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大修)
第六章
送走了徐氏,顧寧在長樂宮中左思右想,還是決定跑這一趟。
雖然她不喜歡徐氏,現在也不算怕她,可自己總占着這個皇後的位置不是事兒,她自由散漫慣了,從小混跡市井,骨子裏是什麽貨色自己最清楚不過,穿上鳳袍也不像皇後,蕭廷要找擋箭牌,也應該找個像樣點的。
還是得勸蕭廷把她給休了,屆時随便他是娶別個大家閨秀,還是娶顧嫣然,都跟她沒關系不是。
到了元陽殿,張順告訴她說皇帝正在議事,請她稍候,張順進殿通報,沒一會兒便聽見殿中傳來一陣腳步聲,宮人們從外面将簾子掀開,為首的便是永寧侯薛恒,顧寧眼前一亮,薛恒不動聲色緩下腳步,等其他百官給顧寧見禮離去後,方才上前與顧寧見禮。
“參見皇後娘娘。”薛恒拱手笑言。
顧寧沒好氣的瞥了他一眼:“哎呀,這才幾日不見,永寧侯便與我這般客套了。”
薛恒失笑,如溫潤美玉般眉眼開闊,俊逸的容貌不愧為京城四公子之一,舉手投足皆是潇灑風流,但正是這樣一個溫文爾雅,仿佛文臣一般文弱的人,竟在侯府危難之際,力挽狂瀾,慧眼如炬選擇投在蕭廷陣營,成就了永寧侯府如今聲威。
“我那府中近來得了羅家酒坊十二壇金陵春,我一壇都沒舍得喝。”
薛恒與顧寧是老相識,蕭廷還是太子之時,兩人便是同僚一般的存在,時常喝酒談心,哪怕後來顧寧陰差陽錯跟蕭廷拜了堂,私下裏兩人還是有所交集的。
顧寧好酒,不亞于愛錢。
聽到薛恒的話,顧寧立刻意會:“別喝,一壇都別喝。等我。”
兩人相視一笑,會意在心。
顧寧原本還想跟薛恒說幾句,誰料張順過來催促:“娘娘,皇上還候着呢。”
“如此,臣告退。”薛恒往殿內看去一眼,對顧寧拱手告辭,顧寧目送他離開之後,方才随張順進入殿內。
蕭廷已經從勤政殿出來,坐在了龍案後頭翻看奏章,顧寧上前行禮,蕭廷卻連看都不看她一眼,臉色陰晴不定,顧寧湊到他面前,拿哄小孩子的口吻,對蕭廷哄道:“讓我瞧瞧是哪個不開眼的竟惹我們皇帝陛下生氣了?”
蕭廷默不作聲的擡眼,只見顧寧雙手負于身後,微微躬身,笑容滿面對着他,那笑容着實礙眼的很,蕭廷不動聲色收回目光,繼續拿奏章批閱。
喲,氣性還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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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知道今日誰入宮來了嗎?”顧寧自動往旁邊太師椅上坐下,宮婢便來奉茶和點心,顧寧每次來都會感慨元陽殿的夥食好和服務周到。
“鎮國公夫人。”不等蕭廷猜出口,顧寧便揭曉答案,喝了口蜂蜜香茶,蕭廷擡眼道:“下回你可以拒絕見她,你現在是皇後,不是顧家的庶女,還怕她怎麽着你嗎?”
顧寧美滋滋的咬了一口芙蓉餅,聞言笑了:“我倒是不怕她現在對我怎麽着,就是後患無窮啊。我現在是皇後,可沒準兒過兩天就不是了,到時候出宮去,被她痛打落水狗的滋味可不好受。”
蕭廷眸光微動,放下手中折子,從龍案後走出,眉目含笑坐到顧寧身旁:“你想一直做皇後嗎?”
