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肅肅之戀 (1)
秦子珊撥開罩住自己腦袋的衣服,瞪了他一眼,然而後者似乎已經切換了頻道,正
在跟工作人員聊什麽問題,仿佛他剛才給她挑衣服只是給某樣産品選擇了一個包裝袋,
轉眼已換上一副我的時間很寶貴別打擾我你自己該玩什麽就去玩什麽的表情……
她努力讓自己不要生氣,開始仔細打量手裏的衣服。
一件月牙白的針織衫和一條粉色的包臀長裙。
她馬上皺鼻,這人剛才說了一大通,還以為他挑出來的衣服有多特別,沒想到也不
過如此嘛!真是會忽悠人。
可是等她換好衣服再出來時,就不那麽想了。
粉色的包臀裙雖然長,但是前面開叉成一個令人遐想的弧度,一路到腿根才勉強剎
住,裙底下的風光将露未露。
而白色的針織衫顯得線條柔和,看上去很……柔軟。
“這種搭配看似随意,但是配上淺色系的唇彩,是直男最愛的搭配。而且乖巧的形象
恰好能和後期堅強的性格形成反差。”韓墨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過來,對着鏡子調整了一
下她的領口。
說話時,食指關節無意擦到她的鎖骨,兩人同時頓了頓。
但也只是一兩秒的時間,他瞥了她一眼,迅速收回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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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子珊一動不敢動。
化妝師在一邊小聲唏噓,眼露驚豔,對鏡子裏的秦子珊不停眨眼睛,就差說就這套
吧就這套吧,太完美了。
秦子珊心裏也很喜歡,但是不能還沒開始呢就讓某人的尾巴翹起來,最終只是勉強“
唔”了一聲。
後腦勺突然一輕,韓墨打散了她挽着的發髻,滿頭烏發絲綢般垂下來,手指輕輕攏
到一邊,就這麽随意地垂在她胸前。
似乎還不夠,他退後幾步打量了一眼,随後從桌上拿了一支果凍粉的唇膏,在她唇
上迅速抹了一下,又在中指上塗了些,往她眼尾點了點。
用指腹代替刷子,是他一向的習慣,她在兩年前就知道了。
就這麽十幾秒鐘,衆人又覺眼前一亮。
嬌小的女孩俏生生站在那兒,嘴唇飽滿宛若一顆水蜜桃,眼尾掃着一抹粉紅,帶着
一點俏皮妩媚,整個人仿佛一幅水墨畫,哦不,應該比水墨畫要豔麗一些,但沒有油畫
那麽濃重。
衆人都在暗自感嘆,突然有手機鈴聲響起。
是韓墨的。
他對剛才的化妝師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完成接下來的工作,自己則出去接電話了
。
秦子珊坐在化妝鏡前,聽到有女孩在旁邊小聲嘟哝着:
“天啦撸果然是金手指啊,就這麽撩了幾下,顏值完全上了好幾個level!”
她打量了一下自己,她先前的level有那麽低嗎?
“墨大真是我們劇組的鎮組之寶啊,這次我終于跟對劇組了!”
“嘤嘤嘤,他化妝的樣子好man好有型,好想表白……”
……
要不是化妝師正在她臉上塗抹,她真的很想跑過去告誡她們,姑娘們,你們可別被
他的外表給蒙蔽了,這人深度面癱而且擅長毒舌,你們快醒醒啊!
然而姑娘們感覺不到她的苦心,依然一臉花癡狀想給韓墨生猴子的表情。
秦子珊嘆了口氣,一邊繼續腹诽着一邊朝空氣斜飛了個白眼,明晃晃的鏡子裏,剛
好對上韓墨的眼神。
“……”真是倒黴。
她反射般坐直,對他友好地笑了笑。
韓墨大概剛打完電話,他面無表情看了她一眼,又給她選了幾套衣服,實在懶得跟
她說什麽,直接走到女二那兒去看進度了。
第一場戲很勁爆。
是女主撞見傅文群和女二夏盈盈滾床單,在自己家裏。
其實在昨晚之前,劇本不是這樣的。
時間回到今天早上6點。
天光初亮,安倩拿着剛出爐的新劇本過來時,秦子珊就知道沒好事了。
安倩晃了晃手裏的紙:“編劇剛改完的,導演看過了,我還沒來得及看,要不要給你
念念?”
