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節

看着她一臉茫然無措、聽着她細如蚊蚋的輕聲控訴,孫獨行不由得深深長嘆。

“原來,你是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啊……”

紫陽門,是當今江湖上以使毒著稱的門派之一。然而在此之前,他們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小小門派。

前任掌門對于研究毒物情有獨鐘,一心想讓紫陽門立于江湖毒派之首,耗其一生搜羅了天下各式烈毒,卻始終煉制不出滿意的獨門毒方。

二十年前,前任掌門終于不由得感嘆歲月催人老,起了退位之心,卻依舊不願放棄多年來的心願,于是召來門下子弟宣布——誰有辦法得到足以傲視天下的絕世奇毒,誰就能夠接下掌門令。

于是,一場争毒之戰就此展開。

其中最被人看好的,是身為大弟子的唐竟天和排行第三的女弟子秋蓉。唐竟天為人陰險狠絕,心機甚重,對毒物的研究認知絕不遜于前任掌門;而秋蓉則是擅長培植有毒花草,甚至常以研發新品種為樂。

然而,不知是唐竟天認為這項試煉太過困難,抑或是他對掌門的位置根本沒有興趣,他并沒有如同衆人所預期的積極四處探訪尋物,反倒是專心一意的陪伴在秋蓉身旁,協助她植養研發最新品種的毒花。

至于秋蓉,她本就對唐竟天抱有幾分好感,如今見心上人願意放棄一切助她,一顆少女芳心更是不自禁地陷落。

在因争奪掌門之位而四處可見爾虞我詐場面的紫陽門裏,他倆則是濃情蜜意、忘我沉浸在自束一閣的小小天地裏。

最後,耗費了三年,在歷經數次失敗後,秋蓉終于成功種植出了至奇之毒——赤陽。

豈知,原該與她開心分享成果的心上人,竟搖身一變成了索命閻羅,不僅奪走了赤陽母株,為了不讓她再有機會植養出毒性壓過赤陽的新種,甚至欲将她滅口以絕後患。

機警逃離魔掌、躲過一劫的秋蓉不甘遭背叛,便趁隙盜走掌門令,并就此失去了蹤影。

沒了掌門令,即使唐竟天順利取得前任掌門的認可成了新任掌門,但在部分紫陽門弟子眼中,他就只是名不正言不順的奪位者,偏偏他派出的探子又追蹤不到秋蓉的蹤跡,無從奪回掌門令,只能默默懷恨在心。

直到唐竟天正式接掌紫陽門的那一天,他展現了狠絕的本性,一舉封了所有異議之人的口,直到再無閑言雜語流出後才甘心收手。

之後,唐竟天迎娶了白城首富郭府的長女,郭府龐大的資産成了紫陽門的資金後盾,而紫陽門則給予郭府完善的庇護,兩者相輔共生,再加上那獨步天下的第一奇毒,終于讓紫陽門在江湖排名上占了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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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如此,唐竟天依然沒放棄要奪回掌門令的念頭,畢竟在部分紫陽門弟子及長老眼中,掌門之位是認牌不認人,倘若哪日秋蓉又帶着掌門令出現在衆人面前,勢必會對他的勢力造成危害。

秋彼岸平靜地聽着孫獨行的敘述,心中卻是五味雜陳。

原來,這就是娘親一直不願告訴她的事實嗎?

“聽說,秋蓉在逃離紫陽門時,已有了身孕……”孫獨行輕聲補充道∶“而她,就是你的母親,沒錯吧?”

也就是說,一直以來欲取她性命的人,竟是自己的父親?

但,即使知道了真相,她卻沒有任何特別的感覺,沒有驚訝、沒有憎恨……有的,只有無法理解的悲哀。

她問∶“我為何要信你?”

依照他的說法,他這與紫陽門無關的外人,又是從何得知那些只有門內弟子才有可能知道的內情?如何得知那些連她母親都不願對她提起的過往?

他淡然一笑。

“信或不信,就端看姑娘自己選擇了。”他避重就輕道∶“倒是姑娘,不知今後有何打算呢?”

她撇撇嘴,“與你無關。”

既然他仍有所保留,那她也就沒有坦言的必要了。

“怎麽會無關呢?姑娘還需孫某帶路不是?”

她徐徐勾起一抹冷笑。

“想領我進真正的羅網?”

不管白城郭府背後的靠山有多硬,它終究只是一般的富豪商賈,但紫陽門卻是真真正正的江湖組織,是一個千方百計要取她性命的毒派魔首。

真要前往,只怕她還沒來得及将掌門令拿出來,就已先被毒死幾千次了吧!

