒、樂衣快去把後殿當值的人都叫出去,春意、秋歸你們去看看下人房讓她們都起來。”元容讓碧溪随意給她套了件外衫,“這火離得太近,咱們得先出去。”

“是。”幾人也不敢耽擱,立刻照了元容的意思去辦。

“樂衣,這門開不開!”勺兒搖着朝鳳殿的宮門,一臉驚恐的望向樂衣,“似乎被反鎖了。”

“怎麽可能,讓我來。”樂衣說着伸手去拉宮門,朱紅的大門似乎像是被釘住了絲毫不動,樂衣使出全身的力氣拉了多下,“簡直荒唐!”。

“怎麽辦?”

“快去告訴娘娘。”

“小姐。”元容剛套上衣服,就聽到勺兒的聲音從院中傳來,然後一個小小的身影跌跌撞撞的沖了進來,勺兒驚魂未定的看着元容,話語都有些結巴,“小,小姐,門,門打不開。”

打不開,元容腦子裏的最後一根弦繃得死死的,貝齒輕咬着嘴唇,手指在胸前的秀發上不停地繞着。

朝鳳殿的宮女們亂成一團,私語聲啜泣聲此起彼伏,甚至有幾個沖出去砸門。

“都給本宮安靜!”手拍在桌子上,震得元容生疼,也震住了宮內的侍女們,一時間,寂靜一片,“還沒死呢,哭什麽。”

“樂衣,你是老人,這殿內可否還有其他路道出去。”元容知道越是這種時刻越不能自亂陣腳,關鍵時刻,她要想出逃生的法子。

樂衣皺着眉頭,快速的回憶宮中的每個角落,“有了,漣水池那邊似乎有個小門,不過女婢也不确定是否還在。”畢竟,那裏曾走失過不少宮女,再發現時卻都變成了屍體,于是前皇後禁了殿裏人的口,封了那裏,久而久之就變成了禁地,只不過朝鳳殿的宮人換的勤,想必知道的人并不多。

“蓮兒,蒲寧,還有你們。”元容随手指了幾個宮女,“你們幾個随樂衣去看看,剩下的你們去找些棉布用水打濕。”

元容表面上不動聲色的安排着殿內的侍女,腦海裏早就不知轉了多少個彎。

集櫻閣的火勢越來越大,開始向朝鳳殿蔓延,樂衣那邊還沒有回。元容坐在榻上,手指在楠木茶幾上輕輕地敲着,這本是趙衷的動作,如今卻被她學來了。

集櫻閣離這不遠,剛才宮人們聲響這麽大,若是有人,定然會來一探究竟,偏偏殿外如此安靜。

元容握着勺兒的手,不知不覺就使上了力氣,仿佛知道她的心急,一向怕疼的勺兒愣是一聲沒吭,任憑她握着。

這是想把她燒死在朝鳳殿麽。

腦海中一個又一個身影劃過,不對,不是,自己究竟礙了誰的路。

“啊!”凄厲的慘叫聲從偏殿傳來。

“快去看看。”來不及反應,元容本能的起身。

剛入偏殿,就見地上橫七豎八的躺着幾具屍體。

“是,是蒲寧她們!”身後的宮人大呼,接着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們不是去漣水池了麽,怎麽會在偏殿。”

“小姐。”元容感到了掌心的顫抖,回頭看着受到驚吓的勺兒,她張了張嘴,指着地上的屍體,“沒,沒有樂衣姐姐。”

“定是李姑姑來索命了。”角落裏,一個似哭似笑的聲音尖的刺耳。

元容借着燭火看着角落裏縮成一團的宮女,她嘴裏念念有詞,“跟我沒關系,跟我沒關系,李姑姑求你放過我。”光潔的額頭不停地敲在青石板上,染上一片血紅,夜色裏看的更加滲人。

宮女的聲音不斷的響起,“火燒過來了!”