秦子珊正在刷牙,“好。”
安倩翻開劇本,“傍晚,室內,大床。”
“顏安勳和小三滾床單,卻被出差提前回來的雅霜撞見……艾瑪,要不要這麽雷啊?”
秦子珊嘴裏全是泡沫,瞪眼看她:“所以這電影一開始就是我被劈腿了?”導演,這
和我們說好的不一樣啊!
“好像是這麽回事……編劇大概想用倒敘的手法,從出軌場景開始說起,這樣更有沖擊
力?”
秦子珊本來還有點睡意,此刻眼冒精光,激動地問:“快念快念,然後我是不是要手
撕小三?!”
安倩往下看了看:“後面都是念白,你的臺詞好像沒寫完。”
秦子珊不信,狐疑地接過劇本看了看,還真的沒有了:“這什麽編劇啊,拍戲的當天
居然沒寫完劇本?”
安倩擦了擦噴到自己臉上的牙膏泡沫,點頭,“要是我,我就用泡沫淹死她。”
秦子珊想了想,拿着牙刷說:“你說按這編劇的套路,下一步應該虐渣男渣女吧?到
時候真要讓我打傅老師,我下不去手啊怎麽辦?”她突然想到了什麽,眼神黯淡,繼續走
回去刷牙,“唉算了,這些只是想想就可以了。我可不敢打他,要是被他粉絲看到了,讓
我準備101種死法也不夠呢。”
安倩在旁邊嘿嘿笑:“你怎麽知道一定是虐呢?說不定是走溫情路線啊?”
秦子珊想了想什麽是溫情路線,渾身抖了一下,不小心吞了口泡沫,連忙趴在洗手
池邊漱口。
等她洗漱完畢,和安倩一起到達片場的時候,兩人才說着她們真是太天真了。
她們怎麽忘了錢導的習慣呢?
錢振,去年臺灣金馬獎最佳編劇獎得主,是導演大咖孫文華的同班同學。
所謂牛人,拍的電影也總是獨樹一幟,是很有個性的一位導演。
他的個性是,不管劇本多精彩,每次開工前,他都會拿着一支破舊的鉛筆,把打印
稿刷啦啦劃掉,再親自寫上新的對白。
那麽,編劇要來幹嗎?
秦子珊瞅了一眼錢導周圍,嗯,他們偉大的編劇大大正在給錢導倒水呢……
她默默轉過頭,把手裏的臺詞本塞到安倩手裏:“我覺得這份臺詞現在也用不到了。
”
安倩抓了抓頭發:“我也這麽覺得……”
錢導寫字的速度簡直飛起,秦子珊懷疑他如果去當網文小說作者,每天寫一萬字完
全沒有壓力,看,二十分鐘不到,劇本已經改得面目全非。
等秦子珊還沒來得及整理一下臉部表情,錢導看到了她,讓她過去。
她走到錢導身邊,剛好傅文群打了個電話回來,錢導神采飛揚拉着他和女配說着:“
感情戲阿文你已經是老手了,我就不多說了,盈盈在這一場不能露出臉,要為後面的劇
情埋下伏筆。因為女主沒看清小三的樣子,導致後面開始自己尋找小三身份。”
秦子珊撇撇嘴,哪個女人會傻到捉奸了連小三樣子都沒看見呢?