“其實紫陽門一心想奪回的,就只有那只掌門令;而郭府之所以會祭出重賞取姑娘性命,除了因應紫陽門的要求以混淆那些賞金殺手的視聽之外,也是為了他們自己。”

她默然等待下文,不作回應。

“紫陽門之所以能有今日這等規模,全是倚仗赤陽的威名和郭府的資金挹注,但郭府當家畢竟是商人本性,沒好處的交易他們是不屑做的。赤陽原是當今世上第一奇毒,苗種植株至今仍全數扣在唐掌門手中,從不讓外人輕易窺見,以确保赤陽獨步天下的地位。”平靜敘述的音調,沒有絲毫情緒起伏。

“然而,自從北境山脈出現了花妖的傳說之後,赤陽的地位便顯得岌岌可危,甚至有傳言道,只要得到花嬌之毒,就連赤陽都得靠一邊去。”

他冷嘲一哂。“更甚者,一旦掌握了花妖本尊,那就真是無人能敵了。”

無人能敵?她怎麽從不曉得自己有這麽大的本事?秋彼岸對此不免嗤之以鼻。

“所以,即使是親家,郭府亦不願永遠屈居人之下,倘若掌門令能順利落袋入懷也就算了,若是不能,只要能夠率先取得花妖之毒,至少還能以此作為談到自保的籌碼。”他續道∶“孫某認為,既然姑娘意不在掌門之位,與其将掌門令交予郭府當家制造更多無謂的流血紛争,倒不如将掌門令歸還紫陽門吧。”

秋彼岸默然無語。

如果交出令牌能夠還給她們一個安然自若的天地,她願意這麽做,至于之後會對山下的世界造成怎樣的沖擊,這從不在她的考慮範圍內,也沒必要去在乎。她唯一提防的,是他們收下令牌後仍欲對她們趕盡殺絕,那麽,即便要與天下人為敵,她亦不惜血洗整個郭府,甚至整座白城……

這是她最初的打算。

但,歸還?

螓首微斜,她若有所思地盯着他。

未了,像是想通了什麽般,她輕淺一笑,了然裏隐含一絲嘲弄。

“這才是你的目的,對吧?”她笑道。“你們之間的約定,就是這只掌門令,對吧?”

這一路上,不僅只有他對她諸多試探,她亦一直留心他的一言一行,并仔細推敲他那些總是意圖隐藏某些真實的對話。

他防着她,她明白,也能理解,畢竟那時的他身上尚有未化去的幽識……就算沒有也一樣,這世上根本不可能會有願意真心接納她的人。所以,他要求的信任,她願意配合,卻不曾認真地當一回事。

因為她知道,他對她,亦未曾真心信任過……

孫獨行直盯着她,深沉幽合的目光中有着隐晦不明的情緒。

“不全然是。”模棱兩可的回答,卻沒有多加解釋的打算。

“或者,令牌只是其一……”她似笑非笑。“你真正要的,是我的命,對吧?”

“不是!”他下意識急聲駁斥,卻不由得一窒。

真的……不是嗎?

她斂起笑,正色望向他。

“那麽,你要的,到底是什麽?”

在那些不願正面回複的答案底下,他究竟想隐瞞些什麽?

她與他,究竟是如何開始牽扯的?

猶記得最初之所以會出手,是因為習慣性的反射動作——遭人襲擊慣的她,一旦感受到危險,便會下意識做出立即的反擊,直到回過神後才猛然記起,那群人的攻擊對象并不是她,但使出鬼豔的手卻已來不及收回……

只是,那時上前探查的她,并沒有一絲悔意,反倒是有着一份隐約的幸災樂禍——她想知道,那群大漢口中號稱無毒不解的毒手神醫,究竟能有多麽神能?

結果,因為一時的疏忽大意,招致了往後牽扯不清的命運……

在同行的那段日子裏,她總是不由自主地悄悄注意他,看着他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思考他那些經過修飾的言詞底下所代表的真正意義,以及在意他那些有意無意觸碰她的舉動……

為何會如此在意他?

也許,是一份“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慨,讓她不自覺地将他視作同伴了吧!

明明是“神”與“妖”的差別,卻有着相同的待遇。

只是,她無法理解,同樣是身處無時無刻遭人追擊的他,在面對那些意圖取他性命的對象時,為何能夠笑言以對,甚至不曾痛下殺手?她亦無法理解,即使無時無刻遭人追擊埋伏,為何他從不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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