顧寧差點被糕點噎到,然後擺出一臉驚恐的表情看着蕭廷,果斷搖頭:“還是免了吧。”
蕭廷表情瞬冷:“你不願意。”
這個話題讓顧寧食不知味,決定攤開來說:“這也不是我願意就行的吧。你別老糾結這些無關緊要的文字,你現在長大了,也登基為帝了,身邊多的是人保護你,我已經沒什麽存在的意義了,趁着這個機會,你把我休了,迎娶顧嫣然,鞏固帝位,朝野歡騰,這不是特別順理成章的嘛,何必要把事情弄得複雜呢。”
顧寧将心裏話說出,見蕭廷臉色無甚變化,顧寧鼓起勇氣,幹咳一聲,讪讪摸了摸後頸:“你要是想感謝我這幾年的功勞,還不如多賜我點宅院田地,金子銀子讓我出宮養老去呢。”
蕭廷耐心等顧寧把話說完,将一塊芙蓉餅舉到面前,挑眉問道:“那你覺得你這麽多年的功勞,我應該賞你多少金子銀子讓你出宮養老?別客氣,盡管說,朕盡量滿足你。”
顧寧一聽,有門兒。
興致勃勃湊到蕭廷身邊,掰手指盤算一番後,不客氣的說道:“先謝謝皇上,那我就不客氣了。你看啊,我們相識九年,從你只有這麽高的時候一直看你長到這——麽高,你武功是我教的,這點毋庸置疑吧,不說別的,就帝師這身份怎麽說也得值個幾萬兩,你說是不是?”
蕭廷從善如流的點頭:“是,幾萬兩着實不貴。”
孺子可教也,這孩子突然開竅啦。
“除了帝師這個身份之外,這九年裏,你還救了朕的命不下十次,為朕受傷不下二十次,這些也總要報答的吧。”蕭廷的語氣聽起來特別真誠,真誠到顧寧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顧寧沒有被突如其來的驚喜沖昏頭腦,還有理智尚存:“救人這些就不提了,職責所在。皇上能記得,我已然覺得欣慰。”
“不僅如此,九年之中,你事無巨細照顧朕的生活起居,朕生病了,你衣不解帶日夜照料,這些又該怎麽算呢?”
蕭廷卻擺手起身,踱步至顧寧身前,邊說邊緩緩傾下身子,雙手撐在顧寧所坐的太師椅兩側,他如今的身量,擋在顧寧面前便如一座山般,足以擋住顧寧眼前的光線,顧寧只覺得一陣威壓氣勢由上壓下,下意識後退去,可身後是椅背,退無可退,也許是兩人離得太近,近的顧寧都有點危機感了。
“怎麽不說話了?”蕭廷繼續彎腰,直到與顧寧面對面,讓顧寧的眼中有了自己的倒影為止。
“你為朕做的這些,全都可以折算成銀子,是不是?”
面對蕭廷的當面質問,顧寧居然破天荒的感受到了一絲絲心虛,心虛之後,就是自我懷疑,是不是她太過分了,兩人相處九年,的确不該只有能折算銀子功勞,多少都會有點感情吧,主仆情,師徒情之類的。
“你拿了銀子出宮後打算做什麽?跟薛恒雙宿雙栖?”
原本顧寧心裏還有點愧疚,可蕭廷突然說了這麽一句不靠譜的話,讓她從心虛愧疚中出來:“說什麽呢,跟薛恒有什麽關系?”
“怎麽沒關系?朕看你們感情好的很。”蕭廷任性起來有點不講道理。
顧寧懶得和他分辨這話題,幸好元陽殿裏沒其他人在,要是被其他人聽見蕭霆的話,還不知道要傳出什麽流言呢。
顧寧想把蕭廷從面前推開,誰料推了兩下,蕭廷不動如山,顧寧又不能真的跟他動手,耐着性子說:“你說話就說話,發脾氣就發脾氣,別無理取鬧成不成?”
“跟薛恒沒關系,那跟哪個有關系?”蕭廷盯着顧寧繼續問。
顧寧愣愣的與之對視,剛要開口,便見蕭廷并不想聽她說什麽,忽的松開扶手,轉過身去,回到龍案後頭。
“易後之事,朕自有打算,今後你不必再多言。”
蕭廷對顧寧抛下這麽一句話。
顧寧心裏憋着一口氣,端起茶杯打算喝一口,可茶到嘴邊卻喝不下去,把茶杯放回原位,無聲行禮過後,便臉色陰沉的離開,蕭廷看着她離去的背影,将手中奏折徑直抛在龍案上,氣悶悶的将身子往後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