“還有子珊,到時候你要把遇見丈夫出軌的震驚和不知所措表現出來,我們先拍阿文
和盈盈的前半場,後半場馬上就要寫好了,子珊你在旁邊先等等。”
秦子珊無語,她現在對編劇和導演的不靠譜有了大概的了解,認真聽完後,就走到
一邊去熟悉場景。
第一次跟傅文群搭檔,說不緊張是假的,昨晚包括今天早上看過的臺詞全成了廢稿
,說實話,現在她心裏噗噗跳得歡快,一點底都沒有。
可是偏偏有人還要火上澆油:“好好看看你前輩是怎麽拍戲的,不要到時候拖人家後
腿。”
這人真是陰魂不散,秦子珊剜了一眼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的韓墨,“你才給人家拖後
腿呢。”
韓墨笑了笑,沒回答,目光慵懶看着場內。
窗外剛好透進來一縷晨光,折射出彩虹色,照在他臉上。
她看着這張堪比男主的側顏,像是自帶柔光特效,有點眩暈……
清脆的一聲場記打板,第一場開始了。
暧昧柔和的卧室布景。
床腳,男人和女人的衣物淩亂灑落着。
導演并沒有過多渲染這個場面,反而以女主人的愛寵,一條狗的視角交代了一場颠
鸾倒鳳。
鏡頭推進,男女忽然颠了個個兒,薄被滑落,換成了女上男下的姿勢,1號攝像機對
女人的後背來了個大特寫。
長鏡頭給的信息量很大,只要稍稍留心,觀衆會發現床頭的結婚照上,那個笑得幸
福溫柔的女人,并不是床上這個。
“夏盈盈沒放開。”韓墨突然說道。
秦子珊轉頭看他,“你怎麽知道她沒放開?”其實她也看出來了,但是依然用一種“你
是在現場看了多少激情戲,才能一眼就看出人家沒放開啊?”的表情看着他。
韓墨沒理會她的潛臺詞,繼續說道,“這場戲雖然沒有旁白也沒有臺詞……”看見秦子
珊看着他,他摸了摸鼻子,“也許有三個語氣助詞。但這不是重點,關鍵在于夏盈盈她全
程沒有和傅文群進行眼神交流。”
三個語氣助詞……你丫的這是看得多認真啊……
不等秦子珊細細體會剛才夏盈盈發出的是哪幾個語氣助詞,果然下一秒導演喊了咔
,然後導演上前跟夏盈盈說了幾句,幾分鐘後重來。
看着傅文群和女二糾纏的樣子,秦子珊覺得像她這樣的圍觀群衆都有點不好意思,
傅文群果然是專業演員,素養真高……要是換做她,不停地ng這麽限制級的場面,她肯定
會更放不開……
這麽一想,覺得女二夏盈盈也是個很厲害的演員呢。
等待中,後半場臺詞終于好了,場記小妹光速送來臺詞。
安倩接過,接力一樣馬上遞給秦子珊,然後又走了。
秦子珊:“……”
她翻看了幾眼,低聲道:“沒搞錯吧?說好的手撕渣男呢?”不是應該扯小三頭發踹
男主褲裆女王氣場全開嗎?為什麽會變成雙雙坐下談判的劇本啊?
“你飾演的雅霜前期軟弱,有這樣的表現并不奇怪。”韓墨朝她點了點下巴,“要不要
跟你對對戲?”
秦子珊脫口而出:“你有這麽好心?”
沉默……還是沉默……
好吧,其實她現在真的很想找個人對戲,然而安倩不知道去哪了。
她看了一眼周圍,大多數人都眼神灼灼看着場內,倒是沒什麽人注意這裏,她咳了
一聲,“好啊,對戲就對戲。”
韓墨在她對面的凳子坐下來,看着劇本:“雅霜,你聽我解釋。”不用說,這是男主
提起褲子後的第一句話。
秦子珊腦補着如果把男主的臉換成韓墨……畫面太美她好像要流鼻血了。
秦子珊定了定神:“她是誰?”聲音聽似冷而克制,卻含着一絲顫抖。
很好。
她給自己點了個贊。
韓墨面無表情:“我保證不會有下次了,雅霜你能不能原諒我?”
