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你想怎麽罰我?”顧寧不為所動問道。
蕭廷沉默,并不作答,而是繼續埋頭批奏折,顧寧走上前,問:“張院正,你當年到底把他怎麽樣了?我就說他好好的怎麽會生病,他那一家老小急匆匆的離開京城,是為了躲你嗎?看那小太監的樣子,他們沒躲過你,你把那一家子如何了?”
那小太監定是張家的人,張院正被殺,他全家肯定也好不到哪裏去,也許全家都死了,只剩下他一個人,所以他才會選擇孤身入宮等機會刺殺。
顧寧聲音有些清冷,完全不複平素那吊兒郎當的調笑姿态,蕭廷眼眸微沉,并未擡頭,很快給出答案:“你不是猜到了嘛,朕把他們殺了。”
顧寧沒想到蕭廷會這麽輕易的承認,一時竟有些架不住,不怒反笑:“殺了?張家上下多少口人?你說的還真輕巧。”顧寧雖然之前也這麽懷疑過,可那畢竟是懷疑,哪有聽到他當面承認這般震驚。
蕭廷把奏折往龍案上一抛,端起手邊茶杯,卻怎麽都喝不下去,反手就把杯子摔在盤龍柱上,杯子碎了一地,猛地站起,來到顧寧面前與之面對,道:“朕就是這樣的,所以你現在想怎麽樣?要替他報仇嗎?”
顧寧盯着突然爆炸的他看了一會兒,咬了咬牙關,問:“你把他帶去刑部大牢,想怎麽樣?”
“自然是殺了,難道你覺得朕這般心狠手辣之人,會放過一個刺殺自己的人?”蕭廷毫無反悔之心。
蕭廷的表情冷酷的近乎絕情,顧寧深深剜了他一眼後,轉身要走,被蕭廷拉住胳膊:“去哪兒?”
顧寧沒有回答,而是直接抽出手臂,一言不發從蕭廷身邊經過,蕭廷忍不住對着她背影說道:“在你心裏,連一個無關痛癢的人都比朕重要是嗎?”
顧寧停下腳步:“對你來說,什麽人都是無關痛癢的嗎?如果有一天我沒有任何用處了,你是不是也會像對付這些人一樣,對付我這個無關痛癢的人?”
“蕭廷,師父如今不在朝中任職,但将軍府傳承的仁義與忠誠什麽時候都不會變,人生在世,不管你是帝王将相,亦或平民百姓,有些事情不能做就是不能做,一旦做了就不能回頭了。不求你重賞功臣,可你至少不能把效忠過你的人趕盡殺絕吧。午夜夢回,你的良心何去何從?”
“那個小太監,我不會讓你殺了他。”
蕭廷冷哼:“我若執意要殺呢?”
“那便一起殺了我。”
顧寧給出這個答案後便從元陽殿離開,殿門大開,張順吓得不敢上前,必然是聽見了剛才蕭廷摔杯子和他們發生口角的動靜,只遠遠的給顧寧行了個禮,在顧寧下了臺階之後,才猶豫遲疑着走入元陽殿,可剛跨過門檻幾步,就聽見殿內傳來一陣異常激烈的摔打聲……張順又從門檻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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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寧從元陽殿出來之後,換了身衣裳,馬不停蹄趕去了刑部大牢,此時已是華燈初上,不過刑部衙門還是燈火通明的,正巧薛恒今日也在刑部,看見一身男裝的顧寧手執馬鞭怒氣沖沖闖進來,薛恒以為自己看錯了,定下神後,趕忙把手裏卷宗交給身邊的刑部侍郎,自己迎上前問:“我的姑奶奶,你怎的這般打扮就過來了?還這個時辰。”
薛恒是壓低了聲音問的,所以刑部大堂中沒其他人聽見,這裏也沒幾個認識顧寧的,只是她腰間挂着宮裏侍衛的差牌,才沒有人阻攔,只當是永寧侯的朋友。
顧寧在刑部大堂和前院掃了一圈,問薛恒:“陛下今日下午可曾送個人過來?”