“啊啊啊!你們看那邊……”話還沒說完,元容身邊的一個小宮女眼皮一翻,倒了下去。

火光的映射下,一個身穿白衣的女子吊在偏殿最大的一顆梧桐樹上,烏黑的頭發垂到腰間,随着風吹而擺動,在元容本是不信邪的,可這畫面也難免看的她心口涼意一片。

南晉信奉鬼神之說,白衣女子的出現瞬間讓精神高度緊張的宮人們徹底崩潰,朝鳳殿亂成一團,宮人四處逃竄,元容幾乎被撞倒在地上。

再去尋,那女子就已經不見。

元容腦子裏不停的串聯着眼前發生的一切,剛想上前一步去探個究竟,勺兒就忽的拉住了她的手,急切道,“小姐別看了,集櫻閣的火燒過來了。”

她看着越來越近的火龍,只得先随着勺兒向樂衣曾提到的漣水池方向跑去。元容覺得這簡直是她十幾載的人生中最狼狽的一天,她跟着勺兒不停地在奔跑,衣衫被門欄勾出了幾道長長的口子,發髻也有些散亂。

“小姐,對不起,勺兒保護不好你。”早就沒了力氣,宮人們也不知道藏去了哪,倆人氣喘籲籲的坐在漣水池的東北角。

元容看着勺兒那雙不停忽閃的大眼睛,揉了揉她的腦袋,“傻丫頭。”

咳咳,煙霧越來越濃,周圍的溫度越來越高,元容頭靠在勺兒的肩膀上,眼皮逐漸下垂。最後,她在夢中看到了三月的應陽,遍地開滿了桃花。

細碎的陽光透過床幔灑在元容身上,周圍充斥着好聞的藥香,她似乎感到了刺眼的光線,用力地張開眼睛,看着眼前的人由模糊變得清晰。

“陛下?”

“你醒了?”似乎對元容的醒來并不意外,趙衷微笑的扶了扶她,讓她的躺的更舒服些。

元容有些不解,她不是應該被朝鳳殿的大火吞噬了麽,怎的會跟趙衷在一起?勺兒,勺兒呢?想到勺兒,元容猛地一起身,胸口仿佛被什麽東西砸過,痛得她差點暈了過去。

趙衷趕快扶住了她,伸手幫她順氣,“看你急的,那丫頭沒事,你安心休息。”

确認了勺兒的安好無恙,元容才放下心來,她不解的看向趙衷,“怎麽回事?”

“趙涉在順州反了。”趙衷聲音不帶一點起伏,仿佛被反的不是他一樣,“要不要喝點水。”

喝水?元容有些好笑又好氣,“都什麽時候了,我哪還有心思喝水。”

“當然要喝。”趙衷起身,手指碰了碰桌上的茶壺,溫熱傳入指尖,他稍微到了點送到元容嘴邊,“朕可是好不容易才把你從閻王那偷回來。”

就着趙衷的手潤了下喉嚨,元容搖了搖頭,示意不用了,趙衷才把杯子放下。

“我有叫人給爹爹傳信。”

“朕知道,信和人都被朕扣下了。”

“你。”元容一時語塞,她萬萬沒想到,她一天的惴惴不安是因為趙衷。

看着元容有些上挑的眉角,趙衷輕咳兩聲,她早晚是要知道的,心裏微微嘆了口氣,“要不是朕截了信,你怕是火沒燒到命就沒了。”

“你知道?”元容顯然從後一句中嗅到了陰謀的味道,“難道火是你放的?”

趙衷擡頭看着她,到口的話似乎被她搶先了,半響才讪笑着道,“沒錯,是朕放的。”

合着自己這條命是被他給玩去半條的?元容想着,聲音就帶上了委屈,“陛下這是準備讓妾和朝鳳殿永存麽!”

“你可比朝鳳殿強。”趙衷笑的有些沒落,眼神漸漸暗了下去,“朝鳳殿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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