秦子珊抿了抿唇:“……從我們結婚的那一刻起,我一直在問自己,你到底需要什麽,
我能給你什麽,因為我非常非常愛你。”
對面的男人沉默着。
不是應該輪到男主說話了嗎?
可是他繼續沉默。
秦子珊的視線往上,看到他眼底來不及收回的深邃,頓時疑惑,這人怎麽了?
韓墨不知道為什麽咳了一聲,說:“該你了。”
“?”她看了一眼臺詞,明明是他。
“後半場了。”
哦……她擡頭,發現前半場的香豔場景果然已經pass了,後半場是她無意撞見奸-情,
接着和傅文群談判的場景。
安倩不知什麽時候走了過來,給她整了整衣服,鼓勵她:“別急啊子珊,你臺詞不多
,只要把自己想象成那個被劈腿的女孩就行了。”
“嗯。”看着安倩給自己忙前忙後,秦子珊突然想起俞桦的事情。
這幾天一直沒找到合适的機會跟安倩講,如果安倩突然發現自己男朋友現在正跟其
他女孩厮混,她會怎麽辦?肯定會大受打擊吧,就像雅霜一樣。
莫名其妙鼻子就酸了……她心裏暗暗想着,不管怎樣,等今天收工了,要想個辦法跟
安倩暗示一下。
她拍拍她的手:“我上場了。”
安倩做了個握拳的動作。
後半場開始。
小三已經溜走了,雅霜連她的臉都沒見到。
狹小的客廳裏,傅文群局促不安坐着,然後往秦子珊的身邊靠近了些,她神思恍然
,沒有發現。
目前為止,都很好。
有了剛才跟韓墨的對戲,秦子珊很快進入狀态。
“雅霜,我對不起你。”傅文群的聲音帶着一絲嘶啞,分不清是縱情過後,還是真的
帶有歉意,他繼續說着,“我只是和她逢場作戲,你放心,我心裏愛的依然是你……”
秦子珊雖然臉上淡定,但是心裏瘋狂吐槽着,這麽瑪麗蘇的臺詞編劇你還是真敢想
啊……
她眼珠緩緩動了動,拿起桌上的杯子,手卻在發顫。
手上一熱,是傅文群過來搭上了她的手,她驚慌地擡頭去看他,看到他眼底開始漫
起一層薄薄的水光。
傅文群果然是實力派演員,拿水杯是她剛琢磨出來的小動作,臨時加進去的,兩人
事先都沒說好,可見他反應很快。
沒有聽到導演喊咔。
她平靜地說:“給我點時間冷靜一下,今天我要出去住。”。
傅文群連忙說:“不,我出去,你留在這裏。當時結婚前我們說好了,萬一以後吵架
,也是我離開。”
秦子珊沒回答,喝了口水。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水真的有點苦。
門被打開,屋子裏空落落的。
秦子珊看了牆上的結婚照一眼,然後默默低下頭。
鏡頭推進,有什麽透明的東西順着臉頰滴入杯子,水面泛起一陣漣漪。
“咔!”導演滿意地說,“很好,下一條。”
秦子珊都來不及擦眼淚,居然一條就過了?
“你比我想象的要能幹。”傅文群走過來,笑着說道。
她馬上站起來,客氣地說:“是傅老師帶得好。”
“別這麽說,我可不敢随便邀功。”傅文群擺擺手,開始準備下一場。
秦子珊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下意識看了一眼場外,心裏在尋找某個身影。目光繞
了一圈,最後卻發現韓墨和小三,哦不,是和夏盈盈正聊得火熱。
再接下來,用倒敘的手法開始回憶兩人的初遇。
布景轉到了郎木寺,就是現在實際取景的地方。
鐘聲清脆,是女主在寺廟裏求簽。
秦子珊跪在佛像面前,手執簽筒略高頭頂,晃了晃。
掉出來一根,在地上彈了一下,落在不遠處。
她剛要起身去拿,卻看到一雙白色的休閑鞋停在面前,替她撿起那支簽,遞給她。
她擡頭,旁邊有工作人員舉着反光板走過,她努力忽略這些布景,對傅文群說:“謝
謝。”
傅文群禮貌一笑,“求的什麽?”