薛恒一愣:“什麽人?”
顧寧有些煩悶,嘆了口氣:“一句兩句說不清楚,你去幫我問問大牢裏,是不是有宮裏送來的一個小太監,長相清秀,好像叫雙喜。”
薛恒雖然有點搞不懂顧寧怎麽會突然來刑部找人,可看她這表情并不像是開玩笑的,她是皇後,要護一個小太監,在宮裏就能護下,但現在看來,她沒有護下,可見那小太監得罪的只有皇帝了。
雖然并不想得罪皇帝,但他與顧寧怎麽說都是過命的交情,不管怎麽樣都要幫忙才是,招來刑部侍郎,讓他去牢裏打聽了,然後薛恒把顧寧帶到院子裏,問她詳細情況。
但顧寧這回卻怎麽都不肯說,只讓他別管那麽多,她不說薛恒也沒辦法,過了一會兒,刑部侍郎來回禀:“侯爺,今兒宮裏沒送人去牢裏,是不是您朋友記差了時辰?”
顧寧擰眉質問:“沒送來?”
雙喜是傍晚被押住的,從她趕去判刑司到現在,絕不超過一個時辰,可刑部大牢每天進出什麽人,都會有記錄,不可能有遺漏,所以說,雙喜被押到刑部大牢這件事,根本就是個假消息,為了讓她空走一場。
看來蕭廷是鐵了心要殺他了。
可沒送到刑部大牢,蕭廷又會把人送到什麽地方去呢?難道根本就沒出過宮,人還在宮裏?宮裏地方那麽大,蕭廷想神不知鬼不覺的殺一個人比碾死一只螞蟻還容易。
顧寧想明白這一點之後,才徹底意識到自己被騙了,她剛才只顧着到刑部大牢來救人,卻沒有想到,如果那雙喜真是張家後人,蕭廷怎麽會把他送到刑部來,到了刑部的案件,每一樁都要經過大理寺調查,三法司會審才能定案,蕭廷背地裏殺了張家老小,怎會讓雙喜到刑部大牢備案,這不是多此一舉?
只怪她關心則亂,不知不覺就被牽着鼻子走了。
其實算算時間,她在元陽殿質問蕭廷的時候,他們根本沒有那麽多時間把小太監押送去刑部大牢,所以那時候小太監肯定還在宮裏,只不過顧寧跟蕭廷吵完之後,趕到刑部大牢這段時間一耽擱,已經錯過了最佳救人時間。
一鞭子甩在刑部院落中的參天老槐樹上,把槐樹皮刮下來好大一塊,她這舉動,驚動了刑部官差,紛紛過來查看怎麽回事,薛恒看着那掉一地的樹皮,咽了下口水,真怕下一刻顧寧就要在刑部殺人。
不過顧寧抽完了樹也就走了,來時風風火火,去時火火風風,刑部侍郎見她走了才敢湊到薛恒旁邊問:“這誰家小公子啊,火氣這麽大?”
看那穿着打扮,肯定不是普通人家出身,再加上在永寧侯面前都這般嚣張,可見其身份尊貴,要是尋常人在刑部破壞了公物,不說坐穿牢底,至少也得打幾十板子的。
薛恒嘆息:
“別管是誰了,下回看見這位,皮都給繃緊點兒。”
刑部侍郎連連點頭。
**
顧寧從刑部大牢出來,想來想去,這件事情繼續回宮找蕭廷肯定沒用,他絕對不可能告訴她小太監在什麽地方的,與其找他浪費時間,不如去找徐峰,蕭廷要處理人這種事情,最信任的當屬徐峰了。
她認識徐峰家,離刑部不太遠,穿過長安街,轉角兩條街道就能看見,徐峰是京城本地人,家境殷實,在東城有一座很大的宅院,顧寧翻身下馬,敲門過後不久,就有門房來開門,她把腰間侍衛官牌遞出去,門房之人就請她進去了。
徐峰剛回來沒多久,衣服還沒來得及換下,就見老仆帶着顧寧進來,看見顧寧徐峰雙目瞪大,似乎十分意外,要上前行禮,被顧寧阻攔:“別整這套虛的,我問你,那小太監人呢?”
