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周末早晨六點,陸淺衫難得的一周起早時間,她頂着兩個黑眼圈打開衣櫃,左邊是疊着的幾件襯衫T恤,右邊一溜煙全是或深色或淺色長褲,黑色居多,最邊上挂着兩件全新長裙。

長裙是兩次過生日時沈玉送的,都是她合作的大牌,陸淺衫收到時裙子還是未上市新款,哪怕給女星走紅毯穿也不跌份。但直到變成過季款,陸淺衫也沒穿過。

裙子正好到腳踝,完全可以遮擋小腿的手術創口,沈玉貼心地考慮周全,但是陸淺衫一方面穿褲子習慣了,另一方面,裙子要配高跟鞋,陸淺衫穿不了。

她熟門熟路地拿了一條闊腿長褲和款式簡單的白襯衫,目光不經意間掃過最底下疊得有棱有角的男士內褲,停頓了一下。

上次傅忱在這裏過夜,她拿了陸麟全新的內褲給他換洗,舊的就留下了,傅忱又是好一陣沒跟陸淺衫聯系。

陸淺衫覺得自己像個收藏前男友內褲的變|态,幾次想把它扔了,沒舍得下手。

并非她對內褲情有獨鐘,而是傅忱留給她的東西太少,連早餐她都還留着一個包子凍在冰箱底層收藏。

陸淺衫嘆了口氣,早知如此,當初分手何必做得太絕。她怕傅忱不死心,把傅忱送她的、暫時留在她這裏的,全都一股腦打包寄給傅忱。

她當時一定是手術麻藥還沒退,腦子不好使才幹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

換好衣服,陸淺衫自帶環保購物袋,去一站路外的菜市場買菜。陸麟每周末要補一天課,周六下午才能回家,他不是讀書的料,想周五就回來給單身女士陸淺衫看門,班主任不同意,陸淺衫也不同意。

陸淺衫買了一條桂花魚,路過一個幹貨攤子,又都稱了一斤。

“新鮮木耳,幹木耳,壓縮木耳都有,泡發了就能做菜炖湯……”

陸淺衫為壓縮木耳心動,她平時沒空出來買菜,買壓縮木耳看起來能儲存很久又不沾地方的樣子。

她只買了巴掌大的一盒壓縮木耳。

回到家,陸淺衫泡了半盒木耳,回到桌前碼字。閉門造車對于需要想象力的作者來說十分不利,她經常去外面兼職,體驗普羅大衆的職業,既能收獲靈感,也能多一筆收入。

陸淺衫碼完古風探案連載文《鳳池誇》的六千更新,看着新文的大綱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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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文是一篇主講家長裏短和職場的都市女性獨立奮鬥歷程,關于奮鬥心理和壓力來源部分,陸淺衫簡直是親身說法,但是……女主在大酒店當了半年的服務員,這就觸及她的知識盲區了。

想着自己已經好久沒有出門“采風”,加上這段時間靜不下心,一有空就想起傅忱,有時候能對着電腦發半天呆,陸淺衫決定讓自己累一點,找個活幹。

她在通訊錄裏扒了扒,找到一個當酒店經理的老同學,問她有沒有短期兼職可幹。

最近A市要辦幾場大型活動,經理恰好在找兼職,陸淺衫是老同學,人品信得過,形象好氣質佳,當即詢問陸淺衫什麽時候來上班,幹多久都成,工資日結。

“後天,周一。”

經理又問她周末晚上有沒有時間先過來幫忙一下,她在職的酒店是本市最豪華的一家,承辦周日晚的金俊集團的四十周年晚宴,早上服務員突然請假了幾個,主辦方希望找幾個高素質的臨時工頂上。往常這時候經理都是去大學城,開出高時薪找人,但道德素質把關困難。

“沒問題。”

陸淺衫回着短信,走到廚房開始做飯,被眼前的景象猛然一驚。

壓縮木耳爆了!

她只是泡了半盒,仿佛爆炸了一樣膨脹,溢出直徑三十公分的不鏽鋼盆,堆成一座黑壓壓的小山,還有很多掉到地上去了。

這他媽誰吃得完?

陸淺衫心痛地撿了地上的木耳,控幹水分。

木耳炖魚湯,木耳炒蛋,木耳炒肉……陸淺衫做了一桌子菜,才用了不到二十分之一的木耳,畢竟她和陸麟只有兩張嘴。

剩下的也舍不得扔,陸淺衫一半冷藏,一半冷凍,還有剩下的半盒壓縮木耳,急忙擦幹淨手,擱到幹燥的櫃子裏,一點水都不敢讓它沾。

陸麟周六晚回來,知道周日下午回校,四餐都是木耳,還是陸淺衫做的神奇木耳,吃得他印堂發黑,雙股戰戰,從未如此迫不及待地回校。

“我再也不想看見木耳了。”陸淺衫把廚具都洗幹淨,垂頭喪氣問陸麟,“我做的木耳怎麽樣?泡得太多了。”

陸麟很給他姐面子:“挺好的,一勞永逸。”

然後昧着良心又加了一句:“好吃。”

陸淺衫頓時松了口氣,“那就好,我把它們都凍起來,以後你每星期回來就解凍一部分。”

陸麟一哽:“姐,你平時不吃嗎?”