“姻緣。”
“哦?你這麽一說,我有點後悔剛才沒仔細看一下簽面。”
她晃了晃手裏的簽,聳聳肩,“萬物于鏡中空相,終諸相無相。看來不是好簽。”
“那就再求一次。”
她噗嗤笑出來,“還可以這樣?”
對上傅文群的眼神,秦子珊心裏浮現的卻是另一個人的雙眼,也是這麽深邃無波,
等她回過神才發現,自己……忘詞了。
導演:“咔!”
她抱歉地說:“對不起傅老師。”
傅文群擺擺手,“不要緊,你已經做得很好了,繼續保持先前的狀态就可以,要不要
休息?”
她知道傅文群只是客氣一下,忙說:“不用,可以繼續。”
“好。”
第一天就拍了這麽多條,導演很高興,提早收工請大家吃飯。
普通的飯店裏,包廂靠着馬路,秦子珊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她一直不怎麽喜歡人多
的場合,但是這次是女主角,只能挨個敬了酒就縮在角落吃菜。
這裏的菜都不好吃,秦子珊意興闌珊地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
看了一眼正在跟人拼酒的安倩,她突然想起俞桦的事情,她默默吸了口果汁,算了
,還是回去了說吧。
這時,耳邊突然有什麽聲音。
她擡頭,看到昏黃的路燈下,有人正在敲自己身側的窗。
“咦,那不是韓老師嗎?他不是說沒空過來?”有個小姑娘說了一句,語氣卻帶着點
興奮。
秦子珊眨了眨眼睛,果然是韓墨。他大概見她沒反應,又對她做了個手勢。
秦子珊這下看懂了,原來他是讓自己出去,可是這麽公開的場合堂而皇之地叫自己
出去……有什麽話不能進來說啊?
滿屋子的人炯炯有神看着她,她只好硬着頭皮說:“我出去一下。”
秦子珊走出包間穿過大廳的時候,有人攔住了她。
“秦小姐,你來得正好,江湖救急。”
她擡頭,看到是劇組的副導演,好像姓陸,以前被封殺過一段時間,不知怎麽的最
近又出現了。
陸副導的目光停在她臉上:“是這樣的,剛才想出來買包煙,可是沒帶錢,能不能請
你先幫忙付賬,我再加你微信發紅包。”
秦子珊打開随身帶着的手拿包看了看,剛好有點零錢,她遞給他:“我還有事要出去
,您就別還我啦。”
“這怎麽行,我先加你微信。”
秦子珊無奈,只能和他互相加了一下微信又收了他紅包,陸導才放她走了。
雖然還沒入冬,但是推開店門的時候,秦子珊還是打了個哆嗦。
好冷啊。
韓墨仿佛跟她不是一個季節的,只穿了一件襯衫,外面套了件黑色休閑西裝,正倚
在門口的廊柱邊上抽煙。
秦子珊默默看了自己身上的毛衣,走過去問他:“找我什麽事?”
韓墨聽到聲音轉過頭,深褐色的眼睛看着她:“我叫你出來,你卻中途和別的男人加
微信?”
啊……他剛才看到了?
秦子珊解釋:“陸副導剛才是在付賬,剛好沒帶錢包,讓我借他零錢。”
韓墨掐了煙頭,語氣輕飄飄:“這麽蹩腳的搭讪方式,也只能騙騙你了。”
“……”秦子珊在心裏翻了個白眼,還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那什麽,你叫我出來幹嗎?沒事我回去……”最後一個“了”還沒說完,迎面飛過來一
個小東西,秦子珊連忙雙手接住。
韓墨不鹹不淡地說:“今天剛好有個朋友過來,問他拿了支護手霜。”
“哦。”
小小的一支,大概先前一直被他放在口袋裏,還留有一絲體溫。原來他剛才沒跟劇
組一起吃飯,是去拿這個?