徐峰目光閃爍:“在……在刑部大牢啊。”
顧寧雙手抱胸看着他:“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心虛說謊的時候臉上就寫着‘我在說謊’四個字?”
徐峰下意識摸了摸臉,無奈嘆道:
“哎呀,你這就為難我了。算了算了,我跟你交個底,皇上沒殺那小太監,抓他就是想問他點事情。你別搞得好像咱們皇上有多冷酷無情,手段殘忍似的。”
顧寧擰眉:
“我沒冤枉他,他自己也承認了。我不與你廢話,你只說吧,他到底把人藏哪兒了。別說他有事要問,我還有事要問呢。”
徐峰面露難色,不過最終還是在顧寧耳旁悄悄說了個地址,顧寧轉身就走,徐峰看着她背影暗嘆一口氣: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這傻子什麽時候能開竅呢?
一道黑影從內堂走出,徐峰趕忙退到一邊,拱手行禮:“皇上。”
蕭廷一身暗金玄衣,秀颀如松,神情嚴肅,眉峰緊蹙,目光盯着顧寧先前風風火火消失的方向一動不動,若有所思。
徐峰告訴顧寧,在城外一裏坡處有一座廟宇,徐峰剛才就是直接把人從宮裏送到那裏去了,顧寧趁着宵禁關城門之前策馬出城,很快就到了一裏坡,往官道走進去一會兒果真看見一座庵堂廟宇,名為素月庵。
這個時間,若是敲門,庵堂也不會開,顧寧把馬拴在庵堂外的樹幹上,然後一個翻身就上了牆頭,确定牆內安全後,迅速躍下,如一只貓般悄無聲息,沒有驚動任何人。
庵堂大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如今這時辰,大多數禪房中已經沒了燈火,顧寧登高望遠,看見唯有一處亮着,便往那處掠去,幾個借力之後,半蹲在黑暗的牆頭上,往燈火通明的院子裏看去,這仿佛是庵堂裏供香客久居的禪院,不大,倒是五髒俱全,兩進小院子。
前院的廳裏跪着個人,正是今日行刺蕭廷的那個小太監雙喜,他跪着不知道在說些什麽,情緒似乎很激動的樣子,顧寧離得遠,聽不分明他的聲音,便從牆頭翻身而下,本想從牆根兒穿過,到那廊下去偷聽,沒想到她剛一落地,就覺面門襲來一股危險掌風。
顧寧慌忙躲開了襲來她面門的掌風,卻沒有躲開從那道掌風背後出來的寒光。
那寒光是把劍,眼看就要刺中顧寧的肩膀,顧寧暗罵自己大意,做好了肩膀被戳個窟窿的準備,可誰知那劍被她身後竄出的一個人影給擋了去,原本應該落在顧寧身上的劍,如今結結實實的劃在顧寧身前這個突然出現的人手臂上。
“蕭廷?”
顧寧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腦子裏一片空白,因為她根本想不起來,蕭廷這人是什麽時候跟在她後面來的,她居然一點都沒有察覺到。
那兩個攻擊顧寧的人,是兩個健碩女武師,剛還殺氣騰騰,一副要把顧寧就地正法的兇猛之态,可在看見蕭廷之後,卻雙雙忽然變了臉色,驚恐萬分的當場跪地:“屬下冒失,請皇上責罰。”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
某人今天被冤枉了,不開心。
某人今天英勇負傷了,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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