“我吃膩了。”陸淺衫理直氣壯。

陸麟:“……”突然很想住校。陸麟想着還有一整個冷凍抽屜的木耳,真心希望有人能跟他分擔。哪怕一個也成。

周日下午四點半,陸淺衫和陸麟同時出門。

陸麟:“姐,你要去哪?”

“去買兩本書。”陸淺衫鎮定自若,不打算告訴陸麟她去當服務員,否則她家弟弟一定又以為家裏沒錢了姐姐身兼數職,嚷嚷着要退學打工。

“那你注意安全,有事給我打電話。”

“上課也接電話是吧。”

“當然。”

“你給我好好學!”陸淺衫踮腳拍了下他的頭,“你個未成年別擔心成年人的事情。”

……

陸淺衫打聽過,這家酒店沒整花裏胡哨的服裝,統一黑色西裝,上衣下褲,陸淺衫身高足夠,可以不穿高跟鞋。

約好五點半,陸淺衫五點就到了,酒店前門鋪着嶄新的紅地毯,花籃擺了六排,各種祝福和落款,看着都挺眼熟。

她走酒店後門,先去了趟衛生間照鏡子。她這狗啃的頭發和幹淨利落搭不上邊,陸淺衫難得使用了弟弟的定型水,才勉強把腦袋上面幾根倔強的短發壓下去。

還好,發型保持得還行。

她從洗手間出來,沒走兩步,突然聽見她的高中老同學的聲音。

“各位都是師大的學生,文化水平肯定比我高。但也不要小看了服務員這行業,我一高中同學,q大高材生,我們村幾十幾年來最有出息的一個,結果呢,前兩天還微信問我缺不缺服務員。它所能接觸到上流圈子的概率比你們有些人這輩子的工作都多。同樣是q大,今晚還有一位明星作家入住我酒店,可見人和人之間的際遇是不同的。”劉麗麗清了清嗓子,“今晚來的人非富即貴,該做的事情做,不該出現的時候不要看熱鬧,別把自己當什麽偶像劇女主,端茶倒水有個閃失,是我們總經理替你們賠不是。”

陸淺衫腳步一頓,見經理正用自己舉例子,想了想沒出去,等她給臨時工訓完話。

“好了,你們去換衣服。”劉麗麗看見陸淺衫,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你什麽時候來的?”

“剛來,我也不知道你要崗前培訓,沒有早點過來,抱歉。”

“哎,那是她們,你我還信不過嗎?”劉麗麗熱情地拉着陸淺衫參觀自己的工作環境。這正和陸淺衫的心意,她本就是過來取材的。

陸淺衫拿到衣服,分了個對講機,被安排在一條沒什麽人的走廊站崗。

“要是有人過來抽煙啊,迷路啊,想要衛生間什麽的,你給他指個路。留意對講機,內場缺人手你再進去。”劉麗麗微笑地打量陸淺衫不輸明星的臉蛋和氣質,“還是說你想進內場?有我在這都能通融。”

陸淺衫感激一笑:“外面挺好,我也沒見過大世面,要是給經理你惹麻煩就不好了。”

……

當劉映女士把宴會請帖發到他手上,并且指明他帶哪個女伴過去,傅忱知道自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接傅欣離婚那天,傅忱在他媽那裏松了口風,暗示可以接受相親,誰能想到會在民政局遇見陸淺衫。

還一鼓作氣結婚了!

作為已婚人士,幹不出背着陸淺衫去相親的事。但又找不出除了坦白以外,對他媽出爾反爾的理由。

傅忱趕鴨子上架,緊急呼叫尉遲。

于是酒店門口,傅忱剛和指定女伴相遇,尉遲就帶着傅欣正裝出席,然後傅欣佯裝驚訝地看着弟弟,說正好有件家事要談。

兩人順理成章地交換了女伴,并且接下來傅忱都沒有出現過。

傅欣被迫和傅忱在露臺吹了兩小時風。

“你能不能有出息一點?”傅欣恨鐵不成鋼,“弟妹你拿不下,就會躲這裏吹風。”

傅忱真誠地建議:“媽說了,您也可以多交交朋友。”

傅欣慫了,二婚不如吹風。

她故意撞了一下傅忱,“我好歹結婚過一次,媽暫時不會明面上要求我怎麽樣。你就不一樣了,信誓旦旦說忘了陸淺衫,民政局一遇見,眼睛都挪不開,出息!”

“诶,我真是替你操碎了心,都出現幻覺了,剛才上洗手間居然覺得有個服務員和弟妹很像。”

傅忱眉心一擰:“你說什麽?”

“我就随口一說。”傅欣抿了一口紅酒,“怎麽,我敢打賭,弟妹肯定不是這行業的。”

傅忱和陸淺衫是大學同班同學,當年陸淺衫競選班長,傅忱立刻厚着臉皮當人家副手。都是頂尖學府畢業,傅忱當語文老師已經夠出乎他們意料,陸淺衫怎麽可能當服務員。

傅欣眉毛一挑,好像也不是不可能,傅忱看上的人,不能按常理推斷。

傅欣随口說的話就像一小貓爪子一樣,在心裏撓來撓去,再撓下去要出血了,傅忱豁然站起身,“我去一下洗手間。”

傅欣唇角上揚,盯着傅忱匆匆的背影嗤笑:“嘴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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