她突然想起那天在酒吧,韓墨提醒她要保護雙手,她說忘了帶護手霜的事情。然而
同時想起的,還有那個……壁咚姿勢。
秦子珊手裏捏着護手霜,覺得臉又熱了。
“離那個姓陸的遠點,你師姐以前在他手上吃過虧。”他頓了頓,加了一句,“很大的
虧。”
秦子珊擡頭:“什麽虧?”
韓墨卻不打算繼續這個話題,突然對她旁邊的方向說:“餓了先進去吃飯吧。”
……秦子珊驚訝地轉頭,這才發現不遠處站着他助理周昱。
周昱也是一身風塵仆仆,大概跟他一起回來,聞言讪笑了一聲:“那老大,我先進去
了,你和秦小姐……不進去吃?”
“不吃了。”
不吃了?
秦子珊扁扁嘴,她還沒怎麽吃飯呢,剛才喝了那麽多酒,胃裏難受的要命。她捏了
捏手裏的護手霜,難道讓她吃加熱的護手霜啊?
“那我先進去了。”周昱對秦子珊腼腆地笑了笑,然後搓着手火速竄進飯店。這麽冷
的天跟老板去那麽遠的地方就為了拿一支護手霜也是夠夠的!
門口的風鈴響了一下,附近就剩下兩人。
韓墨問她:“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錯的餐廳,去不去?”
不是說不吃嗎?
秦子珊呵着雙手在冷風裏哆嗦:“好啊。”
韓墨瞥她一眼:“冷?”
“嗯。”
她壞心眼地想着,他不會學電視劇裏把外套脫下來給她吧?這麽冷冰冰的人要是真
這麽做,她可以笑一整年。
事實當然不是她想的那樣。韓墨大概也就是随口一問,然後手抄着褲袋往前走了。
……她就知道!秦子珊吸了吸鼻子,跟上他。
走進餐廳的時候,秦子珊才覺得身上終于暖和起來。
去了個洗手間回來,韓墨已經點好菜單。
她驚訝:“你點菜這麽快?比我爸還快。”
“随便勾了一個套餐。”
“哦。”她懂了,不就是圖省事呗。
十分鐘後,秦子珊才知道韓墨剛才随便勾的是什麽套餐。
情侶套餐。
中間還有一朵讓人尴尬的玫瑰。
她看向韓墨,後者也沒料到這個情況,剛才勾的時候他壓根沒仔細看,他馬上看向
服務員:“能不能換一份?”
其實用腳趾頭想想,也是不能換的。
但是不知道這裏的服務員是不是看到韓墨的顏值高,居然輕聲問:“那麽先生想換什
麽?”
“一份牛腩飯。”他看向秦子珊,秦子珊連忙說:“我就要一碗面吧。”她現在迫切地
想吃點熱的帶湯水的東西。
服務員垂眸看了看手裏的餐盤,似是松了口氣,重新把餐盤放到他們面前:“我們的
情侶套餐剛好是牛腩飯和面條,兩位,菜齊了。”說完把中間的玫瑰拿掉後走了。
兩人:“……”
秦子珊細心地發現,韓墨吃飯的時候不喜歡說話。
他扒拉了幾口飯,然後從褲袋裏摸出兩個手機放桌上,一邊看其中的一個,一邊用
另一個撥電話。
然後一分鐘不到,他就走到旁邊打電話去了。
秦子珊默默喝了口湯,跟他一比,怎麽覺得自己好像特別閑?
她專心吃東西,幹掉一半的面條,總算覺得胃裏舒服了。
面前陰影一晃,對面的空位重新坐了人。
“你要是忙的話,我們先回……”秦子珊剛擡頭時就剎住了話頭,因為她發現面前的不
是韓墨。
一個眉清目秀的年輕男人,穿着正裝,只是臉上是不完全符合這裝束的嬉皮笑臉。
“不好意思,這裏有人。”秦子珊指了指韓墨的方向,示意這個陌生男人看。喏,就
是他,脾氣很差的,你別惹他。
“我知道。”男人看也不看,倒是一直盯着她,嘴裏神神叨叨,“奇怪啊……沒聽說有女
朋友啊?你們是什麽時候開始交往的?”
秦子珊咕咚一聲,咽下嘴裏的面條。
男人依然興致勃勃:“嫂子,你跟是地下情?”
她用紙巾擦了擦嘴角,要不是人多,她很想掐着他的肩膀問,什麽地下情啊?你誰
啊?又是什麽鬼啊?!
不等她腦補結束,有人突然拍了一下男人的後腦勺:“你怎麽會在這裏?”
“啊師兄!”
秦子珊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是韓墨的英文名?
韓墨目光習慣性地打量一眼,落到男人的領帶夾上,然後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倒
是對面的秦子珊大概看明白這種眼神的意思:這是什麽搭配?品味還能更差點嗎?
嗯,對于這種目光,她已經習慣了。
韓墨見他屁股都不動一下,不耐煩地說:“坐旁邊去,別妨礙我。”
這話其實沒什麽意思,就是別妨礙我吃飯。
但是現在面前坐着個漂亮女孩,這句話聽在別人耳朵裏,就有點……
男人看了一眼秦子珊,頓時心領神會:“師兄我明白,不會妨礙你和嫂子約會的,我
就是看你在這裏,來打個招呼……”
韓墨一把推開他:“我覺得你沒明白。”他用下巴指了指秦子珊,“朋友而已。”
男人故意長長地“哦”了一聲,朋友啊……朋友的含義可廣了,人家玩地下情不都是對
外聲稱朋友嗎?
秦子珊幽幽看了韓墨一眼,你丫的是故意的吧,這不是越抹越黑嗎?
還不待她解釋,兩人已經開始聊一些她聽不懂的話題。
秦子珊用筷子攪着碗裏的面條,這人真的和韓墨師從同一位老師?那豈不是也是時
尚圈的?既然能和韓墨聊得到一塊去,顯然不是凡夫俗子啊。可是韓墨沒有主動介紹,
她也不好主動去問。
接下來,兩人的話題轉到最近流行起來的複古風大牌高訂。秦子珊壞心眼地想,等
會服務員過來,聽到這兩個大男人聊這些,會不會以為他們是化妝品公司的推銷員?
她咬着筷子吃吃一笑,擡頭時剛好對上韓墨深褐色的雙眸。
“在笑什麽?”韓墨敏銳地感覺到她的笑容不懷好意,突然問她。
“沒什麽……”秦子珊被抓包一樣心虛地埋頭吃面,但是依然感覺到頭頂有一道探尋的
視線。
這人難道還會讀心術啊?
我錯了,你別看了,再看下去,面條都不能消化了……
幾分鐘後,韓墨終于放過她,對那人說:“你沒事?”
潛臺詞是:我沒空跟你唠嗑,哪來的趕緊滾回去。
“沒事啊……”男人默了默,突然想起什麽事似地一拍腦門,“我去,差點忘了正事,我
還要去一個朋友家。師兄,嫂子,我先走了,改天聊。”
韓墨舔了舔牙齒,還沒來得及解釋這個不是大嫂,人就跑了。
而秦子珊……則從頭到尾根本沒機會插嘴。
算了,也許以後也不會遇到了,她給自己找了個理由,心安理得地繼續吃面。
她邊吃邊想,自己肯定和韓墨八字不合,要不然為什麽每次在一起吃東西的時候,
總有奇怪的事情發生?最開始的時候是在黎城的聚會,他和馮陽打架,前幾天在酒吧遇
到俞桦,也差點打了一架……
咦,這人是不是有暴力因子啊……
想起俞桦,秦子珊心裏一沉,不知道安倩他們散場了沒有?
回到住處,安倩已經回來了,正在做面膜。
看到她回來,眼睛骨碌碌地轉:“子珊,韓墨剛才叫你出去幹嗎啊?”
秦子珊被這麽一問,才想起來口袋裏的護手霜,晃了晃:“沒什麽,他給我帶了支護
手霜。”
安倩狐疑地湊過來看了看,“也沒什麽特別呀,難道這護手霜的名字裏有寓意?”
秦子珊被逗笑了:“你在想什麽呢?”
“哎你不覺得,這個韓墨對你很不一樣嗎?”
“不覺得。”反正都一直冷冰冰的。
安倩激動地說:“他可是韓墨啊!人家想跟他吃一頓飯不知道多難!而且最關鍵的是
,他從來不跟女人一起吃飯的啊,你說說,你跟他一起吃了幾次飯!”
“……”秦子珊無語看着她,“這話說的,難道他不吃飯嗎?”而且這種事還可以用吃飯
次數衡量?
安倩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捏着手機興奮地告訴她:“子珊,俞桦明晚要過來請我們
吃飯,你一起來吧。”
秦子珊腦中警鈴大作:“誰?”
“俞桦啊,你前幾天不是有朋友要鬧離婚想咨詢他?可以讓你朋友跟他視頻講講情況
。”
“……”那是她在酒吧遇到俞桦時臨時想出來的借口啊,現在讓她去哪裏找個要離婚的
朋友客串?
她默默垂下頭,覺得自己在拍戲方面不怎麽樣,就是因為技能點都點在給自己挖坑
上了。很多話已經到了嘴邊,還是吞了回去:“阿倩,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安倩推了她一把,笑嘻嘻地:“你什麽時候跟我這麽客氣了?”
這妞力氣太大,秦子珊差點被推到地板上,想了想還是選擇用玩笑的語氣:“如果你
發現另一半出軌了,你會怎麽樣?”
“當然分手了,留着過年啊?”安倩想也沒想,“破鏡重圓都是會有裂縫的。你怎麽了
,突然問這麽奇怪的問題?”
話到嘴邊,她又想起了韓墨的話:萬一安倩是在自欺欺人呢?你這麽一說,她就不
好自己騙自己了。
她心嘆了口氣:“沒什麽,就是随口一問,對了,今年你過年回家嗎?”
“今年不回,去俞桦老家。”
同一時間,韓墨房裏也在上演一場q&a。
阿昱嬉皮笑臉地問:“老大,你和秦小姐去了這麽久,做什麽了啊?劇組的人都在猜
……”
韓墨正蹲下-身在行李箱裏找衣服洗澡,聽到這裏擡頭看他:“猜什麽?”
阿昱撓了撓頭:“都在猜,你們肯定講悄悄話去了。”
韓墨繼續低頭拿衣服:“有空跟別人一起八卦,不如想想明天的妝。”
阿昱頭腦簡單,一下被帶跑了話題:“唉所以說女化妝師有啥好的,剛進組就請假回
家,還要老大你幫忙化妝,真是大材小用……”
“明天你跟着傅文群,我負責秦子珊。”韓墨打斷他。
阿昱坐在床上抖着腿:“那當然,秦子珊肯定是你的,誰敢跟你搶,嗷……”話未說完
,被韓墨扔了一臉的衣服。
第二天,秦子珊早早來到劇組,等待化妝。
她來得比較早,就是想趁化妝前熟悉一下劇本。
然而翻了幾頁就沒心思了,昨晚和安倩的話題後來沒繼續,她可不是輕言放棄的人
。
她幹脆仰在座椅上閉目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